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哎呀!童大姑娘又喝醉了!誰去通知一下童老爺子,叫他派個人來把女兒給拉回去啊!」客棧裡約店小二算準了時間進到二樓的雅座,不意外的又發現趴在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的童家姑娘童雲,隨即大聲嚷嚷。
說起童雲,在這個小小的清風鎮上,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說她長得國色天香,有著傲人的容貌和身段,就是她的才學和女紅,也無人能出其右,甚至她還懂醫術、武術、做生意……可以說是個幾乎完美的人。
但是,她傲人的容貌、十八般武藝,都不是街坊鄰居們津津樂道、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而是造成童大姑娘不能成為完美的「幾乎」。這童雲什麼都好,什麼都行,就是有那麼一個小小的缺點——愛喝酒!
啥?姑娘家愛喝酒?
這可不得了,尤其又是在這麼一個民風保守的鄉村小鎮,那可真是驚天動地。
可話又說回來,童雲雖愛喝酒。酒量卻是差得不得了,三杯即醉,醉了便呼呼大睡。也或許因為這可愛的一點,讓街坊鄰居不會對她產生排斥。
但是這卻是讓童家兩老擔憂的一點。雖說街坊鄰居們不會排斥童雲,平常時候還處得不錯,但是談到婚事,卻沒一個人願意娶這麼一個貪杯的姑娘,所以童大姑娘今年已經快邁入堂堂二十歲的關口,仍是無人問津,婚期渺茫。
「又喝醉了?這次幾杯?」樓下的客人們一聽到店小二的呼聲,立刻趨上前問。
「看看壺裡剩下的酒,這童姑娘不多不少,剛好喝下三杯。」店小二經驗老到地說。
「還是三杯,真是不長進。」男子喃喃抱怨一聲,掏出一兩銀子丟給另一名男客。「算老子運氣不好,高估了童家丫頭。」
難不成他們拿童雲喝了幾杯會醉倒來下賭注?
沒錯,這已是鎮上許多人們閒暇時的活動。童家的人很快的出現,兩個粗壯的丫環匆匆的攙扶著童雲進到轎子裡,飛快的往童家的方向而去,一場戲就這麼落幕了。
金府鳳軒
「對一個病得快入棺的人來說,你看起來真是好得不得了呢!」一道戲謔的聲音自昏暗的廂房外傳了進來,讓坐在桌案前的金洛風暗歎了口氣。
須臾,一名男子從窗外一躍而進,無聲的落在他身側。
「為什麼有門不走,老是要跳窗子呢?」金洛風不知這是第幾百次無奈的指著那扇對來人來說形同虛設的門。
「我進來的地方比較靠近窗子。」關書彤吊兒郎當的用腳勾了張椅子,「砰」的一聲坐下來,蹺起二郎腿,順道抄過金洛風放置在一旁的參茶咕嚕咕嚕的喝下肚去。「嘖!這茶放了多久了,怎麼這麼冷?」擦擦嘴角,他不甚滿意的批評著。
「喝完了才批評,為什麼不乾脆別喝?」金絡風不與他計較,反正習慣了。「你又翻牆進來,是不?」
「翻牆方便些,也不用經過你家那老妖婆的盤查。」關書彤不諱言地說出他對金家太夫人的觀感,老妖婆算是很留口德的形容詞了。
「有事嗎?」金洛風也不在意,因為自己的祖母是什麼樣的人他一清二楚。
「沒事,只是來看看你是不是快死透了。」
「你都還投先走一步幫我去探路,我哪敢先行上路?」
「喲,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你金大公子不敢做的?」關書彤笑倒在一旁。
「小聲點,你不怕引來那些討人厭的蒼蠅嗎?」金洛風沒好氣的警告他。
「唔。」關書彤像真有那麼一回事,飛快的摀住嘴巴,一雙眼骨碌碌的四下望了一圈。
「別耍寶了,這裡又沒有觀眾。說吧!」金洛風打斷地。
「說啥?」關書彤放開手,不甚專心的探頭看了看他手上的東西。
「還裝蒜?無事不登三寶殿,能勞駕您『笑書生』專程前來一探,可見這事不小。」
「呵呵!金大公子還是這麼精明得惹人厭,什麼事都瞞不過你,這哪像是一個將死之人呢?」「廢話少說。」
「好吧!那我就言歸正傳了。」關書彤整了整面容。「寒濤,你這次可是玩得太過火了,你知不知道?」寒濤是金洛風的師父替他取的字,私底下,他們幾個好友都習慣以此稱他。
「怎麼說?」金洛風挑眉問,他只是演了一場戲,扮演的不過是個風流成性、揮霍無度、整天不學無術,流連煙花場所的敗家子罷了……哦,了不起是前幾日再傳出得了治不好的花柳病,很過火嗎?他可不覺得。
