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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董妮

  朱萸對她感到萬分抱歉,為了一己之私,她陷害了她,但她會及時補救的,絕不會讓她吃上官司。

  可朱萸還來不及開口。「閉嘴!」楚戊一聲沈喝如暴龍怒吼。「事情發生了就該想辦法解決,推托責任是最差勁的。」那場意外,楚戊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十點二十五分,他正準備開車回家,但才將車子駛出停車位,另一輛白色轎車便以狂風般的速度搶在他前頭衝了出去。

  他才正想看清楚是誰在停車場裡開那麼快的車時,意外便發生了。

  確實,朱萸突然跑過停車場出入口是有錯,但女駕駛橫衝直撞的開車態度亦不可取;這樁車禍兩名當事者都有責任,誰也逃不了。

  女人被楚戊吼得張大了嘴,兩行清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落個不停。

  哇!朱萸偷偷瞪了楚戊一眼,這男人是吃了火藥不成?說話這麼沖,又一臉兇惡,存心嚇人嘛!她生平最恨對女人口出惡言的男人了,當下對他的負面印象又多了十分。

  偏偏肇事的女人卻一句話也不敢回,任由楚戊臭罵了一頓,最後他怒哼一聲。「三個月內不准你開車上班,好好反省反省。」

  女人抽抽噎噎地抹著淚。「知道了,楚先生。」

  「好啦!你可以走了。」

  「是的,楚先生。」含著委屈的淚,女人掉頭跑了出去,連車都不要了。

  楚戊像沒看見似的,自顧自打電話叫停車場管理員過來處理這場車禍、另外又連絡了醫院。

  看著他沒有表情的臉,每一根線條都寫著冷酷,如此惡劣無情的男人,正是她最討厭的類型。

  「該死的混帳、專門欺負女人的王八蛋!瞧我怎麼整你?」她在心裡罵他千百遍。

  同時,楚戊處理好一切善後事宜後,彎腰打橫抱起朱萸。「妤了,我這就送你上醫院!」

  朱萸毫不反抗地任他抱起自己、送入停在一旁的白色福特內。

  當楚戊傾過身子幫她扣上安全帶時,朱萸乘機拉住他的西裝下擺。

  他沒有發覺,在安置妥她後,他直起身子、關上車門;而那被她拉住的西裝下擺卻巧妙地恰恰給夾在車門間。

  等到楚戊大步一邁,西裝頓時被撕裂開來、變成破布幾條;一陣止不住的巨大衝力登時將他整個人五體投地推摔在地上。

  朱萸小心翼翼縮了縮身子,不教他發現自己的惡作劇。

  「怎麼回事?」楚戊爬了起來,沒有表情的臉上是一片空白,唯一添上的顏色是兩行鮮紅的鼻血。

  活該!朱萸趕緊咬住下唇,暗自偷笑到腹裡大腸、小腸打結成一團。

  舉袖抹掉鼻血,楚戊連眉毛都沒掀動一下,嚴酷如花崗岩般的峻臉宛若一副鐵面具,注定了冷酷,注定了永遠也難被喜怒抹上色。

  朱萸悄悄撇開頭,這只是給他的一點小小教訓,膽敢在她這大女人主義者面前欺負女人,以後還有得他好受的。

  白色的牆、白色的地、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這是一間純白的病房,白得纖塵不染、也白得讓人洩氣。

  朱萸躺在病床上,雙眼睜得大大地,不發一語。

  楚戊看著她,沒有表情的臉上也隱隱透露出一抹憂心。「醫生,你確定她沒事?」

  「渾身上下沒有一點擦傷,唯獨腦袋腫了個包。」被車撞還撞得這麼幸運的,老醫生行醫二十年,還是頭一回見到。

  「那她為何會忘了自己是誰?」

  「八成是撞到腦袋失去了記憶!」

  「這不是很嚴重的傷嗎?」

  「那也不一定,因受外力撞擊而失去的記憶是極可能在一瞬間恢復的。」

  「可能並不代表百分之百確定,我也見過一生不曾恢復記憶的例子。」再加上病床上那位小姐身上連半張身份證明文件都沒有,出身來歷盡成謎,天曉得楚戊該拿她如何是好?

  「那就得看她的運氣了;或者你可以把她拖到外面讓車再撞一次,說不定能將她迷失的記憶給再撞回來。」

  「萬一沒撞回記憶,卻把命給撞丟了呢?」

  「這就要看將軍大人你撞人的技巧了;撞得好,皆大歡喜,至於撞得不好,她重新投胎、重新培養一份記憶,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醫生!」楚戊含怒慍道。「你這話太不負責任了吧?」

  「唉!」老醫生歎口氣。「忠言總是逆耳。」

  「廢話少說,你快想個辦法治療她。」

  「治療啊……能有什麼辦法?先做些檢查嘍!至於其他部分……」老醫生拍拍楚戊的肩膀。「將軍大人請節哀順變。」

  「我還沒死,不必節哀。」朱萸不悅地嘟起嘴。「況且我會努力將記憶給找回來的,不會給你們添太多麻煩。」

  「這不是麻煩,撞傷你是我們的錯,我會員責到底的。」既無其他解決之道,楚戊也只有一肩扛起責任了。

  朱萸低下頭,眼裡閃著嘲諷;聽他說的多麼冠冕堂皇,若非那一張嚴峻酷臉洩漏出他本性中的無情,她還真當他是好人哩!

