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吹雪瞇起眼仔細搜尋了下,發現有埋箱痕跡的地方還有五處。會是什麼人在這裡埋下東西?
「小雪,很痛嗎?我背你吧!」楚飄風沒發現木箱子,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
「風,你瞧,這是什麼東西?」她拍著箱角問。
他看了下,突然瞪大眼。「老天,不會是棺材吧?」
「咦?棺材?」她臉色一下子轉白,一陣噁心衝上喉頭,忙不迭地拉著他飛快跑出山洞。
楚飄風卻若有所思地一直回頭看向埋箱處。
五口大箱子、埋在後山的山洞裡,會是什麼東西?他們一直跑到「閃電」的墓前。
雲吹雪直愣愣地看著隆起的土堆,回憶起初次的相逢,它的那麼雄俊威武;在武當山上的樹林裡,她一眼就看上了這匹不同凡響的駿馬。然後一路行來,它伴著他們度過了多少困難、危機,最後……還為了他們失去性命。
淚水禁不住地再度濕了滿頰,她茫然跪下,一遍又一遍撫過由他親手刻成的墓碑——愛馬閃電之靈。
「『閃電』……嗚……祝你……一路順風……」
「它跑得這麼快,一定會的。」他從後面擁住她。
讓螓首靠在他結實的腰桿上,他的肚腹隨著呼吸而上下起伏著,很多感觸在雲吹雪心底翻騰、發酵。
只是與一匹馬訣別她就這麼難過,將來有一天要離開這個男人,她的愛呵……
她的靈魂一定會跟著她的愛一起逝去的。
而他呢?看見他為「閃電」所做的一切,她心頭一陣驚慌,倘若別離是無可避免的,那麼,因為憂傷而逝的靈魂絕對會是一雙。
想像他的苦、他的悲,開朗樂觀的微笑就此在他臉上消失……她如何能讓這麼殘忍的事發生?
「風,我……」
「小雪,那支火銃呢?」他突兀地開口。
「咦?」她瞪圓了水眸。
「在竹林裡,你用來射擊黑衣人,還有……幫助『閃電』解脫的火銃。」
他發現了嗎?雲吹雪忐忑不安地送上手槍。
把玩著造型小巧、近似藝術品的武器,楚飄風的一顆心五味雜陳。終於到了面對問題的時候了。一直就有所體認,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有一天,她得回到屬於她的地方去,但……他捨不得她,因此對於一切的特殊視若無睹,茫茫然地與她一起躲進愛情海裡。
可是再怎樣逃避,也有一定的時限,他們若不想別離,誓必得妥協、想出一個好方法。
「如此可愛的東西,居然有這麼大的殺傷力。」他苦笑,將槍埋進土裡。「就讓它代替你我,伴著『閃電』一起長眠吧!」
她焦急地起身。「風,我……」
他按著她,一同坐在愛馬墓前。「我記得你說過,你來自於另一個世界。」
他知道了——她回到過去的秘密!雲吹雪太過驚訝,只能愣愣地張大嘴,無法反應。
楚飄風看著她,心底浮起無限的憐惜與不捨。
相擁的兩人只是靜靜地對望著,任山風吹亂三千煩惱絲,在半空中,揚起一道黝黑的發瀑。
青絲覆面,但雲吹雪雙眼眨也不眨,好似訣別前,要將他的身影烙印進體內每一個細胞裡。
他愛憐的手輕柔地梳刷過她柔亮的髮絲,幫她理好雲鬢。在這一刻,心中有了答案。「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她問,低啞的嗓音輕顫著。
「一直都知道。」他笑答。
「為什麼不說?」幻想早點破滅,兩人就不會沉溺得這樣深,以致無法自拔。
「這很重要嗎?」楚飄風輕撫過她雪白的玉頰,他漆黑的雙瞳裡潛藏著無限深情。「不管你是誰?來自何方?我都已經愛上你了。」「我們不可能永遠在一起,不可能——」她激動地投進他懷裡,使出全身的力道擁緊他,這個她摯愛的男人是她怎麼也不願放開的,可是……「未來我還有很多責任未了,我不能留下來,我必須回去,我們終究得分開,你明白嗎?」
「我知道啊!」他笑笑地說。
為什麼他不難過?他不在乎分離嗎?雲吹雪悲慟得無法自己。
「你不能留下來,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啊!」楚飄風的驚人之語令她瞠目結舌,久久無法言語。
「你——」
「給我一點時間,等我解開這一切的謎團後,我們一起離開。」他臉上的微笑突然凝住了。
他必須弄清楚那個武藝高強,又非常瞭解他的黑衣人究竟是不是二弟迎風?答案若是肯定的,他要知道原因,他要知道親兄弟為何要殺他?
