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愕然觸著她臉上的濕意,驚慌驅走了疑雲。「大嫂,你摔著哪裡?怎麼又哭了?」
「我……」她搖頭哽咽,哀淒欲絕。「我……嗚嗚……我給其它人碰了身子,我對不起世瑋大哥,我……我不想活了……」
「咦!」他的一雙銅鈴大眼險些瞪出了眼眶。「不會吧?純屬意外,沒那麼嚴重,你別放在心上。」
「可是……我有義務為世瑋大哥守身如玉,夫妻之間本就必須彼此忠實,如今我……嗚嗚……」
「結了婚之後當然必須忠實啊!但你和大哥只是訂婚,又還沒結婚,沒那個必要啦!」「訂婚就等於結婚了,我今生今世都是世瑋大哥的人。」
「你們都訂婚十幾年了,難不成你打十幾歲就開始為大哥守節,活了二十五年連場戀愛都沒談過?」榮世澐才不信當今世上,還有如此迂腐之人。
偏偏宮昱卻認真地點頭了。
榮世澐的下巴登時落地。「剛剛那個真的是你的初吻?」
宮昱抹淚,悲憤地頷首。這心情卻是真的,守了二十五年,初吻竟是在這種地點、這種時候發生,實在是夠跌股的了。
唯一值得稱幸的是,榮世澐的滋味嘗起來還不算太差,剛剛她確實感覺到電流劈身的酥麻顫慄。
天哪!他何德何能奪了大嫂的初吻?這要讓爸爸、媽媽知道了,怕不劈了他一身骨頭當柴燒!
「這……別哭了,大嫂,那個……女人和女人……應該不算吧?」這一關要熬得過去,他明天鐵定去還神。
「真的嗎?」她吸吸鼻子,淚猶未絕。
「真的、真的。」他點頭如搗蒜。勸人別自殺也算是做好事吧?他今朝救人一命,不知可否抵免他撒謊之過,不必下拔舌地獄受苦?
瀲艷紅唇緩緩綻出一抹柔媚笑花,收去淚水的嬌顏,有著雨後初晴的純美。把榮世澐給看呆了。
宮昱輕輕支起了身,由著他攙扶站起。「那我就放心了。不過……小姑,『你』看起來那麼嬌美,想不到身子骨挺結實的。」
他一個打跌,差點又把她給壓了下去。
「嘿,我小時候練過健身嘛!」
「健身?那是男孩子才練的吧!女孩子練不會很辛苦?」她存心往他的弱點裡戳,就盼他心一慌,把所有的疑問全給扔進太平洋裡。
「還好啦!」抹下一把冷汗,他第一次發覺,「男扮女裝」這遊戲有點不太好玩了。「教練人很好,一起受訓的成員也都對我很好,嘿嘿嘿……」掰不下去了,只好傻笑。
「因為小姑是好人,所以人家才對『你』好。」
「嘿嘿……沒有啦!」越說他越心虛。
「不,我說的是真的,小姑真的很好,『你』在外頭,一定也很有人緣哦。」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瞧瞧!榮世澐早樂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宮昱很幸運地又躲過了一次。
但榮世澐卻被她一番話說得靈光一閃。
他人緣好嗎?這倒不是蓋的,不論他是男是女,結交各式各樣的朋友都是他的拿手絕活。他有榮家人認真義氣的本質,卻少了份嚴肅;他嚮往自由,並且渴望走遍全世界。這份寬廣、容納百川的肚量為他贏得了無數友誼。當然,他也很享受地優遊其中。
相較起來,宮昱的膽小、懦弱就無趣多了。或者是因為她的世界太狹小了,她才會閉上眼睛,任由人牽著鼻子,往注定不幸福的婚姻裡跳?
如果她看過了世界呢?他突然有種想法,想牽引她走出去,教她識得情愛的甜蜜,世上還有無數比世瑋大哥更好的男人,等著疼惜她。屆時她會不會恍然大悟,主動提出退婚?
嗯,這才是個好法子。以前他錯了,這種傳統古板的小女人才不會被虐待嚇跑的,她們會抱著「多年媳婦熬成婆」的戒律,咬牙苦撐到進棺材那一天。
所以,嘿……他總能找到男人來追她的,不!像宮昱這麼漂亮的女人,只要把她拖出門去,自然能引得無數狂蜂浪蝶競逐花。
宮昱被他審思的目光注視得全身起雞皮疙瘩。
這傢伙不曉得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上回,只給他一點家事做,算是小懲大戒;這會兒,他要敢再亂來,可別怪她心狠手辣了!
