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斜眼睨過去,瞧見那兩個傢伙正旁若無人地卿卿我我,你抹我一點奶油、我餵你一口水果,完全當她不存在似的。
「拜託!」撫額一歎,她被打敗了。「你們慢慢玩吧,我走了。」放下吃了一半的餅乾,這麼普通的味道,她沒興趣。
伍馡看著她的行為,一臉不贊同。
「幹麼?」楊芷馨倒退一步。「我一沒接近你、二沒搶你的東西,不必這樣瞪著我吧?」
伍馡輕哼一聲,把餅乾撿起來,衝著君問晑嫣然一笑,心滿意足地把餅乾吃掉了。
瞧著她發著光的容顏,眸底、唇畔,笑意淺淺,款款柔情流露。楊芷馨悚然一驚,君問晑知道伍馡對於專屬她的東西,擁有異常的佔有慾,絕不與人分享。
那他曉不曉得自己早在無意間踏入伍馡內心,成為她心目中最特別的存在?
如果他還不明白伍馡對他抱持著怎樣的心情,怕他兩人的未來只有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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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君問晑的日子過得挺愜意的。
一來,伍瑛對他的癡纏有漸消漸止的趨勢。
想來也不奇怪啦!畢竟她並非真心喜歡他,只是受不了拒絕才蓄意找麻煩罷了,日子一久,興趣自然淡掉。
再者,伍馡情況大好,經由他近半個月來的調理,她正似初春的嫩蕊,擺脫死寂、露出新綠,只等著花期到來,便會綻放出最美麗嬌艷的花朵。
小野貓二他提著一隻竹籃踏入伍家,開始呼喚她。「你在哪裡?小野貓。」
伍馡從花叢裡鑽出來,一股腦地撲進他懷裡。
「你又躺在地上睡覺了?」他一手接住她、一手輕拍著她沾了一身的灰塵。
她膩在他懷裡撒嬌。
「好好好,我知道你乖。」他笑,彷彿有種多了個妹妹的感覺。
不過這個妹妹很奇怪,無論吃飯睡覺都喜歡躺在地上,不管他如何威逼利誘她,她抵死也不止目上床或上餐桌。
為什麼呢?在他讀的兒童心理學叢書裡,並沒有這樣的案例。或者她還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但他不會死心的,她是人,又不是畜牲,成天在地上爬像什麼樣子?他一定要把她教育成一名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他牽著她的手走近廚房。
「小野貓,我今天買了你最愛吃的藍莓冰沙喔!你去餐桌那邊坐著,我盛給你吃好不好?」
伍馡抬頭看了他一眼,流露出渴望的神情,但緊貼在他腿邊的身子卻是怎麼也不止目移動。
「餐桌不會吃了你的,好女孩應該學會餐桌禮儀。」她總不能一輩子當只「小野貓」吧?雖然他覺得這樣的她也很可愛。
她默然,野性的眸底一片憂怨。
「小野貓:….」唉,這正是他一直無法教會她正常生活的原因;她淒楚的眼神太可憐,每每瞧得他萬般堅持盡化成水。「今天就算了,打明天起,記住,是明天喔!」他強調。「你一定要乖乖上餐桌吃飯、到房間睡覺,知不知道?」
不曉得她懂了幾分,因為她從未開口說過話,他無從分析她的語文程度到哪裡?
可她從不吝惜對他展現愉悅的笑容,天真的歡顏恰似林間跳躍的精靈,教人忍不住想掬入手心仔細珍藏。
君問局愛憐地摸摸她的頭,直當她是名十歲小女娃。「好乖、好乖上儘管早」
知她的年紀已脫離童稚許久,可她的外表實在讓人無法將她與青春少女聯想在一起。
她十足享受地瞇細了眼。
他又摸了她兩下,讓她愈加開心地輕哼出聲。「舒服嗎?」
她沒說話,卻自胸腔裡發出了一記滿足的咕噥聲。
他不禁笑了起來。「你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去盛冰。」把她留在飯廳,他轉身走進廚房。
她心滿意足地趴在地上,像只飽食饜足的貓咪,正等待主人的憐寵。
午後陽光懶懶地照在她身上,布成一圈金芒,悠悠攏出一股溫馨平和的氣息。
沐浴其間,她舒服得幾乎要睡了。
突然間——
喀噠、喀噠,一陣尖銳的高跟鞋聲遠遠傳來。
四周的平和頓時瓦解——
伍誹慵懶的身子僵直。
喀噠、喀噠,高跟鞋的聲音離飯廳越來越近。
恐懼與憤怒同時佈滿伍馡的臉。
背脊一挺,她奔到窗戶邊正想跳窗逃走。
碰地,一隻酒瓶沒頭沒腦砸過來。
「你這賤蹄子,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隨著酒瓶子之後的是一連串尖聲叫罵與拳打腳踢。「滾出去、滾出去、你給我滾出去——」