雲吹雪注視著他,他漂亮的黑瞳為什麼看起來如此哀傷?
「風,你不需要勉強的,我……」
「不是勉強。」她搶口道。「小雪,也許……我的意思是,我是真心愛你,想與你在一起。」
「可是你走了,『無塵莊』怎麼辦?」太清楚他的善良與責任心,他是絕對拋不下這個大擔子的。
「有時候我會想,或許我不在,對『無塵莊』而言反倒是件好事。」他言語裡有著一絲掩藏不住的落寞。
雲吹雪敏感地察覺到他的愴然,卻不曉得原因何在。大雨那日,在倉庫裡時,都還好好的啊……莫非是他在巡視山道時,發生了什麼事?
「風,你怎麼了?告訴我好不好?」楚飄風定定地望了她好一會兒,忍不住笑了開來,她總是那麼聰明,他的絲毫變化都逃不過她的耳目。
這樣也好。他不喜歡蠢女人,會看上人們眼中的厲害女人,就是欣賞她這一點伶俐。
和她相處是輕鬆的,他只要輕點一下話頭,她很快就能理解他所要表達的意思。她獨立自主、不牽絆人,卻又能與他相依相偎、攜手扶持,面對任何困難。
不能太過苛求她的精明與不夠柔弱,畢竟他自己也不是十全十美。
「你知道嗎?那天射箭傷你的黑衣人正是梁景。」
「錦衣衛的梁都統!」難怪她覺得那雙眼睛好熟悉,原來是他。「那麼成王爺的消息就沒錯嘍!生辰綱被劫是錦衣衛內部裡的黑吃黑。」
「只怕不止如此。」楚飄風搖頭。「還記得你拿火銃射擊的那個黑衣人嗎?他和梁景似乎是一夥的,而且,他還可能是梁景的首領。」
「你的意思是,這件生辰網被劫案背後還有內幕?而那個武功很厲害的黑衣人才是幕後主使?」
「大概。」楚飄風苦笑了下。對於這件事,只要沒有確切的證據,他誰也不想說。
不知道為什麼,雲吹雪有種感覺——楚飄風認識那個黑衣人。
「那種武器不是普通火銃,它的正確名稱是『掌上型手槍』。我想,在這個時代,除了我之外,不會有人再擁有另一把同類型手槍。」
「你到底想說什麼啊?」他虛應地笑笑。
「你懂的。」她冷然的目光凝視著他。「別逃避,風,你一定也發現了,那個黑衣人被我打傷了,而那道傷口是獨一無二的,只要有心找,我們一定可以找出他來。」
找出那個黑衣人!楚飄風全身僵了一下。他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卻也非常害怕得知真相。
他不自然的反應更加深了雲吹雪的懷疑,他確實認識那名黑衣人,而且只怕關係還不平常。
「唉!」換作是以前的她,一定不擇手段,不在乎傷害任何人,也非揪出那個幕後主使不可。但與楚飄風相處久了,無形中受到他寬恕的態度所影響,她的為人處事也圓融了些,不再那麼偏激。「風,這件事就由你全權處理,我絕不插手,也不過問。」
她發現了他的隱瞞,卻如此體貼地不聞不問、不給他壓力,他心底溢滿感動。
「謝謝你,小雪,待這件事解決後,我們就一起走,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與你攜手相伴。」
「嗯!」她輕頷首,縱有滿心的不安,依然強壓下去,溫柔地倚在他懷裡。
既然上天安排了這場相遇,令她得以認識這麼一位寬容大量、不計較妻子的精明厲害、不狂妄地以為男人是天,女人就該服從,又能保護她的好男人;相信他們的未來也自有定數了。
不到最後關頭,她是絕不願輕言放棄的。
回「無塵莊」的路上,雲吹雪歎息著。
「造物主真是太神奇了,想不到那座峽谷竟然就在山中央,四面山洞都是信道,我們一出來,就到了『無塵莊』山腳下。」
「你又說怪怪話了。」楚飄風笑道。
「什麼怪怪話?」
「造物主嘍!」
「真的很奇怪?」她從沒注意過,自己的一言一行,在這保守的年代會如此的突兀。「還好,我雖然無法完全瞭解,卻能夠體會。」
「你就是因為這一點才發現我來自未來的秘密?」
「不止,你的言語、動作、穿著、想法……事實上,你全身上下都不像我們這兒的姑娘。」
「這麼慘?」她的自信頓時瓦解。「我一直以為我隱藏得很好,想不到竟露出如此多的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