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家平站在廚房門口喚他。「怎麼一回事?志熙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了,安安呢?她在哪裡?」
經他一叫喚,唐文才猛地回過神來。「安安出事了。」他拉著他回到客廳,坐在杜老大對面,開始將在廚房裡,志熙說過的話,一句句轉述給杜家父子知道。
「楚玄策敢幹這種事,我不會放過他的。」杜老大激動地站起來,像要去擠命似的。
「杜老先生……」唐文擋住他,求助的眼神膘向家平。
「你以為現在的『虹幫』還是以前你所控制的『虹幫』嗎?楚玄策早取代了你,坐上龍頭寶座,你想去送死我不在乎,我會自己另想辦法救妹妹。」家平冷酷、殘忍地揭穿事實。
「家平!」唐文怨怪地低罵一聲。「別說這種話。」他轉而安慰杜老大道「我相信志熙,他會有辦法的,我們就等他二天吧!」
杜老大面色如土、顛簸著腳步狼狽走回臥房,半生拚殺、一手血腥,臨到垂老的這一刻,上天終於降下了懲罰嗎?他會失去一切,但這不公平啊!他的兒女們是無辜的,有罪也應該是他背才對,為什麼叫安安受苦呢?
他從來不信神的,但此時,他真的希望天地間有神的存在,他由衷祈禱著。
拘留所裡,家安拒絕與父親、大哥的會面,她不願他們看到她現在的憔悴樣。她害伯,害怕面對不可知的未來,也擔心見到父親後,會心不由己地恨他。
從來就不喜歡父親創立的幫派,打小她就視「虹幫」為人生中最大的恥辱,不想享受幫裡任何富貴,那裡每一分錢都沾滿了別人的鮮血,是許許多多的眼淚與生命換來的。
她覺得乞討得來的錢都比搶來的金銀更高貴,只可惜杜老大從來不懂這對兄妹的心中感覺。
「安安!」志熙有特權可以在拘留所裡來去自如,不受犯人意志影響,當然他也從來不接受拒絕。
家安坐在陰暗的角落裡,把臉埋在雙膝中,天知道她現在心裡最不想見的,其實是他。
想想看,如果被人知道鼎鼎大名的刑事隊長白志熙的女朋友就是「虹幫」的大小姐,殺人嫌犯,他將遭受多少非難。他也許不在意,但她無法釋懷。
「我查出那個死者的身份了。」他自顧自地說著。「記著上次我被人狙擊的事嗎?當時我捉到了三名殺手,跑掉一個,後來他們全在監獄裡自殺,而逃亡中的最後一個,昨天也死了。」
她愕然地抬頭,被這個消息嚇得臉色發青。天哪!志熙所言若屬實,楚玄策這項計謀安排多巧妙、陰毒啊!
這樣一個厲害的敵人是杜家人栽培出來的,杜老大給了他「虹幫」的人手與勢力,而她昨天又傻傻地送上了大把金錢擴充他的領域。如今這只野狼被養成了獅子,開始一一反噬了。
「拜託志熙,我求你罷手,別再管我的事了。」
他微笑地搖頭,輕觸著她僅隔一夜就變得蒼白、凹陷的雙頰,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裡佈滿血絲,大大的黑眼圈直教他心疼不已。
「別擔心,憑楚玄策還動不了我。」他坐到她身旁,將她纖弱的肩膀圈進懷裡。「首先我跟你保證一件事,我絕對不會傷害杜老大。所以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
她不語,只是抬著疑惑的眼望他——警察可能包庇罪犯嗎——這是她心中最大的疑問。
「我的母親,未結婚前她的名字叫席秋楓,不過大多數的人都稱她『夜琉璃』,你聽過這個綽號嗎?」志熙淡淡地笑著,如願聽到她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夜琉璃」,傳聞是亞洲最大黑道幫派「黑獄盟」的盟主,它的勢力遍佈日本、台灣、香港、中國大陸、泰國……甚至遠達歐美。
聽說它的總部設在新加坡,等於是星國的第二個政權,沒人知道這個消息的真假。因為近年來,「黑獄盟」已從犯罪的幫派,漸漸蛻變成高一層的「亞洲黑幫」領導者,它是個資訊站、也是所有勢力劃分的仲裁人,它完全合法,而且觸腳橫跨黑白兩道。
近幾年,還有人傳說「黑獄盟」其實是聯合國情報員的秘密訓練中心,謠言分歧,最終也只是說明了這個組織的強大與神秘。
而想不到,白志熙居然是「黑獄盟」的少主。幫派頭子變成了人人盡知的「犯罪剋星」,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跟你說過『黑暗帝國』的事,而這兩種身份,全是為了我方便找尋鑰匙。」他緩緩解釋著。「但白志熙依然是白志熙,不管我的職業、身份是什麼?我現在都只是一個一心想要救出愛人的男人。所以告訴我事情發生的經過吧,安安!」