  「小姐的身體撿查就麻煩醫生了,一切的醫療費用全由我支付。」楚戊續道。

  「那就請將軍大人過來辦手續吧!」說完,老醫生便領著楚戊到櫃檯辦理朱萸的住院手續。

  待他兩人一離開,朱萸隨即翻身下床。她可得盡快給家裡撥個電話,免得姊夫他們瞎操心。

  朱家兩姊妹打小就父母雙亡,在親戚們的互踢皮球下勉強長大;姊姊十八歲即嫁給南部有名的李氏望族獨生子——李成允為妻,朱萸也跟著住進了李家。

  本來還以為寄人籬下的日子必不好過,孰知李家人皆十分善良,對待兩姊妹既仁厚又慈悲;朱萸第一次嘗到了家的滋味。

  後來姊姊身亡,朱萸以為她的幸福也到此結束了,但想不到李家人仍待她一如過去,李母甚至有意收她為義女,期使她能名正言順地待在李家。

  感佩李家的情義,朱萸努力讀書,發誓有一天她一定要回報他們的恩情。

  結果,今年她順利考上台大醫學系,確實讓李家在地方上大大地出了一次鋒頭。

  而這回她來台北,打的便是北上讀書的借口;李家人並不知道她的復仇計劃,她也不打算讓他們發現,以免他們擔心。

  因此每日一通電話安他們的心便成為首要的事,絕不能有一日的鬆懈,否則後續麻煩就大了。

  小心翼翼地溜出病房,朱萸不敢打病房裡的電話,怕通話經過總機轉接後會留下要命的證據。

  避開走廊上來往不絕的醫生與護士,她跑了約十分鐘才在安全梯的轉角處找到一具投幣式公共電話。為了接近楚戊,她可說是費盡心思;她在執行假車禍前已先藏起自己所有的身份證明文件,甚至連電話卡都不敢帶;兩袖清風地來到楚戊身邊,她不怕計劃失敗會餓死,只怕準備不夠周延會壞了籌備多年的復仇計劃。

  趴在牆邊深喘口氣,她掏出身上僅存的三枚十元硬幣投入公共電話中,並按下李家的電話號碼。

  電話只響了一聲便被接了起來,話筒那端傳來一陣充滿磁性的男中音,溫和有若春風。

  「喂!是小萸嗎?你怎麼這麼晚才打電話回來,姊夫擔心死了。」李成允語音真誠,相較於楚戊的冰冷,差別何止十萬八千里。

  那楚戊真該去撞牆了!分明兩人都是七尺男子漢,可人家李成允多麼敦厚良善,而楚戊卻只會擺酷、欺負女人,活脫脫沙豬一隻,哼!她詛咒他一輩子討不到老婆。

  「對不起啦,姊夫!我去參觀校園,認識了幾個學姊、學長,便跟他們聊了起來,他們說要替我找房子,我會在這裡多待幾天,直到安定下來再說。」

  「何必找房子呢?姊夫可以幫你買一層公寓……」

  不待李成允說完,朱萸開口截斷他的話。「不要啦!我又不在台北定居,姊夫忘了,我說過畢業後要回南部開業的,屆時再請姊夫幫忙吧!」最重要的是,她已承受李家太多恩惠,不能再欠下去了,否則終此一生,她怕永遠也還不盡欠他們的情。

  「唉,我們都是一家人,小萸,你何須跟姊夫客氣呢?」

  「不是客氣啦!只是……買一層樓只住個幾年,多浪費?」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姊夫也不逼你,過幾天姊夫會上台北開會,到時候再去找你。」

  「什麼時候?我要先把時間空出來……啊!可是大學裡的學長和學姊都好熱情,又帶我參觀校園、認識新朋友、還要去參加社團,我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快不夠用了。」慘了!若不能阻止姊夫前來拜訪,怕她的復仇計劃就要曝光。

  「對喔!姊夫倒忘了大學新鮮人是最忙的,要不等你安定下來,姊夫再去看你好了。不過你要記得每天打電話回來喔!爸、媽一向拿你當女兒看,很關心你的。」

  「我不會忘的,姊夫。」這輩子她可以遺忘任何事,唯獨李家對她的恩惠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姊夫再見,我明天再撥電話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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