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啦!」她輕斥一聲,忍不住也笑了開來。
許久不見的陽光終於又重新降臨。志熙不覺瞧得癡了,想要一親芳澤的慾望蠢蠢欲動。
「在路邊稍停一下。」
「做什麼?」她雖疑惑,卻仍是照著他的話做了,車子尚未完全停妥,她已得到答案。
他迫不及待地摟住她,瘋狂纏綿的熱吻隨之印上,含進她的唇、鎖住她的身體與靈魂,他們飢渴地彼此探索著,兩顆心貼合得幾乎揉在一起……
第八章
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驅使的,家安的激烈抗婚?家平的心碎陳辭?還是隨之而來的白志熙辭職新聞……總之杜老大真的變了!原本一個粗魯、火爆的烈性漢子,如今卻像一顆洩了氣的氣球似的,成天安靜無神地躺在床上,不言不行,彷彿死了一般。
一個月下來,家平、家安為他請了全台名醫,卻沒有一個人有辦法讓他重拾生命意志,逼不得已,家平只好死馬當活馬醫,回頭再求唐文幫忙。
而被忽略了許久的唐文只丟下一句話。「可以啊!但不管我對病人做什麼事,你們都只能贊同、不准反對。」
然後杜老大的地獄生活終於展開了。一向笑口常開、溫和斯文的唐文展現了他魔鬼醫生、霸道無情、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首先,他丟掉杜老大所有的套頭衣物、鬆緊帶長褲,買來一堆釘滿扣子、拉鏈,超級難脫穿的衣服。然後把病人剝個精光,丟進浴缸裡,刷得一乾二淨後,才給他新衣穿。
杜老大當然知道唐文是在整他,他明知他的手抖得連衣服都拿不起來,怎麼扣扣子。他不穿,寧可受涼,也拒絕接受侮辱。
結果唐文對他說:「沒關係,反正我看慣男人的身體了。就不知道安安習不習慣?」他真的去把家安拖進房來。
沒有選擇,第一仗很明顯杜老大敗了,他只得拾起衣服。花上兩個小時將它們仔細穿妥。而從那一日起,他每天都得花上好幾個小時和那些衣服搏鬥。
接著吃飯的時間到了,唐文不准他用湯匙,只給上面套著特殊膠柄的刀、叉、筷子。甚至他不特地為病人熬粥,反而故意煮些蛤、蝦、玉米……那種既要動口、又得動手的麻煩吃食。
「士可殺、不可辱」,杜老大情願餓死,可是他的氣魄只換來一頓冷嘲熱諷,唐文譏笑他連只蝦都伯,比烏龜還不如。最後他只得花上半個小時和那只可惡的蝦搏鬥。
變成了這樣,杜老大討厭死見外人了,但唐文每天都非得拖著他上一趟市場不可,剛開始他以輪椅代步,唐文只要把他扛起來丟進椅裡,他就沒有反抗餘地了。直到兩個星期後,唐文丟掉輪椅,給他換了一支四腳杖,他終於有能力對付他了。
杜老大坐在床上和唐文拔河,他死也不肯再去市場。唐文沒再勉強,他以為自己贏了,想不到下一秒,唐文帶來了市場裡所有講話最毒的三姑六婆來和他作伴。天哪!那群歐巴桑……從此,杜老大每天都很勤奮地陪唐文上市場。
又過了兩個月,杜老大手中的四腳杖已經換成了手杖,但他仍不時地詛咒著唐文那個死同性戀不是人,他是魔鬼,他如此惡劣地虐待病人,早晚不得好死、下十八層地獄。
只要杜老大能力可及,他會做盡一切壞事反整唐文,他扔報紙、丟雜誌、趁唐文不在的時候把廚房裡的鹽和糖對調、打開沙拉油、酸醋將它們倒在地毯上,讓唐文去刷個三天三夜。
嚴格說來,杜老大每天都玩得非常「愉快」。家平、家安、志熙、唐文去上班後,這間小公寓就成了他的天下,雖然只有一個人,但他生活有目標。咧著嘴,他拄著手杖從廚房走出來,他又完成了一件保管唐文會氣死的事情。
心情鬆弛,失了點注意力,他腳下一個不小心,踢著了茶几,踉蹌半步,撲倒在沙發上。
「該死!」他有些辛苦地爬起身,拍拍手,幸好屋裡的傢俱都沒銳角,原本有的也包上了一層棉布,不然他就慘了,這……
坐在沙發上,他突然想起這套沙發好像是白志熙買的;客廳裡原來的酒櫃被家平拆掉換成壁櫥;這些銳角是家安包的;而屋裡的傢俱,不管他左摔、右摔、前後亂摔都不會缺少扶持的佈置是唐文設計的……
他舉起手,十指動得還算靈活,他現在食衣住行都可以自己動手了,他也不再坐輪椅,他走路的樣子雖仍有些不穩.但基本上他已能行動自如……是不是有些什麼事情他忘了?情勢變得不一樣了……也許他得費些時間好好想一想了,為什麼?這種奇怪的感覺……
「爸,我回來了。」第一個到家的是家安,因為她的超市就在公寓附近的馬路旁。
志熙跟在她身後進屋,他的辭呈已經遞上去了,但上頭不肯批。他又接獲線報,楚玄策正不停地招兵買馬,前陣子聽說他的觸角已經伸到了香港。並且還把他和家安的事情大肆渲染,將杜氏父子三人形容成出賣「虹幫」的叛徒,鼓勵幫眾圍剿他們。
這消息雖還未經過確定,可是他仍然擔心家安,小妮子生性衝動,太容易意氣用事了,他得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否則誰曉得還會發生什麼麻煩事兒?
