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納沒說謊,他的飯菜被下毒、被迫殺的事,全是真的。這大概是一場政權爭奪戰,而她捲進來了,目前要撤退還來得及,但……她舉起高跟鞋重重地敲上那落單的追擊者頭頂,他連哼都沒哼一聲就仰頭倒下了。
她鋪匐著爬過對面另一條小巷,盯上另一個落單的追擊者,同樣的手法,她又敲暈了一名侍衛。她好緊張,心如擂鼓。從沒有過這種經驗,她根本數不清這附近究竟有多少追擊者?只能在能力範圍內盡量剷除。
莫納王子伏在一隻垃圾桶旁藉此掩飾自己的行藏,順便替手槍添上第三輪子彈,他只剩這最後五發麻醉彈了,其餘的全是會打死人的真正子彈,同是「蘇格裡」人民,他實在不想對這些侍衛痛下殺手,可是……
砰!他身旁的牆角崩了一塊,那些人可不會手下留情,他們全是玩真的,怎麼辦?他邊想辦法,邊輕輕地轉移躲藏陣地。
他避到另一條巷子,一條昏倒的人影首先吸引他的注意力,這裡他還沒來過吧?回憶著自己的逃亡路線,他發現地上這人是被敲昏的,那裡還有一個同伴?檢查促使男人昏倒的傷口,像是某種圓柱體所致,會是誰在暗中助他?
水柳已經漸漸接近莫納原先的躲藏地,這一路行來,她總共擊昏了三名侍衛,到現在還沒被發現,看來她在這方面是滿有天分的。
垃圾桶近在眼前,而她左側下遠處還有一名落單的侍衛,她故計重施,摸到他背後,用力敲下手中的高跟鞋,不知道是這人的頭殼特別硬?還是她的好運已經用盡?
「啊——」那人在暈倒前竟然叫了一聲。
「在這裡……」眨眼間,寂靜的暗巷沸沸揚揚地醒了過來。喧騰的腳步聲此起彼落。很顯然地那聲慘叫把所有的狙擊者都吸引過來了。
水柳怔忡地拿著高跟鞋,呆望腳邊的男人,她被這突發的情況嚇壞了。她想跑,但腳卻像生了根似的,一動也動不了,完了!雜還的腳步聲和呼喊聲越來越近,她死定了……
「快過來!」突然黑暗中伸出一隻手,拖著她僵楞的身子突圍而出。「你是誰?這麼沒腦筋!」
是莫納的聲音!深沉的恐懼突然化成兩道滾滾熱流奪出眼眶,水柳再也忍不住地全身發抖,撲進莫納懷裡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你……」莫納被她嚇了一跳,趕緊摀住她的嘴,防止哭聲溢出洩漏他們的行蹤。黑暗中,他從那雙驚懼的眼眸中認出了她。「水柳,是你?」簡直不敢相信,她就是那位暗中助他的夥伴。「你怎麼會在這裡?我不是警告你……」錯!他忘了提醒她,一個單身女孩不宜在深夜裡出入暗巷,該死!
「我……我從餐廳的窗戶上看到你……」她的聲音止不住地輕顫著。「好多人在追你,所以……」
「別怕,我在這裡,我會保護你的。」他用力把她摟在懷裡,柔聲安慰道。
水柳情不自禁緊緊抓住莫納的手臂,連話都說得語無倫次。「那些……他們是誰?為……什麼要追殺你?」
「一群以下犯上的亂臣賊子!」他冷冷地說著,深邃的雙眸裡飆射出兩道沖天烈焰。
「王子殿下,你……」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被他狠酷的怒容嚇壞了。
「水柳!」他突然以無比嚴肅的眼神凝視她。「我知道你很害怕,但請相信我,我絕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所以你一定要勇敢好嗎?」
他兩手緊箍著她的雙臂,不停地安撫她,直看到她嬌弱的頸子輕輕點了兩下,他由衷歎出一口長氣,手指輕柔拂過她蒼白的粉頰,整理她散亂的髮絲,和那一身飽經折騰而碎裂的衣服。
她的手肘、膝蓋和腳底都有許多不大不小的擦傷,正緩緩地滲出鮮紅的血絲,每一點、每一滴都像針一樣,刺得他的心疼痛不已,他咬牙撕下裙擺仔細幫她包紮。
「水柳,來,把腳抬高。」輕握住她小巧的腳踩,他幫她赤裸的雙足包上一層布,以保護那細嫩的肌膚免受碎石穢物所傷。
莫納的細心教她一時心蕩神搖,藏在那張嘻笑怒罵面具下的是一顆多麼體貼溫柔的心;她終於發現,她之所以一直放不下他的原因何在了!
