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薇薇開始尋找他們兩個人的下落,她開始上網尋找一個長髮女子,二十五、六的年紀,神情有些憂鬱。
於是,她開始照著大蟲先生給她的訊息,從他字裡行間,在她生活週遭找尋大蟲先生的下落,甚至是拼湊大蟲先生的模樣。
她想,大蟲先生應該是長得人高馬大,粗獷而且有男人味,所以他絕對不會是對面那個在咖啡店裡點果汁喝的小男生。
薇薇在紙上畫了一個大叉叉,目光再往旁邊搜查,看過去,迎眼對上的是一個白面書生型的好男人。
他會替他的女伴遞鹽罐、會幫她苦澀的咖啡加顆糖,這男人是體貼的,但絕對不是大蟲先生,因為從大蟲先生的信解讀開來,薇薇覺得大蟲先生是一個極為大男人主義的沙豬。
他做不來溫柔體貼的事,因為那對他而言顯得太做作。
薇薇低頭,又在紙上另一個人頭畫一個叉。
她愈來愈沉溺於這種一個人的遊戲,她甚至覺得自己有點自閉,她不愛跟人講話,卻對一個陌生人產生極大的興趣。
她在茫茫人海中拼湊他的模樣。其實她可以更簡單一點,直截了當的寫信去問他,甚至叫他寄張照片來也沒有什麼不可以,但她不打算這麼做,她享受這種在茫茫人海中找尋一個不會見過面的人,任由自己的想像加諸在大蟲先生身上,他是圓是扁任由她拿捏,但是薇薇卻一直想見糖果小姐一面。
她好想知道讓大蟲先生放心不下的糖果小姐在什麼地方?她過得好不好?甚至她想知道糖果小姐的長相、想知道她是什麼樣的性情?更想知道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可以如此牽動一名男子的心?
糖果小姐,你究竟在哪裡?
* * *
薇薇背起行囊,決定去找尋,下定決心的那一刻,薇薇顯得異常的興奮且睡不著,她三更半夜的跑去敲塗介元的門,一雙眼睛燦亮著。
塗介元心巳緊、目光一黯,就只為了她光著腳丫子赤著雙足的模樣既單純又惹人憐愛。
「塗大哥。」
「什麼事?」他清清喉嚨,勉強地穩住那顆悸動不已的心。
薇薇亮著牙齒告訴他,她想要去旅行。
這跟塗介元所想的不同。他原以為她是想通了這世上最疼她、最愛她的人是誰,沒想到他等了這麼久等到的卻是她要去旅行的答案。
他不置可否,倒是問薇薇一句,「為什麼這麼突然?」
「記得我跟你講過的大蟲先生與糖果小姐嗎?」
「記得。」
「我想去找她。」
「大蟲先生。」塗介元的危機意識馬上升起,因為近日來薇薇對大蟲先生的好奇遠超過任何事,而他不覺得這是好現象。
「不是,不是大蟲先生,是糖果小姐,我想去找她。」
薇薇的答案讓塗介元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大蟲先生那就好,可是……塗介元又擔心起另一件事。「可是你不認識她,你甚至連她長什麼樣子你都不知道。」
「我有大蟲先生給的線索。我知道糖果小姐常常在哪裡出沒。」
「那又怎麼樣?你想埋伏在那,等一個從未見過面的人,問她是不是糖果小姐嗎?薇薇,你該不會真以為大蟲先生信裡的糖果,真叫糖果吧!」
「我當然知道不是。」
「那你怎麼找出她來?」
「我相信我一定認得出她來的,只要讓我看到她,我會知道她就是大蟲先生口中的糖果小姐,我相信我一定可以的。」薇薇如此堅信、如此有信心,因為她近半年來,將她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大蟲先生的信上頭。
她就像是名偵探柯南一樣,從信裡找出蛛絲馬跡,拼湊兩人的模樣與愛情,大蟲先生與糖果小姐在她心中已織成密密麻麻的一張網,在她心裡生了根,就像是她生命裡的一部份。
日子漸長,她愈想知道那對男女所發生過的事,而她不敢去找大蟲先生——畢竟她不認識那個人,怎麼知道他是好還是壞,但糖果小姐就不一樣了,同樣是女生,相對的就比較沒危險性。
「塗大哥,你讓我去吧,好不好?」薇薇求他了。
塗介元如何說不好?