「呃!」杜老大漫應了聲,依舊神遊天外。
家安疑惑地停住腳步,走到他身旁坐下。「老爸,你不舒服啊?」
「啊?」他茫然抬頭。
「是不是又沒吃藥了?」志熙檢查了茶几上的藥包,杜老大一向不是個合作的病人。「早上的吃了,中午的份還留著。」
「爸,你怎麼這樣?」家安站起來,雙手插腰。「我去廚房倒水,志熙,你幫爸爸拿藥。」她走向廚房。
「別進去,安安。」一聽到家安要去廚房,杜老大臉色忽然大變。
可惜來不及了!「啊——」家安一聲尖叫衝進客廳。「老爸,你——」她一手指著杜老大,俏臉脹得通紅。
「怎麼了?」志熙焦急地跑進廚房查看,噢哦!他無力地倚在廚房門口,那一屋子的慘狀可真夠驚人的。
唐文非常珍愛的一鍋陳年老鹵首先遭殃,它流滿整片水泥牆,好多螞蟻聞香而至。而早上才醃好,準備成為晚餐的松板牛排已經在烤箱裡變成一塊塊黑碳。瓷磚地板上鋪了一層麵糊,看那樣子是用熱奶油調的。杜老大真有惡作劇的天份,熱奶油調麵粉倒在地板上,等奶油遇冷凝固了,那一大片污漬夠唐文刷得氣爆血管了。
「老爸,你怎麼可以這樣?那些東西可都是要錢買的耶!而且你把我們的晚餐搞砸了,我求文哥求了好久,他才答應做大餐給我吃,你把我的牛排還給我!」敢情家安氣得是這一點。
「安安,問題重點不在這裡。」志熙真是被她打敗了。「現在最要緊的是,唐文回來後若看到這一屋子慘狀,一定會氣死。他最近心情已經很不好了,常常做些怪東西給我們吃,要不然就丟包泡麵過來。今天我們若再把他惹火了……嗯嗯!你瞭解嗎?」
不必說得太清楚,家安已能體會那種恐怖。「文哥如果氣得離家出走……老天爺!我們要餓死了。」
「有什麼了不起,外頭餐館多得是!」杜老大輕聲抗辯著。
「老爸,你還敢說。」家安揮著小拳頭,急如熱鍋中的螞蟻。「又不是在混黑社會,沒錢就去搶,我們現在上的是正常班、做的是正當生意,大家的薪水雖然都不錯,但仍有一定的限度,天天上五星級飯店吃得消嗎?與其去吃外頭那些衛生靠不住、既貴、又難下嚥的東西,文哥煮的飯菜稱得上是珍饈佳餚了。」
「哼!」杜老大撇撇嘴,不予置評。
「你看我們有沒有可能在文哥回家前把廚房收拾好?」家安焦急地拉著志熙的衣袖。
志熙雙肩一垮,上帝!想他堂堂一介刑事大隊長,此刻竟要落個刷廚房油污的下場,唉!「試試吧!」
「你負責牆壁,我洗地板。」家安丟過去一條抹布。「一定要刷到不留一絲污垢,文哥看不出來的程度為止。」
「安安啊!」看著兩個小輩忙成一團,杜老大這才感到些許愧疚。
「老爸,你不准進來。」滑膩膩的油污,萬一他跌倒怎麼辦?
「我……我是說……」杜老大還是拉不下老臉認錯。
「你去客廳坐啦!文哥回來的時候記得通知我們一聲。」家安揮揮手,連頭都沒拾,繼續和油污搏鬥。
「我……」杜老大嘴巴張了張,他也不好意思說他願意幫忙,默默地走回客廳,突然間,他感覺自己似乎太過份了。
志熙悄悄地掩上廚房門,走進客廳。看著杜老大的背影,這個滿頭白髮的倔老頭,他還是不懂得該如何與他相處?但他是家安的父親,也就是他未來的岳父,儘管志熙覺得頭痛,他還是得試著找出方法與他和平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