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擎……我……」
柳風情終於拾回自己的神智,一抬頭,才想說什麼,便被他的神情給震懾住。「孤擎,你為什麼會露出這麼哀傷的表情?發生什麼事嗎?」
元孤擎心底狠狠的一震,立即將自己的情緒完全斂下。「你看錯了吧?擁有你,我怎麼可能還會露出那種表情呢?」
「可是……」
「我送你回房吧,已經很晚了。」元孤擎打斷她,體貼的替她披上披風。
柳風情悠悠的望著他,「是不是……我根本還不夠資格聽你訴說心事?」
「風情……」
元孤擎心疼的望著她黯然的神情。「不是的,我是真的……」直視著她的眼,他竟然說不出謊言。
「你放心,我不會勉強你的,每個人都有不欲人知的心事,我實在不該……」
「別說了,風情,我可以告訴你……」
「不,你毋需勉強自己。」
「一點都不勉強,反正這事,你遲早都會聽到傳言,與其讓你聽那些傳言,不如由我親口告訴你。」元孤擎決心告訴她,然後,他們兩人的未來就全操之在她手上,她如果想離開他,地不會阻止。
「風情,我成過親。」元孤擎漠然的道。
柳風情一震,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退出他的懷抱。
「不只一次,我成過三次親。」
「為什麼……」柳風情痛苦的閉了閉眼。「三位夫人……為什麼我從未見過?」
「因為她們都……死了。」
死了?
驚愕的迎視他陰鬱的眼神,三個都……死了?!
「她們都死了。」像是看出她眼底的驚疑,元孤擎又重複一次。
「為什麼?!」
柳風情驚愕的問。
「第一任妻子,進門第三天,突然暴斃,死在新房裡,我甚至連她的樣貌都還沒記住,就連大夫也診不出死因;第二任妻子,在進門一個月左右,落水淹死了;第三任妻子,進門三個月,墜樓而亡。」元孤擎面無表情的說著。
柳風情捂著嘴,克制自己不要太激動,可是,這真是讓人太……心疼了!他此刻的冷漠、無情,看在她的眼裡,只是惹起她陣陣的心酸。
「三任妻子都身亡,流言便如火如荼的傳開來,我命中帶孤煞,注定一生無妻。那三個無辜的姑娘,全都是因我而亡……」
「那些都是意外!」柳風情喊道。
「不是意外,風情。」元孤擎又露出那抹哀傷的神色,酸了柳風情的心。
「是意外,」柳風情堅定的說。「人有旦夕禍福,本來就無法預料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你不該將這些意外全歸咎在自己身上,那太沉重了。」
捧著她的臉,元孤擎痛苦的閉上眼,再張開,裡頭的哀傷依然存在。
「你不懂,風情,雖然我不相信那些無稽之談,但是連續三條人命,卻不是用『意外』兩個字就可以輕易抹滅的。」
心酸的淚滑出眼眶,柳風情拚命的搖著頭。「風情不怕。」
「可是我怕。」元孤擎低歎。「因此,我不會娶你的,風情。」他終於說出來了,這句既讓他痛苦卻不得不說的話。
柳風情愕然的望著他。「你……不要風情了?」心為什麼這麼痛?痛得她幾乎想一死了之……
「我要你!」元孤擎激動的喊。
剎那間,她的心被救贖了。
「可是我不能要你。」元孤擎痛苦的道。
「為什麼?!」揪著他的衣裳,柳風情哀傷的問。
「因為我不想你步上她們的後塵,如果你死了,我會痛不欲生的。」
「可是……」柳風情垂下頭,「那些只是意外啊!」
「就算那些是意外,就算那些與我無關,但是……如果是真的呢?我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了!尤其如果那個人是我……愛的人——你。」
柳風情抬起頭來,定定的望著他,他的痛苦,他的悲傷,他的不捨,以及他的愛,她都看見了。
「那麼,風情不嫁你,我們毋需成親。」收起淚,她堅定的說。
刺痛劃過元孤擎的心,像把利刃狠狠的一刀劃過,他該欣慰的,只是那種痛,幾乎讓他無法承受。
「只要不成為你的妻子,你就能安心的要風情了,是不是?」悠悠的,柔柔的嗓音傳進他的耳裡,讓他驚愕的望著她。
「風情……」她說了什麼?他真的聽到她說……
「風情可以不成為你的妻子、妾室,甚至任何名分,但是……」柳風情紅著臉垂下頭,要一個姑娘家說出這種大膽的話,實在是很難為情,可是,她不得不說,因為她知道,他絕對不會對她做出這種要求,那麼,若要繼續兩人的感情,就得由她來開口。
「但是什麼?」元孤擎屏息地道。
「但是……」凝聚勇氣,她抬起頭來一眨也不眨的望著他。
「請別叫風情離開,風情不在乎名分,風情要的只是一顆真心。」
「風情……」元孤擎感動的將她擁進懷裡,緊緊的,緊緊的。「這對你不公平,不公平呵!」
「風情不在乎。」在他懷裡搖著頭,臉頰摩娑著他的胸膛。「你要風情吧?你要的,是不?」
「是的,我要,可是……」
抬手摀住他的唇,柳風情輕搖螓首。「既然要風情,那麼,就別再放開了,好嗎?請你別再放開風情了。」
深情的望著她,他覆上她的手,在她掌心印上一吻。
「不會了,我絕對不會再放開了。」他懷疑自己能放得開嗎?
