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紙丟向她的臉,同時,十隻肥短的手指在眾目睽睽之下撕裂了她衣服的前襟。
「啊——」大廳裡響起一陣抽氣聲。
唯一臉色沒變的是向日葵,潑辣的性子、倔傲的內心,令她即使處在販賣尊嚴的情況下,也要強撐起面子,決不認輸。
默默彎腰拾起支票,她看了看,是九十萬的現金支票沒錯,離弟弟痊癒的路途又更近了一步。
王董見狀氣得頭頂冒煙。如此作為就是要教她屈服求饒,可她這樣無動於衷不是反顯出他的無能嗎?
「錢對了?」他獰笑。
「對!」她點頭。
隨即,「啪——」王董一巴掌轟向她悄美的臉蛋。
向日葵身後的小珍白了臉,驚嚇過度的嗚咽細細逸出赤縫。
向日葵微側身,溫柔的眸裡寫著安慰:明白了嗎?要好好珍惜自己,千萬別自我作賤!
王董一張肥胖的臉整個黑了。這可惡的女人!今晚他若不能馴服她,他顏面何存?
他又胖又短的腿抬了起來,只踹過去的目標對準向日葵的腹部——
***
崔胤風陪著日本客戶山本先生到「夜夜夜狂」酒店應酬,一塔進店門,就看到這令人心跳停止的一目。
他的身影好快。而拳頭更狠,只一拳,揍在王董鼻子上,把他將近百來斤的身軀揍飛了十步遠。
「你為什麼在這裡?」崔胤風莽撞地將向日葵摟進懷裡。天哪、天哪,他找得她好苦,如今總算給他找著了,他再也不要放手!
向日葵如泥塑木雕的身子僵在他懷裡。
自己最難堪的一幕被他看見了!上天為何對她如此殘忍?落到今天這步田地,她本來不怨,亦不恨的……一切都是命,她認了,可是她難道連一丁點純淨的回憶都不能保留嗎?
「你這渾小子!這女人今晚已經被我買下來了,你也敢搶?」王董在幾名服務生的幫助下,顫巍巍地起身。
買?崔胤風背脊一顫。
「這是怎麼一回事?」話是對著向日葵說的,他根本看都不看王董一眼。
她撇開頭去,艷紅的唇有些兒抖。「如你所見。」
這是酒店;向來不化妝的她難得點上了唇彩,還是這種艷艷的大紅;她衣衫不整地被人買走了;綜合所有,莫非她……
崔胤風痛心地擒住她的手腕。「為什麼?」
「自然是為了錢!」她清冷的嗓音甚至沒有一絲後悔。
他精亮的眼眸閃過一抹痛楚。「錢」,這玩意兒真這麼重要?
當年他父親為了錢跟白閔柔結婚,卻又為了欲與他母親私通,後來造成一連串悲劇,他的母親又貪圖榮華富貴,拋下他離去。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都這麼愛錢?那種東西到底有什麼好?
「我給你,要多少?」沒有細想,他衝口而出。
要她賣給他?向日葵俏艷剎那間蒼白似雪。不!她死也不要,她已經沒有尊嚴了,怎麼可以連靈魂一起拋卻?
「我不要你的錢!」
「你們都給我住口。」王董搖搖晃晃走過來,欲拉向日葵的手。「她是我標到的,已經是我的了,不准你搶。」
「滾!」崔胤風一記殺人目光瞪得王董倒退了好幾步、二度跌坐在地。「為什麼不要我的錢?」他暗黑的雙眸只專注鎖在向日葵身上。
向日葵低下頭,閃躲著他的視線。「我已經是王董的人了。」
「我可以出比他更高的價錢。」
聞言,她的心徹底結冰。從此以後,她再無人格,只餘「價碼」二字足堪代表了。
「你聽過一物二賣的嗎?」
「我只知競標是價高者得。」
向日葵悲慟得說不出話來。
「多少?一百萬夠不夠?」他自口袋裡掏出支票本,一下子就開了張百萬元的支票給她。
向日葵伸手搶過支票,動手將它撕個粉碎。
「我絕不賣給你,決不,你聽不懂嗎?」
一旁的王董發出張狂的笑聲。「小子,她注定是我的,你搶不走的,哈哈哈……」
崔胤風聽不到、看不見酒店裡其他人的反應,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向日葵身上。她的嚴詞拒絕深深刺傷他的心,他臉龐上每一根線條都寫著無措與痛苦。
自生至長二十五年,他幾乎沒為自己爭取過什麼,難得有一樣東西在心裡生了根,而她那陽光般的笑顏,就是將他的心挖走、把他的腦破壞,也無法令他遺忘。它們早深深烙印在他每一個細胞裡,變成他生存所必須依靠的東西,就像水、空氣一樣。
他打心底不願失去她;但,他該怎麼辦?平常人都是如何保護自己重要的東西的?