家安閉緊眼睛,用力抱住他。她可以相信這是一個希望嗎?不會連累到他、也不會傷害任何人。
「昨天,我接到楚玄策的電話,他說他手上握有爸爸犯罪的證據,若不想眼睜睜看著爸爸入獄,就得去見他……」她心跳的好快,嘴唇也忍不住發抖。「我知道他的目的其實是我名下的財產,我不在乎那些錢,只要可以保護爸爸,我寧願將所有的錢都給他,可是……」她伸手捂著唇,一想到那可怕的一幕,她就打心底害怕不已。
「他騙了你,他對你做了什麼事?」志熙的聲音因憤怒而轉低沉,額上青筋暴跳。
「對不起,我早該聽你的話,小心提防楚玄策的,但我太衝動了……」她輕搖螓首,滾滾熱淚濕透了他的襯衫。「我和楚玄策吵了一架,簽了一些文件,後來我被打暈了,一醒來……噢!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麼會死在我身邊,我不知道……」
志熙感覺到她恐懼的淚滴在他的胸膛上焙下火燙的印痕,他心痛如刀割。
「那個人是被刀子刺死的,你想想看,你醒來的時候,有沒有碰到些什麼奇怪的東西?」麻煩的是,他剛才接到報告,那把凶刀上發現了她的指紋。
「那裡好暗,我醒來的時候,根本什麼東西都看不見,我掙扎著爬起來,那時……對了!我一直覺得手裡、身上黏黏的,想必一開始我身上就沾滿了血,我沒碰到奇怪的東西,一直到你開門進來,我才發現……」
教她回憶這種恐怖的往事真是殘忍。他心疼地握緊她冰涼發顫的小手。
「我知道了,密室裡的一切一定是楚玄策趁你暈倒時故意佈置來陷害你的,我會想辦法教他吐實。」
「可能嗎?」她比他瞭解楚玄策,那個卑鄙小人可是比毒蛇還要陰毒、比吸血蛭更加難纏。
「我保證。」他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頂多一個禮拜,我絕對會想辦法救你出來。」
「嗯!」她柔順地偎進他的懷裡,感覺在這副強而有力的胸膛中,所有的恐懼與不安,全都消失無蹤了。
「老大。」阿仁為難地進來通知志熙面會時間已經到了。事實上剛才志熙的辭職令已經批下來,他再也不能隨心所欲進來探望犯人了。
「好好待著等我,知道嗎?」直看到她乖順地點頭,志熙才放心地走出拘留所。他站定在昔日的手下面前——「是不是我的辭職令批下來了?」他太清楚官場裡的一切了,見低踩、見高拜,千萬別指望在這裡看到雪中送炭的奇景。
「對不起!」阿智走過來,很為難的將文件遞給他。「隊長,我……」
「沒關係,我做出這種事也難怪上頭要辦人。」志熙無所謂地聳聳肩。「我想拜託你們一件事。」
阿智理解似地點頭。「杜小姐在這裡有我們罩著,保證少不了一根頭髮。」
「老大,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別人碰到她一根寒毛的。」阿仁衝動續道。
「我已經不是老大了。」志熙淒楚地微笑著,離開警界,他會懷念這兩個有趣、又重義氣的好夥伴的。
「叫慣了嘛!」阿仁不好意思地搔著頭。
「我們不會忘記你的,隊長。」阿智筆直的目光望著他。
志熙是他們跟過最好的上司,有功大家享、有過自己背,他永遠是他們心目中的隊長(老大)。
「保重!」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志熙終於離開了這間他待了三年的警局。
回家後,志熙首先發了幾封電子郵件給在新加坡的母親,要求動用「黑獄盟」人員。
其次,他以「黑獄盟」少主的身份命令全台所有與「黑獄盟」有交情的幫派,自接信日起,切斷一切給予楚玄策的援助,並且留意他若出走,絕對不可幫助他逃亡。
然後他來到了家平的公寓裡,還有一件事得與杜老大說清楚,他是否真有把柄落在楚玄策手裡?倘若楚玄策的要脅屬真,為了實現對家安的諾言,幫杜老大脫罪,誓必得先想辦法偷回那本記載著杜老大所有犯罪事宜的帳簿。
如若不然!他便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專心對付楚玄策,非叫他招出命案真相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