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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董妮

  對於常緋櫻,商別離真是容忍、遷讓許多。

  只是她為何這麼瞭解商別離,每一出擊都能擊中他心頭最大的弱點,叫他不由自主地順從她的心意?

  「緋櫻姑娘,咱們雖然告訴過你許多把頭兒的生活習慣和癖好,但對於他的個性連我和老劉都摸不大清楚,為何你能拿捏得這麼準確?好像……你們是相識多年的老友似的?」楚庸問道。

  劉彪連點了好幾個頭。「是啊!緋櫻姑娘,我覺得你對把頭兒的瞭解已遠超出我和老楚告訴你的部分了耶!」這種感覺還真是詭異。

  「為什麼?」她歪著頭,天真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耶!但我就是知道。」那夜夜不間斷的夢可不是夢假的,雖然她不知道為何會每晚夢見商別離,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心總是掛在他身上。

  她很喜歡他,打見他第一眼,她就知道這輩子自已等的就是這個男人了;那感覺很沒道理,但她不想去追尋,因為事事追根究柢並不一定就是好。

  喜歡就是喜歡了,她只願花時間去思考如何讓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如何讓心上人能過得更好、如何讓商別離重新得回開朗的笑容……

  至於其他,她不想理,也沒那麼複雜的心思去煩惱。

  基本上,常緋櫻的個性是單純的,但她也聰穎;對於愛情,她只管專心去愛,其餘的旁枝末節,那不在她的考慮之中。

  楚庸和劉彪聽不懂她說的話,事實上,能理解常緋櫻言語之人還真是不多,而大夥兒也習慣了她的無厘頭,搞不懂也就算了,硬要逼她說個清楚,怕她還沒解釋完畢,他倆已給鬧瘋。

  索性將煩人的問題丟開,三人一起專心救起中毒沉重的無念和無慾。

  商別離快給人煩死了!

  打從他拒絕搭救無念和無慾後,常緋櫻雖然不敢再死纏著他救人,但她卻時時刻刻頂著一張要死不活的死人臉在他面前閒晃。

  從半夜三更到大天光、到正午時分,每當他的目光轉向她身上,她就掉兩滴眼淚送給他,好像他將她欺負得有多慘似的。

  天知道從頭到尾被吃得死死的根本是他——商別離。

  鏗一聲,他憤怒地丟下碗筷。「你若不想送飯就別來,少在我面前裝一張小媳婦臉,我是不可能去救那兩個老和尚的。」

  「我沒有啊!」她委屈地咬住下唇,眼角尚掛著兩滴淚,明擺著就是要激起他的罪惡感,逼他去救人。

  商別離怒哼一聲,真是夠了!他又沒犯賤,幹麼不走,還鎮日對著她一張怨婦臉來自找氣受?

  猛一起身,他袍袖輕揮,高強的輕功帶著頎長的身軀躍至半空中。

  也多虧她纏他纏得太習慣了,他一個眼神,她便曉得他又要拋下她了,想也不想豁身一撲,正巧捉住他的衣擺,纖細的嬌軀隨即被扯離地面。

  「哇——」那強力的衝勁可不是她一名柔弱女子承受得了,她嚇得哇哇大叫。

  商別離更是給她嚇得心臟險些兒停擺;迅速洩去全身功力,一個翻身,將她攬人懷中,輕飄飄地落於地面。

  「你找死是不?」她若這般不愛惜生命,乾脆讓他揍死她算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雙手緊摟住他的頸子,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落個不停。「商哥哥不要生緋櫻的氣,緋櫻會乖乖聽話,商哥哥不要不理緋櫻……嗚……不要丟下緋櫻……」

  為什麼她如此愛纏他?為什麼他可以對天下人殘忍、卻獨獨放不開她?商別離抱著她,矛盾的心陷入兩難的境地。

  常緋櫻的淚一點一滴落在商別離的衣襟上,聚少成多逐漸滲入他的內衫裡;他的肌膚感到一點冰涼,她的淚已將他的衣衫徹底濡濕了。

  想罵她,卻說不出口;不該管那些無謂的閒事,但他的心卻為她而動搖。

  她還在哭,抽抽噎噎地呢喃著歉語。

  他知道她的話當不得真,可他就是心疼。

  安慰的話語梗在他喉嚨,卻說不出口,雖然一再告訴自己這種心情只是不願寵壞她,但事實只有他自已清楚。

  他害怕,擔心一顆冰心為她而融化後,他報仇的執念也會跟著淡薄;屆時他如何對得起含恨於九泉之下的小蝶兒?

