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我小,他是我弟弟,我不能喜歡他……」她越哭越大聲。
「拜託!憑你這副愛哭樣,哪點比我大了?」
「而且士奇很壞,他老是欺負我。」她語鋒突轉,竟數落起他來了。
「無憑無據的,你少隨便冤枉人。」
「他老是罵人、把手擱在我頭上、取笑我……」
「那是因為你太笨了。」他瞪眼。
「可是他也很體貼、很照顧我。」
「這還像句人話。」
「小姑姑,我一直想著他怎麼辦?」
「那就想啊!」他低喃著,另一句話說得又輕又細。「我也想你!」
……
這兩個人,真不知道是誰比較瘋,醉言醉語也能對談得這麼合契。
但他們聊得愉快,可有人不開心了。
隔天一大早,大姑姑、小姑姑懷著興奮的心情準備來捉姦在床。她們都想好了,只要士奇和琦歡有一點兒風吹草動,就算只是摟抱一下,她們都要把事情渲染的像天一般大,然後逼小倆口進禮堂。
但她們作夢也想不到,四樓B的大門一打開,大姑姑、小姑姑的夢想頓時破滅成空——
客廳裡,士奇趴在茶几上好夢正酣,而琦歡則睡死在沙發上,兩個人別說發生什麼事了,他們連根手指頭都沒碰在一起。
「這兩個笨蛋!」大姑姑氣白了臉。
「我看下一回得把他們兩個脫光光,綁在床上才能成事了。」小姑姑出著餿主意。
「可行嗎?」大姑姑竟還一臉認真地思忖著這可能性。
※ ※ ※
「掏盡三江水,難洗今朝滿面羞。」這句話說得還真好。
琦歡頹喪地趴在辦公桌上,既無奈又無措地絞著十指。
昨晚,她將滿腔的鬱悶向親若母親的姑姑傾吐,她期待有人可以幫她解開這個情結。豈料今晨一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不是姑姑,竟是造成她心頭鬱結的左士奇!
她清楚地記得自己所說的話——我喜歡你、你怎麼可以比我小……
天哪,讓她死了吧!她該死的為什麼要貪喝那碗燒酒雞的湯呢?
結果今早他就請假了,沒來上班。是因為她昨兒個那些話讓他覺得噁心?
倘若如此,該走的人是她吧?畢竟一切的麻煩都是她惹起的。
「琦歡,發呆啊?」隔壁同事跑過來搭著她的肩。
「人家是在相思苦、苦相思!」
「哦!士奇今天請假呀?」
唉!看人沮喪這麼有趣嗎?琦歡乏力地將腦袋更往手臂裡埋去。
「別裝死了啦!」
「難得你未婚夫不在,恢復自由之身,陪陪我們這群孤單寂寞的小女人吧!」
「巷子底新開了一家簡餐店,中午用餐還附贈水果茶,聽說味道不錯,去試試如何?」
「不去行不行?」琦歡好累,只想就此睡去,不想見任何人。
「不行。」三個同事硬拽起她的手臂。
第五章
就知道!琦歡疲軟地任由著她們拉起身,沒力氣反抗,也懶得辯駁了。
士奇,再來她該拿什麼臉見他?能否請他一筆勾消她昨晚的醉言醉語?
控制不住地,她滿腦子都是他,想他,好想好想……
「喂!那不是士奇嗎?」一個同事拿肘撞了撞琦歡的腰。
「別開玩笑了!」琦歡無力地轉過身去,眼珠子隨著越睜越大。
天爺!可不正是他。士奇正站在轉角的騎樓下和人說話。大樓的陰影罩在他的身上,卻依然掩不住他一身狂恣放肆的朝氣。
「真帥!」一個同事伸手搭住琦歡的肩。「喂,琦歡,你介不介意我跟他玩一夜?」
「你少三八啦!」另一位同事識相地拉走兩顆電燈泡。「琦歡,你們慢慢玩啊,不用太急,我們公司有一個半小時的午休呢!如果來不及,打通電話,我們幫你請假,拜拜。」
琦歡呆呆地站著,細數自己越來越急的心跳。
來不及了,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為這小她兩歲的男人陷落。
士奇花了一個早上的時間,拚命跑足十條街才逮到這個混混,據說他有昨夜闖琦歡家空門那位樑上君子的線索。
此刻他是累得像條狗,這會兒要再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準備拿刀砍人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啊,老大!」小混混口吐白沫投降了。沒見過這麼執著、耐力、體力俱一流的超人,今天恐怕得脫層皮了。
「不知道?」士奇陰邪一笑。出道至今,他想要的消息還沒有得不到的,這死混蛋敢耍他!「我把你的手指頭一根一根剁掉,看你知不知道?」
「救命啊——」小混混白眼一翻就要暈倒。
士奇一手揪住他的衣領,將他高高提起。
「來這套!你要敢昏,我就把你封進水泥中,丟入太平洋裡。」
「不要,我說就是了。」小混混哭喪著臉,高舉雙手。「老大,你千萬別說是我說的,不然我會死啦!」
「再不說,下一秒鐘我就讓你見閻王去。」
「是「青幫」啦,我聽說……」
「士奇,你在幹什麼?」吳噥軟語的咧嗓響起,一隻纖細的小手拍上他的肩。「打架是不好的行為,你不可以這樣做。」
不會吧!士奇臉色一白,這女人怎麼每次都挑中這麼好的時機,專門破壞他工作。
毫無預警的,他手裡的混混突然張嘴咬了他的手腕一口,乘機推了他一把,轉身又溜進隔壁巷道裡。
「混帳!」士奇吃痛地手勁頓松。
「士奇,你沒事吧?」她憂心地望著他甩動不停的手臂,他受傷了嗎?
