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碎的滋味未央嘗得透徹,蔣森嚴一番絕決的話語,像一盆冷冽的冰水,終於冰凍了青春少女編織多年的美滿幻夢。
她怎麼會以為這種利益婚姻還是有幸福可以追求的?事實是主人永遠不可能用「心」來對待他花錢買來的工具。
還說什麼要扮成大美女去勾引他,等他愛上她之後,再狠狠甩掉他做為報復,結果呢?最先掏心相交的反而是她自己。
惦記著他、掛意著他、關心著他……總是她一頭熱地付出,而他仍然視這份深情如敝徒,唉!是她太傻吧?
如今夢醒,前途茫茫,何處才是她的容身之所呢?呆站在別墅門口,住了五年的地方終究不是她的家,再回去?再等他五年……
不了!和蔣森嚴的糾葛也該到了結束的時候,不管他是不是她的丈夫,她第一個男人,反正那種虛名她不在乎,一層無用的薄膜更引不起她的注意力。
她唯一在意的是——這個家是否圓滿?也許有一點完美主義吧。這樣對峙的關係、破碎的婚姻,她寧可不要。
手指無意識地按下了隔壁的門鈴。
「誰啊?等一下,馬上來。」屋內傳來高亢的女子叫聲。
隨著一陣匆促的腳步聲傳來,叩!大門終於敞開。
「學妹。」朱朱錯愕的聲音驚醒了門口迷茫的小女人。
離開「雷霆保全公司」後,未央就擦乾了眼淚,呆楞地在馬路上走著,想蔣森嚴、想未敏、想她自己……也不記得走了多久,看著朱朱穿圍裙的樣子,猛地抬頭,才發現夜幕早已低垂,繁星掛滿天際,原來天都黑了。
「學妹,你怎麼了?」朱朱小心地詢問道。溫柔的手探向她蒼白的粉頰,感覺拿下是一片冰涼。
友情的關懷驅走未央神遊大虛天外的神思,她呆滯的眼珠子終於有了反應,遲疑緩慢地轉了兩轉,成串珍珠也似的晶瑩淚滴滑下粉頰。
「學妹。」朱朱嚇了一大跳,未央很少哭的,倔強、固執如她,最常做的事倩是打落牙齒和血吞。這樣一個堅強的女孩,到底是什麼事情,居然能擊潰她的心防,惹得她傷心垂淚。
未央突然抱住她放聲大哭,太久了,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能哭,哭了就輸了,那是弱者的行為。然而此刻她卻再也忍不住心頭的悲憤,蔣森嚴帶給她椎心刺骨般的痛,已超越了一介小女子可以承受的範圍,吞下肚子的淚水早溢滿胸懷,她不得不把它往外倒,找個人分擔這份苦,否則她一定會垮的,她快要崩潰了……
朱朱長歎口氣,將未央摟進懷裡,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明白她心中的苦,但這些事情不是一個局外人可以置啄的,她身為未央的朋友,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在她哀傷哭泣的時候,提供一處溫暖的懷抱讓她暫時歇息。
未央哭著哭著突然沒了聲音,朱朱感覺肩膀的負擔一直重起來,快被這個小學妹給壓扁了。
「未央,咱們進屋去再繼續好不好?」她雙腳交換使力有點累了。
未央還是靜靜地趴著,似乎沒聽到她說的話。
「學妹,不然……換個姿勢你覺得怎麼樣?我腳有點酸了。」朱朱踢踢腿,豈止酸哦,簡直麻了。
未央沉靜如故,整個傾下來的重量幾乎將朱朱給壓垮。
「唔!」朱朱悶哼一聲,使勁撐住她一直倒下來的身子,情況似乎有點不太對勁,她試探地喚了聲——「學妹……」
「別叫了,她睡著了。」一個愉悅的男聲突冗地在朱朱背後響起。
「該死的!我不是交代過,叫你別隨便出來的嗎?」朱朱轉過身去,迎向一名清爽如陽光般的男人,居然是柳晏飛。
「是嗎?那我再進去好了,你自己把她扛進來吧。」一張斯文、俊朗的臉龐淘氣地笑著。
「喂。」朱朱急忙喊住他,差點忘了,她可抬不動未央。「來幫忙啦!」
「沒誠意,我不要。」他咧出一口白牙,街燈下,那身古銅色的肌膚,褐得像小麥田般耀眼。
「你……」這討厭的傢伙,就愛捉弄人。朱朱暗惱在心。「好啦!偉大的柳先生、晏飛公子,可以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與小女子計較,義助一手嗎?」