「好了,水柳,你站起來走兩步看看。」
「唔!」她頜首,試著來回走了幾步,多上一層紗布保護,走起路來果然不再那麼痛了。「很好,我想連跑都沒問題。」
「OK,那你聽著,我現在出去引開追兵,你乘機跑回飯店,找個地方躲起來,不准再出來了,知道嗎?」
「可是他們那麼多人,你一個……」
「放心吧!這種場面我見多了,不會有事的。」他毫不在乎地聳聳肩。「記得往哪跑嗎?可別跑錯方向喔!」他輕點她的鼻頭,稍稍站起身。
「王子殿下……」她緊抓住他的裙角,很想要鼓起勇氣,但淚水就是止不住地撲簌簌而下。
他明白她的恐懼與耽憂,輕柔地蹲下身,再度用力抱緊她顫抖的嬌小身軀。「寶貝,加油,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答應我,為了我、也為了你自己,一定要努力好不好?」
「我……我知道,我會加油。」她吸吸鼻子,依依不捨地放開他的裙角。「你也要小心。」
「我保證,我一定會平安歸來。」他的唇在她的額上起誓,溫柔近似膜拜的虔誠。「我還要跟你一起去吃遍台灣的各式小吃呢!」放開她,他轉身,身影迅速沒入夜幕中。
水柳丟掉高跟鞋開始擠命往前跑,快點,快回飯店,也許她可以報警,或者告訴老闆,找人來救他。一連串的槍聲在她身後響起,為午夜的暗巷憑添幾許肅殺的恐怖,紛亂的腳步聲此起彼落,她的吸呼被催得更急了,逃命的腳步加快再加快,上帝保佑,讓莫納王子平安無事——
「啊——」一聲哀嚎像悶雷猛地擊中她的心臟,腦子轟然一空,她認得這熟悉的頻律,是莫納的聲音……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奔騰的淚水像斷線的珍珠散落在夜空中,點點閃亮較黑幕中的朗星更加寒冷。
「不!」悲泣的喊聲劃破了濃稠的黑暗,她二度轉身,擠命加快的腳步因著擔心他的安危而踉蹌。「唔……」某種利物刺破了莫納為她包紮的保護布,直傷腳底,她顛箕幾步,跌倒在地。
一陣刺疼從手掌、腳底傳來,但更痛的卻是她的心.它被硬生生地撕裂出一道血痕,而耳中不停傳來他斷斷續續的哀嚎更加深了它的悲勵。
追了兩條巷子,她終於看到他,他倚在牆角,一隻手無力地軟垂著,而三名追兵正俏無聲息地包圍他,水柳衝過去,顧不得不宜打草驚蛇,抬腳瞄準其中一名追兵的胯下,使盡吃奶力氣,用力一踢,追兵撫著下體痛苦地翻過身去,口吐白沫。
他們的行蹤被發現了,更多的追兵圍了過來,但水柳不在乎,她跑過去,扶起軟倚在牆角處的莫納,埋頭便往前跑,儘管半夜的追殺已使她身疲體軟,但覆著莫納逃命的腳步卻始終未曾減緩。
「不用背我,我自己可以跑。」莫納一邊喘著氣拖動沉重的腳步,一邊迅速換過手槍裡的子彈;這回裝填的可是貨真價實可以打死人的子彈,他是吃了秤舵鐵了心,決定不再心慈手軟了。
砰!暗夜裡的槍戰隨著莫納射出的第一發子彈進入最高潮。
「呃!」最靠近他們的追兵首先仰頭倒下。緊跟著的回禮是在他們腳邊爆開來的一排子彈,碎石紛飛中,他們轉進了另一條巷道。
忽然,一隻枯瘦的手捉住了他們。「噓!」一張蒼老的臉孔出現在黑暗中。
「老婆婆!」是那位拾荒老婦。
「跟我來。」老婆婆拉著他們來到暗巷與馬路交口一座垃圾收集車旁。「躲進去。」
「老婆婆,那您……」水柳不放心。
「放心吧!他們不會對一個流浪老人怎麼樣的?」老婆婆幫著他們爬進垃圾車裡。
「婆婆,您千萬要小心。」莫納手中的槍交給老婆婆。「這給您防身,要是被發現了,您儘管逃,別管我們了。」
「我知道,小姐,這別針還是送給你。」老人家將蝴蝶別針丟進垃圾車裡,蓋上蓋子,追兵的腳步聲已經近了,她趕緊縮進垃圾車角落。
「喂!老太婆,有沒有看到一個男人跑過這裡?」一名追兵粗魯地提起她的衣領逼問。
「救……救命,搶劫搶劫啊……」老婆婆開始放聲大哭。「嗚嗚嗚……我一個老太婆沒錢的,拜託別搶我。」
「你幹什麼?跟一個瘋老太婆囉嗦半天,還不快追,當心王子跑了,將軍要殺人。」另一名追兵迭口罵道。幾個追兵沿著馬路,追上人行道。
巷子口只剩三名追兵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