「你,可惡!」一早的辛勞就這麼泡湯,又教人反咬一口,他氣炸了心肺。」你離我遠一點,別再靠近我了。」
士奇吼著,隨後追擊那小混混去了。這該死的王八蛋,不剝掉他一層皮,「左士奇」三個字就從此倒過來寫。
她怔愣在原地,腦袋空了、心也空了。
這樣的拒絕夠徹底了吧?一抹苦笑緩緩在唇邊綻放。
本以為會流淚的,但奇異地,她的眼睛只是紅,卻沒有水氣冒出。
是她愛他的心不如自己預期的高嗎?不是的!是頓悟、也是看破。
一開始她就不應該說謊,在老天的惡作劇中,她丟了心,鍾情於一個比自己年輕的男孩,這究竟是一種錯誤;更糟的是她還厚顏無恥地表白了……現在也該是清醒的時候了。
午夜十二點,士奇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到公寓,若不是擔憂琦歡的處境,他也不會如此拚命。
她太善良、溫柔了,老是為別人著想,卻對自己嚴苛,一顆纖細敏感的芳心恍如月下美人般澄澈透明,卻也脆弱得令人擔心。
他不想改變她這股惹人心憐的純良,在世態日漸炎涼的社會裡,她是難得的清流。但要保護這份純真不受傷害與污染,他勢必得付出更大的心力與勞力。
一整個下午,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勁兒,總算逮著那個混混,由他口中得知闖空門者是「青幫」的人。
「青幫」堅拒透露委託人的身份,但知道他們奉命偷取的是一本黑皮封面、金條鑲邊的帳冊。
事情還不能確定跟陳芝雯有無關係,至於為何要偷琦歡的帳冊?這一點頗令士奇不解。
琦歡負責的五家公司他都查過了,沒有問題,為什麼還會有帳冊惹人覬覦?這到底是一本什麼樣的帳?
如果那晚的冰箱墜落事件也與帳冊有關——「糟糕!」警鐘在他心底敲響——琦歡恐怕就有危險了。
前進的腳步停頓在四樓B座的門口。她沒事吧?他有些擔心。
門裡一陣砰砰的嘈雜聲,引得他焦慮更甚。發生什麼事了?都半夜了,為何她家裡還這麼吵?
「琦歡,你在家嗎?」他急躁不安地拍著她家大門。
大門打開,卻是小姑姑。
「唉呀,你還沒睡啊!實在是太幸運了,快點過來幫忙。」她揪著他的領帶,拖進房裡。
「小姑姑,你們在開舞會嗎?」有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姑姑在,不吵那才是有問題。士奇放心了,嘴巴也開始不饒人。「需要我端茶,還是送菜呢?」
「都有!」小姑姑瞪他一眼,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說笑。
「不會是琦歡的生日派對吧?」那可不能去,他沒準備禮物,貿然參加準會給她的親戚們揶揄死。
「開什麼舞會?腳都快瘸了,還能跳舞嗎?」
「誰的腳瘸了?」士奇臉色一變。
「除了我們的小笨蛋琦歡,還能有誰?」毫無預警的,小姑姑由背後將士奇推進臥室裡,害得他險些一頭栽入琦歡的床鋪。
「唉喲!」幸虧琦歡即時扶了他一下,不然又要鼻青臉腫了。
「士奇!你怎麼來了?難道……」琦歡說到一半,驀地恍然大悟地轉向小姑姑。「小姑姑,三更半夜的,你怎麼可以把人吵醒?又強拉他過來?」
「少冤枉我。」小姑姑辯道。「是他自己不睡覺,愛在門口探來探去,我才把他拖過來的。」
「對不起,是我們太吵,騷擾到你了。」琦歡異常客氣地道歉。
「那倒沒有,我本來就還沒睡。」他神色沉重地望著她略顯蒼白的俏臉。該死!千萬別給他猜中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