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六樓B座的停車位上則停著他的白色福特……外觀還好,似乎沒受到什麼傷害,但車門被撬開過了,很厲害的手法,若非他當警察多年,見過太多偷車集團的密招,一般人只怕永遠也看不出門道。
可是……他迅速瞄了車內一眼,若說那三個人開他車門是為了偷東西,好像沒丟什麼嘛!比較值錢的音響、冷氣都沒有被碰過的痕跡。但如果他們開車門不是為了偷東西,那麼——
「不好!」志熙心頭警鐘忽然大作。「趴下!」他猛地回頭朝家安吼了一句,身子極力前撲,鑽進隔壁家安的座車底下。
就在家安聽到志熙的警告,抱著頭趴下的同時,「砰」一聲轟然大響,那輛停在六樓B座停車位上的白色福特突然被炸上半空中,變成一團火球,四濺的火星波及附近三、四輛轎車,連家安的可樂娜也無法倖免地被燒成一堆焦鐵。
「志熙!」她蒼白著一張俏臉瘋了似地尖聲高叫。「不!」
「發生什麼事了?」兩名公寓管理員也聽到爆炸聲起下來查看。
家安聽不見他們的問話,她眼裡只有那團熊熊焰火,那連鐵片都能燒融的高溫,而志熙一副血肉之軀……她顫著手、抖著腳,跌跌撞撞地拚命想往火源處奔去。
「小姐,你不能過去!」管理員擋住了她。
「放開我!」她扯裂喉嚨似地勃然怒吼道。「他在那裡,我要去救他,誰敢阻擋我——」
「不行啊!小姐,太危險了,你快回來啊!」兩名管理員合作居然攔不住一個嬌小女子。他們被她強烈的氣勢駭得楞在原地,動彈不得。
「站住!」一個渾厚低沉的聲音震懾住在場的三個人。
家安訝異地煞住了腳步,遲疑地低喃道:「志熙?」
「你真不乖,我不是說過,要你別過去!」他清朗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真的是你?」她不敢置信地回頭,他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那裡,依然挺拔無恙,濃黑的劍眉微蹙著,深峻有型的臉上是那抹熟悉的敦厚笑容,看似老實,卻又霸道。
是白志熙沒錯!他沒有死,好端端的,平安無事。一滴晶瑩如玉的珠淚兒滑下她的粉頰,雙肩不受控制地輕顫著,她抽抽鼻子,忍不住笑罵道:「你這個混蛋,我……」她突然捧著臉蛋放聲大哭,成串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灑落。
「你別哭啊!」志熙立刻慌了手腳,衝過去抱住她。「好啦、好啦,沒事了,不哭好不好?」
「嗚嗚……」她也不想哭啊!這麼丟臉的事……可是她控制不住嘛!
天哪!誰來救救他?他快被她的眼淚給淹死了。志熙手忙腳亂地哄著她,他向來最怕女人哭了,還以為以河東獅的強悍是不會哭的,誰知道她哭起來更是驚天動地!救命啊——
「老大,你勾引人家有夫之婦所以被報復喔?」汽車爆炸不久後,區內的警局就接獲報案,趕過來處理了。而會用這種口氣跟志熙說話的當然非阿仁莫屬了。
「你嫌日子過得太閒,想去指揮交通是不是?」志熙瞪他一眼,轉向阿智。「知道是什麼炸彈嗎?」
「很普通的士制炸彈,電池、電線、硝酸加上一些爆竹裡的火藥,幾乎每個理科的大學生都會做。」阿智聳聳肩。「隊長,阿仁說得沒錯,這是衝著你來的。」
「還有呢?」志熙回憶著最近結怨的對象。
「引線連在車門上,這種引線非常敏感,輕輕碰一下就會爆炸,是屬於專家用物。除此之外,線索全被燒燬了。」阿智將勘查報告交給志熙。
志熙稍稍翻了一下,一抹冷峻的笑容浮上嘴角。「很厲害的手法,連你都找不出破綻。」幸好爆炸時他反應快,立刻躲入隔壁車底下,又爬了幾尺,不然被炸個正著,就算不死也殘了。
「可惜了這輛車,它坐起來很舒服的。」阿仁嘴叼一根牙籤,踢著地上一堆焦鐵。「老大,你到底得罪了什麼人?」
「難道是他?」家安忽然插口道。
「我們沒有證據。」志熙搖頭,他知道她指的是楚玄策。
「誰啊?」阿仁好奇問道。
「楚玄策!」家安還是說出了心中的疑慮。
「楚玄策?『虹幫』的二檔頭,預定接下任幫主,是杜老大的養子,今年三十歲,跆拳道黑帶、柔道三段。有人說他是中日混血兒,但無法證實,其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比杜老大還要冷血狠毒一倍。你說的是不是這個人?」阿仁問道。