  「別哭了!」他低吼,眉頭痛苦地鎖著。

  她沒見過他這種表情,混合著怨恨、無奈、心碎、哀慟、不捨……萬般情緒,清楚地彰顯出他心底難解難分的沉痛糾葛。

  她的心在瞬間裂成兩半,好痛,她不該這樣逼他的。

  「商哥哥別難過,緋櫻不哭了,再也不哭了,商哥哥……」拚命地抹去臉上的殘淚,她咬著下唇強忍住滿眶的淚珠;心裡是想安慰他的,但那副楚楚堪憐的神態卻更加重傷了他的心。

  商別離不發一語地推開她,轉身離去。

  她看著他沉重的腳步,卻不敢喚他,只能在嘴裡呢喃不絕著。「是我錯了,商哥哥,對不起,請你原諒緋櫻……」

  她雖不知道商別離堅持不救人的原因,卻能理解他兩難的心。

  商別離絕非無情人,但為了某個理由,他不得不冷血;而在狠下心腸的同時,最痛苦的不是別人,正是商別離自己。

  他正在捏碎自已的心,而她卻不知該如何幫他;她的心好痛、好痛……

  她居然還在哭!

  凝視著夜空中的銀月,商別離承認自己是被打敗了。

  為了兩個無關緊要的和尚,常緋櫻可以哭上一整天,也不怕哭瞎了雙眼;而他既捨不得她的淚,也只有破例救人了,即便救了他們之後,他倆也活不了多久。

  因為只待五月初五一到,別說兩個大和尚,連他自己、楊家村內全部的村民,以及受神劍出世謠言所吸引而來的貪心者……大家都要埋骨於這片萬惡的谷地中,伴那些慘遭陪葬歪風牽連的無辜冤魂,同下黃泉。

  突然覺得好無聊,到底救兩個將死之人有啥兒意義呢?

  可又不能不救,唉!再看一眼常緋櫻的淚顏,泛紅的眼眶、蒼白的玉頰,不過一日夜,她憔悴得令人心憐;商別離搖頭一歎。「罷了,就順她一回吧!」

  他深吸口氣,頎長的身影如楊柳隨風,悄無聲息地飄進別來客棧無念和無慾居住的客房中。

  兩名大和尚已被毒蠱侵襲得只剩半口氣,再過半個時辰,大概就要蒙如來寵召上西天去了。

  商別離走近床邊,抽出腰間的太阿神劍,先以劍尖抵住無念大師的眉心。

  七年前他為多情夫人所害墜崖,但在崖下反得到太阿神劍,還另外發現了一本劍譜,名為「返璞歸真」。

  當時,他以為那是一門高深的劍法,很努力地學了半年,後來才發現這種劍術根本不能用來對敵,它是一種以內力配合太阿神劍融成玄陽真氣、為人療毒治傷的劍招。

  太阿神劍稟天地之正氣所鑄,其性屬陽,因此對付一切邪鬼妖魅、毒蠱詛咒至為有效;再加上他高深的內力摧逼,劍體發出萬丈光華,剎那間照亮了整間屋子。

  就見那劍尖吐出一道金芒,竄入無念大師眉尖,本已性命垂危、氣息奄奄的無念大師立刻劇烈地抖動了起來。

  接著,商別離又對無慾大師如法泡製一番,他也呈現同樣反應。

  兩名和尚在床上痛苦地翻來滾去。

  「成了!」商別離輕啐一聲。會滾表示還有救,倘若兩名和尚已虛弱到連他的玄陽真氣都承受不了,那只好等著如來召喚,他無能為力了。

  斷斷續續的呻吟持續了盞茶時刻,兩名和尚忽地張嘴嘔出一大口烏血。

  商別離微一頷首,毒血吐出表示小命救回大半了,剩下的只是調養問題,已與他無關,他轉身,準備走人。

  「商施主……請稍等片刻……」一陣虛弱的聲音自床邊傳來,喊停了他的腳步。

  商別離回眸斜睨了在床上掙扎著想要爬起的無念大師一眼,心頭暗驚。老和尚果然不愧為少林掌門,修為博大精深,不僅在中劇毒後尚有餘力撐足一日夜,一經解毒竟亦能立刻清醒,難怪少林被稱為武林的泰山北斗,聲名歷百年而不墜,確有門道。

  「商施主。」無念大師起不來,只能轉動著無神的眼眸望著他。「若老納沒記錯,商施主曾拜於少林門下是不?」

  「哼!」對於商別離而言,那可不是一段快樂的回憶,少林門規森嚴不說,伙頭和尚更愛欺負人,他好幾次被人陷害差點餓死在少室山上,而原因只是他沒有送紅包。

  「老納為當年的事先對施主說聲抱歉。」無念大師愧疚地對他一頷首。「老納忝為少林掌門,卻未發現門內弊病,不知底下門人收受賄賂成性,讓施主多所受苦,真是對不住。」

  商別離冷哼一聲。「你說完了?」

  「啊……不,老納是想請施主原諒少林一時的疏失。」

  「原不原諒又有什麼差別?」反正少林也不是第一個虧待他的門派,武當、華山、崆峒……大家都一樣,有錢有勢好辦事,否則,就自認倒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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