「當然沒問題。本大善人最喜歡做好事了,來吧!」他一把抱起未央,走進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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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起碼還有陽光是公平,不論貧富貴賤,只要是生長在地球的萬物,都可以享受到日照的溫暖。
未央伸手擋在黛眉上,遮住刺眼的金芒,快九月了,秋老虎依然高漲,才早上七點,氣溫就熱得嚇死人,又碰上她這種對冷氣過敏的,殘酷的烈陽更是殺死磕睡蟲的罪魁禍首。
無奈地坐起身,尚未完全清醒的眸子左右打量著這間略顯陌生的臥室,不像她的家耶!那麼這裡是……
「學妹,你醒了。」朱朱欣喜的聲音從房門口飄了進來。
「朱朱!」一點一滴的記憶開始流回混沌的腦子裡,昨天她……呃!先是接了未敏的電話、馮振邦……蔣森嚴……然後……啊!她想起來了,昨兒個她又和蔣森嚴鬧翻了。
記不清楚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第幾次大吵了,總之……唉!不提也罷。反正日子就是這樣了,既然他們復合不了,還不如早點結束算了,省得大家都難過。
睡了一晚,她也想開了,愛情這種事沒有所謂的對與錯,誰規定她愛他,他就非得愛她不可,感覺是騙不了人的,他不愛就是不愛,強求亦是無用,慧劍斬情絲、快刀斬亂麻,對兩人才是最好的。她心下有了決定。
「學妹,你昨天是怎麼了?差點嚇死我。」朱朱手裡端著熱粥走進來。
「我又和蔣森嚴吵架了。」未央吐吐舌,釋懷後便不再記恨了。
「發生什麼事了?」朱朱邊問、邊拉起床邊的小桌子,擱上粥,方便未央在床上用餐。
未央打開碗盅,氤氳熱氣裊裊上升,香味兒霎時溢滿房間,卻是熬得透爛的豬肉粥。
「好香。」她拿起渴匙輕嘗一口,笑道:「真好吃。」
「你喜歡就好。」朱朱笑了笑,拿起另一支湯匙,和她分食一大碗香噴噴的熱粥。
「想不到你手藝進步得這麼快。」未央咋咋舌,還記得五年前認識朱朱的時候,她大小姐連用電鍋煮飯都不會,居然直接將米倒進外鍋裡,加上水,按下開關,以為這樣就是煮飯了,當場報銷她一隻電鍋不打緊,還差點燒了她的廚房,想不到才時隔五年,她這碗粥倒有大師級水準了。
「嘿嘿!」朱朱傻笑地搔搔頭,埋頭猛吞粥。教她怎麼好意思說,這碗粥根本不是她熬的,全是柳晏飛的傑作,那個大男人操鍋鏟的能力起碼高出她一萬倍。
未央輕拭嘴角,下定決心道:「朱朱,我暫時搬來你家住一段時間好不好?」
「咦?你要離家出走啊?」
「我打算和蔣森嚴離婚,辦妥手續前,先分居也好。」憑良心說,未央認為蔣森嚴對她,和她的娘家付出的金錢已經夠多了。畢竟在這個日漸涼薄的社會裡,肯娶個女人,兼養對方一家子的男人,差不多都絕種了。蔣森嚴在這一點上,無疑是個好人。
而他們無法和平相處,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是個性差大多吧!冷漠的男人,配上一個固執又心軟的女人,摩擦原就少不了,再加上他們兩人都不擅於溝通,又太強,離婚只伯是避免不了了。
既然分手是注定的,未央不想再佔蔣森嚴太多便宜,自己的家自己養,她如果再貪心地刮蔣森嚴一大筆錢,就未免太缺德了。
「為什麼?」朱朱大吃一驚。她一直認為未央和蔣森嚴之間進展神速的,全公司的人都看到了,冷得像塊冰,沒半點人味的總經理只有在面對他的小助理時,那張嚴峻如石雕的酷臉才會顯現出些許喜怒哀樂,他只愛跟她說話,只找她拌嘴,三餐不正常,老愛喝黑咖啡提神的工作狂,只吃她送進來的便當……
蔣森嚴的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全在她身上破了例,這不就代表,在他心中,她是特殊、與眾不同的,他打心底對她另眼相待。既是如此,他們又怎會搞到要離婚的地步?
「說來話長。」未央長歎口氣,將昨日的事悉數告訴了朱朱。「剛開始,我的確恨死蔣森嚴了,但仔細一想,他並沒有錯,馮振邦偷竊不成,又開槍打左輔,其實……」
「既然你都明白,那又有什麼好吵的。」朱朱忍不住義憤填膺地截口道。「你這人就是太好心了,未敏隨便跟你哭兩句,你就受不了了,居然去趟那種渾水,這不是自找麻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