「你調查得可真詳細。」家安尷尬地搔搔頭。聽人這樣批評自己父親和他主持的幫派,滋味並不好受。
「他也只有這個優點。」志熙橫了阿仁一眼,暗怪他不懂得看場合,傷了家安的心。
「抱歉喔!我沒惡意的。」阿仁靦腆一笑。「職業病而已,你別見怪。」
「不,『虹幫』樹大招風嘛!我父親又……」她勉強牽動唇角,露出一抹悲傷的笑容。「我能瞭解。」
「沒那回事,『虹幫』近兩年已經很少干走私、販毒、買賣人口之類罪大惡極的事了。」志熙調查過,杜老大一直很有計劃地將名下產業漂白成酒店、PUB、舞廳等行業,雖然算不上百分之百正派,但已經不錯了。
他辦案很少將人趕盡殺絕,志熙從不天真地以為世界是完美的,有光就有影,黑道永遠不可能滅絕,但只要他們能遵守一定的規範,不對平常人出手,他也不想剝奪他們生存的權利。
「是啊!杜小姐別誤會,我們並沒有特別去調查『虹幫』的事,只是任何有關『人』的資料,只要讓我看過一遍,它就自動存檔了。」阿仁玩笑性地指著自己的腦袋。「想要消也消不了。」
「這是他唯一的優點。」志熙到現在還能容忍少根筋的阿仁待在身邊,沒真拿槍斃了他,也是為了貪圖這點方便。
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逗下來,家安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隊長,這裡有我們就夠了,你那個……」阿智指指志熙的腳。「要不要先去看醫生?」
被阿智一說,家安這才注意到志熙腿上兩條褲管都磨破了,小腿、腳踩有多處擦傷、燒傷,一片血跡斑斑,怵目驚心。
「你受傷了怎麼不早說?」
「只是一點皮肉傷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志熙毫不在意地輕揚眉峰。
「萬一受到感染呢?」她氣紅了俏臉。「你那傷口上又是灰、又是泥的。」
「不會那麼倒楣啦!」志熙想錄完口供再走,不然還得特地回局裡向局長交報告,太麻煩了。
「就有你這種心存僥倖的人。」家安大聲罵他,一邊去開家平停放在別處的車子,她的車已經燒壞了。「上車,我送你到醫院。」
「不用啦,這點小傷……」
「你到底上不上車?」她突然大吼一聲,眼眶兒一紅,層層水霧又開始蒙上秋瞳。
天哪!她又要哭了。志熙頭皮一緊,立刻上車。只要她不哭,別說上車了,上月球他都去啊!
「隊長毀了。」阿智苦笑地看著他們離去。
「我希望有一天可以接辦老大和河東獅的通姦案。」阿仁一臉賊笑。
「我可不希望有一天得辦你的棄屍案。」阿智瞪他一眼。「那肯定抓不到兇手,因為你的仇人實在太多了。」
為了早上那樁汽車爆炸案,志熙在警局忙到半夜一點半才回到家。還以為時間這麼晚了,大家早該睡了,不料一進門,客廳的燈還亮著,家安和唐文都坐在沙發上等他。
「餓不餓?要不要吃消夜?」家安微笑地走進廚房端出一鍋皮蛋瘦肉粥,給志熙盛了一碗。
「謝謝。」志熙接過粥,一口氣喝下大半碗,搬過來這邊果然是對的,換作以前,他這樣又累又餓地回到家,大概也只能癱在床上哀嚎吧!
「你的腿怎麼樣了?」他已經換了一條長褲,她看不到他的傷口。
「很好,一點都不痛了。」志熙拉高褲管,那一層層的紗布雖然纏得可怕,但比起他以前受過的傷,這只能算是小意思。
「你比我幸運。」唐文淺淺一笑,思緒回到了過往——「大概是三年前吧,那時我剛和家平交往沒多久,也遇過一次類似的汽車爆炸,我因此在床上躺了三個月。」
「你是說……」志熙訝異地瞪大眼睛。他們就是為了告訴他這件事,才特地幫他等門的吧?
「早上我送你上醫院後,打電話給大哥,他告訴我,以前老爸好幾次用這一招威脅他的愛人離開他,文哥是唯一沒有被嚇跑的。大概也是因為我介入的關係吧。總之,我們都快忘記『虹幫』裡有這一號炸彈高手了。」家安緊張地搓著手。「中午我去找文哥,我們談了三年前他遇到的那場汽車爆炸,和今早的一比較,我們發現那手法確實很相似,也許……是我父親害你受傷的。」她感到萬分的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