「還說咧?』你成天躲在這裡等死,都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大事。」
「反正你一定會來告訴我,我又何必急著自己去打聽呢?」
「是,我最多管閒事了。不過為什麼你那個有戀兄情緒的堂弟沒有第一個跑來告訴你?」
「你到底準備說了沒?」金洛風低斥。
關書彤所說的,是他二叔的兒子金洛楨,從以前就特別黏他,喜歡跟在他身後跑,甚至為了他上妓院而去找那花魁的麻煩,根本不知道那花魁也是他的朋友,只是為他做幌子罷了。金洛楨也常常沒給關書彤和司徒庭好臉色,只因為他們是他的至交好友。也就因為如此,關書彤和司徒庭才常常取笑他有個戀兄情結的堂弟。
「行,把耳朵掏乾淨,椅子坐穩了,我怕你聽了會跌下椅子,如果摔壞了你金枝玉葉的身子,那我可就罪過了。」
「怎麼廢話一堆!」金洛風蹩眉。
「說了、說了。老妖婆正在為你選妻。」關書彤說得很快,快到金洛風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雖然明知道憑他的耳力不可能聽錯,但是他仍不敢相信的再問一次。
「我說,老妖婆正為你的婚事操心呢!她已經派了十六條家犬到各個偏僻的鄉下地方找適合金家的姑娘了。」
「荒唐、荒唐!」金洛風憤怒的大吼。
「噓——你那麼大聲是想讓你家那些狗知道你其實好得很嗎?」
「祖母實在太荒唐了!先不說我是裝病,外頭誰人不知金家的獨生子是個敗家子,還得了一身病,而且已經行將就木了,她怎麼可以這麼斷送人家姑娘一生的幸福?她想做什麼?為金家留後?也不想想一個快死的人了還能行房嗎?
「更何況我得的是花柳病,是會傳染的,她沒想過這病會傳給新娘子,讓新娘子根本來不及生下金家的子孫就跟著香消玉殞了嗎?」金洛風實在受不了自己家這種草菅人命的自私行為,這也是他為什麼想盡辦法也要改變金家的原因。
「怪只怪你演技太好,慌了老妖婆的心,只想盡快的在你有生之年為金家……不,該說是為她留個後,誰叫她只生了你爹一個兒子,你爹又只生下你這個兒子,你可是她唯一親生的孫子呢,她當然要為自己打算啊!
「不然等她死後,金家的一切不就全落在那些妾所生的子孫們手中?至於其他的,她就管不了那麼多,一個鄉下姑娘,哪比得上金家的後代重要。」
「可惡!」金洛風一掌努向桌子,頓時堅實的桃木桌子應聲四分五裂。
金家少說也還有他三位叔叔和他們所生的兒子,就算有些真的不成才,至少也找得出得以接手家業的人吧!一樣是姓金,為什麼必須分得那麼清楚?只因為他們是爺爺所納的妾生的?難道就因為這樣,不惜葬送一個姑娘家的一生?
「喂!你要死啦!要發飆也不事先通知一聲。」
關書彤在飛散的木屑中左閃右躲,直待一切平息。
「書彤,我有件事要托你。」
「快說,如果我沒聽錯的話,已經有大批的看門狗往這邊過來。」關書彤瞄了一眼房門,眼底有著不容置疑的不屑和……幸災樂禍。
「我要你幫我注意,祖母選中了哪一家的姑娘,然後再來告訴我。」金洛風也聽到了那些雜亂的腳步聲,以他的耳力,想來那些關書彤口中的看門狗大概還要半刻鐘的時間才會到達這裡。
「你意欲為何?嚇跑人家?」
「你別管,只要幫我探聽消息就好。」他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行、行,我不管就是了。」
「快走吧!」
「是是是,小的這就退下。」關書彤耍寶的作了個揮,然後循著原來的路線消失不見。
一陣掌風之後,地上的碎木瞬間不見蹤影。
金洛風收回掌,然後好整以暇的躺到床上去,等待眾人的到來。
沒多久,嘈雜得人聲來到門前。
「少爺,少爺,發生了什麼事?您沒事吧?」管家金大搬捶著門,驚慌的大喊。
「我沒事……」同樣是從金洛風口中吐出的話,這會兒變得
要死不活的,跟方纔的模樣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少爺,老奴這就進去了。」金大搬才不敢相信沒事,那聲巨響明明就是從少爺這院落傳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