他們正在談論她!
這個結論像針刺似的,讓敏圓覺得坐立不安,她甚至不用猜,就能知道他們在說她什麼。
那些難聽的話,半年前她已親耳聽到過,現在只是再複習一次,她應該可以淡然面對。
敏圓強迫自己收回視線,別去在乎別人的言論,然而她收回的目光卻正巧撞見電梯內的人們。
他們正用打量的眼光看著她。
敏圓低頭看看自己,突然間,她後悔來羽場這一趟。
她穿成這樣,實在不像是個總裁夫人,她來,只會給邯時雍丟臉。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落荒而逃;但隨即想到那個還在襁褓中的小娃娃,她怕今天再不和邯時雍談,她就保不住那個小Baby。
深吸了口氣,她拒絕再去研究旁人批判的眼光帶著什麼含意,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電梯內的數字漸次增加。
到了最頂樓,只剩她一個人,「噹」的一聲,電梯門開了,邯時雍的辦公室也到了。
敏圓輕聲的走出電梯,從外頭的透明玻璃門望進去,裡面空無一人。
邯時雍不在!
她竟有一絲絲的慶幸。
唉,不對,不對,她明明是來談領養小Baby的,不應該害怕看到他。
既來之,則安之;她鼓足了勇氣,決定進去裡面等。
她推開那扇玻璃門,挑了個位子坐下來。
空無一人的辦公室靜得可怕,她甚至以為自己聽到了喘氣聲、呻吟聲交雜在空氣中--不,那不是她的幻覺,那是真的,因為聲音愈來愈大聲,愈來愈急促,微紅著臉的敏圓禁不住好奇,起身移往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扇微微敞開的門引誘著敏圓犯罪。
她伸出食指,悄悄的推開門板。
門開了,裡面的身影她看得十分清楚。
那是一男一女在做愛,女的趴伏在椅背上,而男的正奮力的挺身將慾望宣洩於身下的女體上。
對於眼前這一幕,敏圓不至於驚駭到花容失色,只是驚異那個男主角竟是邯時雍。
他不是一直深愛著他的亡妻嗎?
那麼,他怎麼能夠抱別的女人?
敏圓兩腳像是生了根一樣,定在原位動都動不了。
邯時雍在激情中仍感覺到現場的氣氛透著弔詭,在奮力律動中,他抽空瞄往令他感到不自在的方向。
他的視線恰巧與敏圓的驚愕對上。
他不悅的皺了臉,以凌厲的目光試圖讓她遠離他的視線。
敏圓接收到之後被動的離開。
她像個傻子似的足足坐在外頭的沙發上等了他五分鐘,邯時雍這才出來。
五分鐘,那足夠他洩慾,卻不足以讓他用來擁抱一個他愛的女人。霍然間,敏圓明白邯時雍之所以跟別的女人做愛的原因了。
他不愛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只是他洩慾的對象。
這個答案她還能接受,因為她也是個成年人,當然懂成年人有成年人的性需求。
他正值壯年,他的心雖給了亡妻,但不代表他的身體不需要正常的需求。
邯時雍面不改色的回到辦公室中,而那個女的還在休息室裡面。
敏圓好奇的往他身後的那扇門望過去,想窺探那個女的在裡頭幹什麼?
邯時雍不喜歡讓人窺視他的私生活,因而折回去將門帶上,再回來面對敏圓。
他沒想到會議她撞見那一幕,更沒想到她沒有像只被嚇壞的小白兔一樣,急急忙忙的落荒而逃,相反的,她選擇留下來面對他。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在。
「妳有事?」所以才來找他。
邯時雍幾乎可以確定她會點頭。
果不其然地,敏圓看著地板點頭。
她似乎一直很難面對他的存在,他站在她的面前,發現這個有趣的事實。他斜倚著辦公桌,狀似優閒的問:「什麼事?」
敏圓抿抿嘴唇,雙手絞著上衣衣擺,懊惱自己真沒用,背了一個晚上的稿子,怎麼見到他的人卻說不出話來?
邯時雍明白她的緊張。
他一直知道她是個不夠勇敢的人,但她的表現卻老是出人意表,讓他感到意外,比如說,他絕對想不到她撞見他的姦情,竟可以裝做沒那一回事。
他起身,給她倒了杯水。
他突如其來的善意讓敏圓感到措手不及,惶惶然的接過水後,不自然地牽起一抹笑,道了聲謝。
他也不逼她說出來意,逕自折身返回他的位子上,若無其事的繼續批閱桌上的公文。
敏圓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的瞄他。
她發現他是個很複雜的人,就算她想破腦袋瓜子也猜不透,而這樣的人卻是她的丈夫。
「唔……」她像小貓一樣,發出低低、細細的聲響引起他的注意。
邯時雍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從卷宗中抬頭,揚起一眉,以唇語的方式問地做什麼?