中午十二點,宮昱和榮世澐準時送「愛心便當」到「榮盛」。
就見董事長身旁的秘書小姐曲然麗,一臉的哀怨又添愁。但她仍然矜持沉默地退出董事長室,餘下一屋子的情愁送給那重信守諾而揮劍斬真情的無情漢嘗。
榮世瑋已經半個月都沒回家了,他依然下不定決心是要為情背信、亦或守信忘情。不!他可以肯定自己絕忘不了這份情,單戀一個女人五年,癡傻啊!
榮世澐瞪著大哥,榮世瑋也瞪著他。兩兄弟都為彼此極端、又固執的個性挫折不已。
宮昱置身戰火中,邊留心室外曲然麗的動向。一見她起身,宮昱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飯盒。
.「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
一離開董事長室,她急拐向電梯,終於在公司大樓門口堵住了曲然麗。
「曲小姐,我可以跟你談一下話嗎?」這會兒的宮昱已不再是那羞怯、膽小的小女人。她是「神風萬能社」裡頂頂有名的保鏢,人稱「四三武者」。
曲然麗被她截然不同的兩種面貌嚇了一大跳。「你……你是……」她幾乎不敢相信擋住她的女人是「宮昱」。
「我們每天中午都見面,忘了嗎?」宮昱精亮的眼鎖住對街的咖啡廳。「我們到那裡坐下來談吧。」
「可是……」一句拒絕話都沒能說完,曲然麗發現自己已經被劫進咖啡廳裡,手中正翻著菜單。「宮小姐……」
「我們先點餐。」半個月來,宮昱首次恢復了霸道的本性。曲然麗驚異自己竟無法拒絕她的要求。
直到用完餐,宮昱緩下面容,曲然麗才有了開口的勇氣。「宮小姐,請你別誤會……」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喜歡榮世瑋。」宮昱一口咬定。
曲然麗臉色刷地慘白。
宮昱突然笑了開來,清新爽朗得彷似夏蓮初綻。
「宮小姐!」曲然麗迷糊了。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能在不知不覺中,攫人心思,惑人耳目。
「你不覺得愛情是需要努力的嗎?如果你是真心喜歡榮世瑋的話!」宮昱希望能說服曲然麗做她的退婚戰友。
曲然麗不確定宮昱是來示威,亦或是別有目的,因此她只能否認。
「宮小姐,我想你誤會了,我和董事長之間除了公事,沒別的了。」
「那一場曲曲折折的單相思呢?」宮昱哂然一笑。「我肯定你愛榮世瑋、他也愛你。」
這太霸道了吧、曲然麗不覺蹙眉,不能因為宮昱說「肯定」,她和榮世瑋就必須相愛啊!
「而我,我不愛他,自然也不想嫁給他。」沒給曲然麗辯駁的機會,宮昱自顧自地說著。「我很樂意解除這樁婚姻,這對你、我、他,三個人都好,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曲然麗眉間的皺褶又加了幾層。「董事長是那麼好的男人,你實在不該如此輕忽你們的婚約。」
「世界上的好男人不知凡幾,但合適我、又能與我彼此相愛的,卻只能有一個。」「你已經有喜歡的男人了?」曲然麗為榮世瑋不平。
「暫時沒有。」宮昱搖頭輕笑。「我還不知道那個男人在哪裡?但我可以肯定他絕不是榮世瑋。」另一個男人的臉突然浮上心坎,是榮世澐,不過他也是個超級麻煩的傢伙,她不確定自己願意去招惹。
曲然麗有些生氣,心中的白馬王子被說成這樣子。「宮小姐,恕我不得不說,你真是身在福在不知福!」
「而我很樂意將這份幸福送給你。如何?願意與我合作嗎?」
「你是說……」曲然麗驚喜莫名,但心底深處另一道沉重的道德枷鎖卻立刻扼殺了這份歡欣。「你誤會了,宮小姐,我不是會破壞人家家庭那種女人。」
宮昱只能瞠目以對。「我們根本連婚禮都還沒舉行,哪來的家庭?」
「你們已然訂婚,就是未婚夫妻了,對彼此都擁有絕對的權利與義務,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結婚都可以離婚,更何況是訂婚?而且這樁婚約還是長輩任意指定的,我們當然可以把它解除。」
「宮小姐,恕我不能苟同你這樣任性、隨便的想法。」曲然麗憤然起身。「拿婚約當兒戲是不道德的。」
宮昱好氣又好笑地目送曲然麗離開。她才是真正古板、又守舊的傳統婦女吧?
真是服了她,難怪和榮世瑋同室共處了五年,還在玩單相思的遊戲!
「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忍不住仰頭大笑。「誠信重諾的道德家、配上端莊自持的貞節烈婦,哈啥啥……好一雙絕配,我要湊合不了這一對,我『宮昱』兩個字任人倒過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