來不及逃走,伍馡也乾脆地放棄,雙手抱頭、身子蜷縮成球,任由人打罵。
進來的婦人瘋了似地對她又踢又踹。
她一聲不吭,直到婦人將她踢飛出去,撞到牆壁,再軟軟地滑下。神思倏地恍惚,她感覺一股濡濕沿著額頭滑落鼻尖,瞬間,她眼前被染成了一片鮮紅。
逃了這麼久,終究還是被捉到了嗎?這一剎那,她想到了死亡。
但奇異地,她並不覺得不甘、害怕,她只是哀傷,死了就再也看不見君問晑了。
聽不到他喊她「小野貓」時的寵溺、見不著他為她剔魚刺的體貼、感覺不到他哄她時的溫柔,他……他們將就此永別……
不知為何,這讓伍馡感到無比恐懼,比死亡更可怕。
她不要離開君問晑。有生以來第一次,她反抗了,撿起地上的破酒瓶子朝著婦人扔過去,試圖逼退她,但可惜沒奶中。
而這舉動卻將婦人給惹火了。「你找死!」她隨手捉起一張椅子就想打下。
眼看著伍都性命危在日一夕。
適時,一個驚呼聲響起。
「哇,有冰沙耶!這麼熱的天氣吃冰最好了。」男人的聲音清朗又響亮,剎那間似柄光刃,輕而易舉劃破週遭陰暗的迷思。
婦人狂亂的眸子出現一瞬間的清醒,她看看自己的手,又望了望一身是傷的伍馡,血色自臉上褪盡。
「我……我到底做了什麼……」逃也似地,她掩面奔出飯廳。
同一時刻,君問晑衝出廚房,來到伍馡身旁。「你怎麼樣上她抖顫不停的身軀讓他一顆心糾結成團。『別怕,我立刻叫管家小姐來幫你治療。』
他伸出手,正想抱起她,但她尚未掙脫被打的陰影,無意識地閃了一下。
很小很小的動作,卻讓他驀然一怔,似乎,他們好不容易才拉近的距離又因剛才的事而拉遠了。
『小野貓。』他輕柔地喚她。
她緊閉的眼睫幾不可見地煽了兩下,然後緩緩張開,看到他,眸底立刻漲滿水霧。
他心房一緊,下意識脫口道出:『跟我走吧!』他再也受不了見她身上出現更多的傷痕。『到我家來跟我一起住好不好?』他對她伸出了手。
她一愣,呆呆地望著他。
『我會照顧你的,而且我保證,我的心永遠不變。』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許久、許久,默默地等著她的響應。
這一刻,時間彷彿停止了,他們四眼對望,她的詫異迎著他的溫柔。
他不知道她願不願意信任他,但他不想放棄,任手臂停擺在半空中因酸麻而抖顫不已;他的堅持始終如一。
良久之後,靜止的時間緩緩流動了。
她傷痕纍纍的手輕輕抬了起來,才想迭上他的手,卻又無力地垂下。
『你答應了。』他及時捉住她,將她帶進懷裡。
她掙扎了會兒,終在他的安撫下平靜下來,嗚咽啜泣逸出齒縫。
又能看見他了,真好,剛剛,她一直一直想著他啊!
想他的好、想他的溫柔、想他的體貼……她想,這輩子再也遇不到比君問晑對她更好的人了。
所以當他要求她跟他走時,她答應了;對象是他,她願意賭,即便賭錯了,有這一段美好時光做基準,她也覺得是贏。
因為是他,君問晑。
滿心滿眼刻劃的都是他,連伍馡自己都沒發覺,她那小巧的唇瓣正輕輕地蠕動著,仿真出念他名字的唇形。
『君、間、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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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飯廳裡發生的事,君問晑看得一清二楚。
初始,他以為自己眼花了,那位一局貴典雅的伍夫人怎麼可能就是經年累月虐待伍馡的人?
緊接著,他發現自己並沒有看錯,伍馡被打得全身是傷,他再也忍不住,正想衝出去救人時——
『慢著。』楊芷馨突然出現擋住他,將他拖出廚房。
『你早知道的對不對?虐待小馡的就是她母親。』君問晑質問。
『這位伍夫人並非伍馡的親生母親。』她冷著聲說。
『什麼?』難不成其中另有內情?
楊芷馨無奈地道:『蝶園的由來你知道吧?』
『是伍家老爺為了他最心愛的妻子,孟宇蝶而建的。』
『孟宇蝶就是為了生伍馡才難產死的。當時,伍家老爺痛不欲生,幾次欲隨妻而去,自然也管不到新生的女兒和公司。』眼望這偌大的宅邸,回想府裡成串的悲劇,楊芷馨也分不清這其中究竟誰對誰錯?『而現任的伍夫人則是那時老爺子的秘書,她在老爺子最痛苦的時候,一肩挑起伍氏企業和伍家所有問題。可以說沒有她,就沒有現在你看到的一片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