他搜索枯腸,實在想不出一點辦法,畢竟第一次總是比較困難的。
「你絕對只能賣給我!」崔胤風堅定地說,神情認真無比。
向日葵不馴的眼瞪著他。恨死他的自大了,這摧毀她純淨回憶的男人,這輩子決不原諒他!
崔胤風忽地劈出一記手刀,看著她痛昏在他懷裡。他面無表情地扛起她,筆直往外走。
「喂!你這個人,怎麼可以這樣?」
「這是綁架啊!」
「……」
此起彼落的責難沒有一句停留過崔胤風的心田。從來,他對外界的一切就不甚在乎,唯有向日葵是例外的。
直到一隻顫抖的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角,是小珍。她很怕,怕崔胤風冷漠、酷戾的言行舉止;但她更怕王董再度折磨向日葵,那種屈辱根本不是人受的!
比較兩個可怕的男人,她覺得崔胤風或許比較不會虐待向日葵。因此,小珍才拉住崔胤風,小心翼翼地將向日葵寄放的花朵塞進他手裡。
「這……是葵的,你……她是為了籌措弟弟的醫藥費,不得已……才來這裡,請你別……欺負她……」
崔胤風沒聽清楚小珍說些什麼,他的目光盡數落在那朵枯萎的花上。這難道是那日他買來欲送給她、後來卻不慎遺落在她家裡的向日葵?
她一直帶著它?
崔胤風的胸臆間突然湧進一股溫泉。他絕對不會放開她的,絕對不會!
第四章
當向日葵再度清醒時,人已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
崔胤風就坐在床沿,專注的雙眼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瞧。兩人個懷心思的眸光在半空中交會,編織出一張難解難分的網。
一個網眼是她的苦,另一個網眼寫著他的悲……她震撼地、無措地體會到他對她的執著!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奈何她心裡早堆積了太多說不出的痛,只得銀牙暗咬,硬生生吞下對他泉湧而出的情
「這是什麼地方?你想幹什麼?」她必須強迫自己恨他,唯有如此,她的靈魂才不會在他眼前崩潰。
「綠都飯店。」為了怕她突然離開,他還緊緊抓住她的手。「我不會放開你的!」
「你……」她瞳仁兒飆射出兩道火光,唯一自由的雙腳不停踢踹他的胸膛。「你別想軟禁我!」
崔胤風面無表情任她踢,只是擒住她的手加大了力道。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她明白自己不想失去她的心情?事實上,他也不懂,自己這股獨佔欲究竟從何而來?
「放開我——」向日葵尖叫。
他眉頭微微蹙起,有些迷惘。前陣子她不會如此討厭他的,為何才半月不見,兩人的關係就生疏至此地步?
「好痛……」她扯著手,幾滴淚珠滑下眼眶。
他嚇了一跳,趕緊放開她。「對不起,我太用力了!」她的手腕都被他捏青了,可惡!崔胤風暗暗恨起自己的蠻力。
才得自由,向日葵驀地連人帶被整個撞向他。而崔胤風沒料到她會使此詭計,一個不察被撞下了床鋪。
她趁亂以棉被蓋住他的頭,利落的身影躍過他,逃向大門。
但崔胤風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用力一揮手即甩開棉被,比她更快速地擋在大門前。
向日葵閃了兩次都沒能避開他,一時惱恨,隨手取了玄關旁的花瓶扔向他。
「住手!」崔胤風微側身,花瓶自他肩膀掠過,撞到門板,摔成碎片。
「別想!」從來不是什麼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她向日葵可是潑辣出名的早餐店小老闆娘,怎可能乖乖地任他擺佈而不反抗?
嬌小的身影在房裡竄高竄低,崔胤風一時還捉她不住。
向日葵惱他的自作主張,隨手摸到什麼就拿來丟他,煙灰缸、茶杯、水壺、掛飾……僅半晌,豪華的總統套房就被她摧殘得亂七八糟。
崔胤風躲得從容瀟灑;這種攻擊他小時候遇多了,更嚴苛的也見識過,她的只能算是小兒科。不過她的激烈反抗,也使他想要制伏她的過程平添了些許波折。
「你死心吧!你出不去的。」
「我非出去不可。」向日葵正鑽過茶几底,心裡想著仍昏迷不醒地躺在醫院裡的小弟,這地方她一秒鐘也待不下去!
崔胤風忽然一使蠻力搬起茶几扔向一旁,令她避無可避。
「啊!你做什麼?」
他反翦住她的雙手,解下襯衫上的領帶充當繩子,將她的手反綁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