「我想……我想……」敏圓低著頭,皺著眉,思索著自己該以什麼方式告訴他,昨晚擬的說服稿一點都派不上用場。
邯時雍看她都快將衣服的下擺給扭爛了,她依然一副欲言又止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不想給她太大的壓力,但他實在沒時間跟她玩無話對談的遊戲。
「妳要不要先回去,想好了之後再來跟我談?」
敏圓聞言螓首搖得又猛又急。「不行。」
不行?!「為什麼?」
「我很急。」
「妳很急!」這倒讓邯時雍好奇了,這天底下,還有她在乎且著急的事。「妳急什麼?」
她積極的態度一下子就被他的問題給問縮回去,一張臉皺得難看。
他決定用別的方式問她。
「妳最近做了什麼事?」
「我……撿了一些小貓、小狗跟我作伴。」
「還有呢?」
「我……昨天還撿到一個小Baby。」敏圓囁嚅的將事情全盤托出。
小Baby!
邯時雍猛然明自她支支吾吾,難以啟口的事是什麼了。
「妳想領養那個小孩?」他的口吻近似於凌厲。
敏圓敏感的察覺到他的不悅,幾乎是立刻的,她像只小母雞般要捍衛她的小雛鳥。
「妳不同意?」她用類似於責備的口吻問他。
她的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邯時雍甚至不用刻意觀察,就能明顯的察覺到她的變化。她平時總是怯怯懦懦的,像是不懂得如何保護自己,但,一且碰到她堅持、她想要的,她就會挺身而出,誓死守護自己的權利。
邯時雍收回驚訝,回復到他一真的面無表情,好奇她之所以想領養一個小孩的原因。
「給我個理由,我才能讓妳領養他。」
「他很可愛,但是他沒有爸爸媽媽。」她不想讓那小Baby當童謠裡的那個泥娃娃。
「妳領養了他,他就有爸爸媽媽了嗎?」他反問她。
地想都不想的便點頭,「這是當然。」
「這是當然!」邯時雍幾乎要放聲嘲笑她的答案了。「那麼妳告訴我,他的爸爸在哪裡?」他幾乎是殘忍的點明一項事實--他不屬於她,更不可能屬於那個來歷不明的小孩。
敏圓張口結舌,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他的偽善、他的小人,他根本沒有她想像中的善良。是,她是介入了他的生活,他可以不悅,但他需要這麼得理不饒人嗎?
「你……不需要把話說得這麼絕,我……我沒有要求你得當孩子的爸爸。」她憤聲的說完自己的憤怒。
「妳沒有?」他揚眉。
她將頭搖得用力。
「那妳為什麼來?」
「因為我需要你同意。」
「同意什麼?」
「同意、同意……」敏圓咬緊下唇,說出最艱難的一部份。「同意當Baby的爸爸, 這是法院規定的,我是說……如果我們的婚姻都可以做假,那麼你可不可以陪我做假一次,讓我得到他;我不會要你真的當他父親,我……我一個人足以負擔他的教養問題。」
她只想要一個孩子,當一個媽媽。
她幾乎是在求他了。
邯時雍看得出她眼裡的祈求,但他狠心拒絕。
「我辦不到。」
「為什麼?」敏圓眼裡含著淚光,幾乎要哭出來了。
「因為我無法愛他。」他沒考慮到這句話有多麼傷人便脫口而出。
她握緊拳頭,努力地想抑下心中的憤怒,但她做不到。他還沒看到那個小Baby是多麼可愛就否絕了他。對於一個冷血心腸的人,她不再求他,而她的小Baby也不需要他這樣的父親。
敏圓扭頭就走,覺得多留在這一刻,都是件屈辱的事。
她走了,邯時雍原以為自己會鬆了一口氣,但她臨走前,那副楚楚可憐的表情定那麼的撼動他,有一度,他甚至認為自己太過殘忍一些。
但,他不殘忍行嗎?
他根本沒有多餘的愛來分給那個陌生的孩子,倘若他給不起父愛,卻仍舊領養了他,這樣只會剝奪他被別人領養的機會,剝奪原本他該有的幸福。
邯時雍安慰自己他沒做錯,所以他不需感到有愧。
「你弄哭她了。」稍早跟他做愛的女人,在敏圓離去後,整理好門面也推門而出。
她是羽場的客戶孔承恩,認識邯時雍已經十年了,是大學時代的同學。大三那年, 她曾經迷戀過他一陣子,兩人也曾交往,但在林竹音出現,那個瀟灑浪子轉性變成居家男人後,他們就不再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