薇薇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她有權去她想要去的地方,她之所以來問他,純粹的只是基於禮貌,就因為這麼多年,他一直照顧地,所以她覺得他像她的監護人,她的行為必須對他有所交代,就僅是如此,沒有多餘的情份了,但,塗介元要的不只是這樣。他多希望薇薇像以前那樣,任性也好、耍脾氣也罷,她那樣總比現在這樣對他客客氣氣的來得強。
「去吧。」他放她自由。
如果薇薇想飛,他便放手,這是他愛她的方式。
薇薇笑開了眼,撲過去抱著塗介元,親他臉頗一下,那是感謝的親吻,就像小女兒要到她想要的東西,感激的親爸爸一下那種無關乎男女情感的吻。
薇薇究竟將他當成什麼了?塗介元忍不住歎氣。
「塗大哥,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覺得我很任性、不識好歹?」
「沒有,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在歎氣。」
「歎氣是因為別的原因。」
「什麼原因?」薇薇好奇地的問。
原因是因為他愛她,而她卻一直不懂、不知道,這是塗介元一直藏在心中,隱忍沒說出口的話。
「別說塗大哥的事了,說說你吧,都決定要去旅行了,有沒有周詳的計劃?」
「計劃?!」薇薇皺著臉,不就是行李收一收,帶足了錢跟信用卡、提款卡諸如此類的,還需要什麼嗎?
「你要去找雲深不知處的糖果小姐,想過要找到什麼時候嗎?」
薇薇搖頭,「沒想過。」
「如果一直找不到,那你怎麼辦?」
「如果一直找不到,那我就一直找下去,直到我厭了,對大蟲先生跟糖果小姐不再好奇,那麼我就會放棄,就會回來。」薇薇給的答案很籠統、很隨性,但卻很像是她會給的答案,只是塗介元不知道自己這一等又會是幾年,不過——
沒關係,他等。
「那你想過找她的這段期間,你要住哪嗎?」
「住飯店啊。」
「如果你一路找到了窮鄉僻壤之處,那又怎麼辦?」
「那就住民宿啊。」薇薇回答的很天真。
塗介元就知道她一定會這麼說。
「不行。」他不准她去住民宿。
「為什麼?」
「因為民宿太不安全了,你怎麼知道經營者是不是匪類、是不是好人?」
「那我要住哪裡?」
「住……唔……」塗介元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他甚至開始惱怒起未曾謀面的糖果小姐,她何苦來攪亂薇薇的平靜生活?替他招來這個大麻煩,塗介元的眉頭擰得跟兩座小山一樣高。
他手指揉揉眉峰,覺得額際兩旁隱隱作痛。
「塗大哥。」
「嗯?」他收回手,張開眼看她。明明心裡不舒服,但他還是露了個笑對她望。
「一直很想問你,你什麼時候開始走服裝界的?」薇薇突然的問起。
「十六歲。」塗介元毫不遲疑的回答。
「十六歲!這麼小!」薇薇亮著眼,覺得塗大哥真的好神氣,十六歲的她,對什麼都還懵懵懂懂的,而塗大哥卻已經開始經營他的人生與事業了。「是怎麼開始的?」
「很平凡的起頭,不就是無聊壓馬路,被星探相中,一腳踩進模特兒的世界,從一開始零零星星的一些CF case,到後來不知是習慣還是真的有興趣,所以就一頭栽進了服裝界。」他說得很平凡,像在說別人的經歷般輕鬆。
「那你什麼時候創立『童話世界』的?」
「退伍後。」
「那是幾歲?」
「二十五、六吧。」
「哦。」薇薇點頭,她明亮的雙眼裡有著欲言又止的眸光。
「你想說什麼就直截了當的說吧。」她吞吞吐吐的可愛模樣會讓他想人非非,以為她是想跟他示愛——雖然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是想說……塗大哥你好厲害哦,二十五、六歲就開始經營自己的事業,沒有半點遲疑,甚至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哪,而且還做得有聲有色,然而,反觀我呢,我現在就跟你那時候的年紀差不多,但是我卻連出個門都要讓你擔心,你說我是不是很沒有用?
「這不一樣,不能相提並論。」他不喜歡她說自己沒用。
「有什麼不一樣?」她不懂。
「你是女孩子。」
「一個二十六歲的大女孩,很多人二十六歲都已經走入家庭,當媽媽了。」
「如果你的要求只是那麼簡單,那麼我還不會這麼擔心、受怕。」塗介元如此回答。
他的答案讓薇薇忍不住歎氣。「如果我的決定真的讓你這麼放心不下,那麼……算了,我不去找糖果小姐了。」她不希望自己的任性帶給旁人困擾,她父母親之所以放心她一個人住在外頭,那是因為他們信任塗大哥,而塗大哥既擔起了照顧她的責任,就必須對她家人負責,她不想讓塗大哥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