「你保證?」
「我保證。」
他低頭印上她的紅唇。
「你是我的,縱使無法給你任何名分,但是我向你發誓,從今爾後,你將是我唯一的女人,唯一的愛。」
尋梅亭裡,兩道人影相依偎。
只有在這裡,柳風情才能放開自己,暫離那些好奇的眼光片刻。
「這麼說,你的這些……」元孤擎指著柳風情臉上的疤痕和紫斑。「全都是你爺爺教你的。」
「嗯。」柳風情偎在元孤擎的懷裡,嘴裡對他訴說過去的種種前因,眼底則欣賞著亭外的湖泊與梅林的美景。
「難怪你要易容成這樣,只是那些男人未免太過膚淺,僅以一張面皮取決一個人,難道他們沒看見真正的你才是最寶貴的嗎?」他憐惜的輕吻她的頭頂,「苦了你了。」
「我討厭自己的臉,若不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真想將自己的臉徹底毀了,而不是只是易容。」柳風情輕歎。
「不許!」元孤擎扳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他,嚴肅的望著她。「不許你有這種念頭。」
「難道你也愛這張面皮嗎?」柳風情輕聲的控訴。
元孤擎屈起食指,不留情的在她頭上一敲。
「哎呀,很痛哪!」捂著受創的頭,柳風情抗議的喊。
「別曲解我的意思,我從不在意你的臉是美是醜,難道現在你還不相信我嗎?」元孤擎沉鬱的瞪著她。「不許你毀了它,不是因為我貪戀它的美,而是因為不管這張臉是什麼模樣,它是屬於你的一部分,在你毀它的同時,你也是要受苦的,我不想見你承受那種痛苦。更何況,我至今尚未見過你的真面目!」美與醜,從來就不是他愛她的因素。
「對不起,我只是……痛恨自己這張臉,所以才……」
「我瞭解,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兩人無言的相擁,良久之後,柳風情柔聲地道:「孤擎,我想去祭拜爺爺。」她想告訴爺爺,她已經找到一個真正愛她的男人,縱使沒有名分,但是她很幸福。
「好,明兒個我陪你去。」
第一樁意外發生在他們前往祭拜柳峰的路上,來得令元孤擎措手不及。
當馬車的輪軸突然斷裂,整輛馬車瞬間翻復時,他只來得及抱住受到驚嚇的柳風情,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讓他施展任何功夫脫離這場混亂,於是他只能密密的護住懷裡的人兒,砰地一聲重重的摔跌在地上,一陣劇痛瞬間從他的左肩貫穿他全身,但他並不在意,他只想知道懷中的人兒是否安好。
「風情,你沒事吧?」在安定之後,他立即撐起疼痛的身子,焦急的巡視著柳風情,一雙手上上下下的撫著她的身體,想要知道她是不是完好如初。
「我……我沒事……」柳風情驚魂未定,抖著身子緊緊的偎在元孤擎懷裡。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元孤擎緊繃的神情稍稍的放鬆。
「發……發生……什麼事?」柳風情不安的問。
拍撫著她的背,元孤擎一雙冷眼銳利的盯著就在眼前不到三尺斷裂的輪軸,它的另一半,正插在他的左後肩。
「馬車的輪軸斷了。」他沉靜的說,眼底有著他向來強壓抑住的殘佞。那個輪軸,是人為破壞的!
「斷了?!」柳風情訝異的轉頭望向身後的馬車殘骸,這麼新穎的馬車,輪軸怎麼會斷了?
「好了,風情,你站得起來嗎?」元孤擎環著她,柔聲問。
「嗯,可以的。」就著他的手,她緩緩的站起身,發顫的腳卻一軟,幸而他即時環住她的腰,免得她又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