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一點事兒也沒有。」
「那就好。」他放心地喘一口氣,腳步踉蹌,險些兒跌倒。
「你振作點兒,醫院就在隔壁,無論如何,你得撐到急症室啊!」
他頷首,沒力氣多說話,快速地大量失血,讓他逐漸虛弱。
向日葵抿著嘴,滿臉淚痕,卻怎麼也不肯哭出聲。他還得靠她來救呢!她怎麼可以在這裡示弱?
待會兒她還要去報警。那輛可惡的黑色轎車,不僅沒掛車牌,撞到人也不下來察看?王八蛋!她不會放過它的。
***
「這是怎麼一回事?」一陣怒吼伴隨一聲巨大的踢門聲,霸道地破壞了特屬於醫院的安寧。
一臉凶狠的崔傲揚著滿身火氣衝進急症室。他身後跟著同樣怒氣狂肆的崔羽,她在那扇飽受摧殘的門板上再加一記飛踢,那扇門當場掛掉。
崔傲一進來就認出那坐在長椅上、渾身是泥的向日葵。
「風呢?」他一手拎起她的領子。
向日葵一肚子的火都還沒地方發呢,這混蛋敢惹她?她像只撒潑的小野貓,修長的十指在崔傲身上又扯又抓。「放開我,你這個沒禮貌的野蠻人!」
她尖叫的聲音差點震聾了崔傲的耳朵。他皺緊眉,喃喃地抱怨道:「風可真沒眼光,選一隻河東獅當老婆。」
敢拐著彎兒罵她?連心儀的崔胤風企圖欺負她,都給她咬得滿身是傷了,更遑論一名無賴漢!
向日葵發起狠來,曲起十指抓上他的臉。
崔傲沒料到她這麼凶狠,一時閃避不及,臉頰上出現五道血痕。
「哇!你這隻小潑貓,看我怎麼教訓你——」
「傲!」崔羽一聲冷喝喚回崔傲被氣飛了的理智。
「算了、算了!」他輕啐一口,自認倒霉地放了向日葵。
「向小姐,我們是崔胤風的兄姐,不是壞人。聽說他出事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你可以告訴我們嗎?」崔羽和崔傲是在家裡接到手下的報告,說崔胤風遭到暗算,以及流楓集團在台分部有不軌的舉動。
兩姐弟當場氣得險些兒腦充血。小日本兒子憑地大膽,欺人欺到正義盟和黑虎幫上了,也不去探聽探聽,崔家姐弟是什麼角色?崔胤風是誰在罩的,隨隨便便就動他們的人?事若屬實,他們非挑了流楓集團不可!
「你們是胤風的……大哥、大姐!」喔,老天,她剛才好像抓傷了他大哥耶!那……他們會不會跟崔胤風告狀啊?她可不想給他留下壞印象!「對不起,我不知道,還以為你們……真抱歉,是我誤會了。」
「你把我們跟誰想在一起了?」由她的吞吐支吾中,崔羽暗猜今日的事故絕非意外,九成九是人為安排。
「我也不知道是誰啊?但是方才警察來做過筆錄,他們也說那種擦撞不像一般交通事故,他要我仔細想想,最近是否得罪人了?可我怎麼知道?」
「一點兒線索都沒有嗎?」聽完她的話,崔傲兩道濃眉皺得都快可以夾死蚊子了。
向日葵歉疚地搖頭。「對不起,我真的不曉得,事出突然,且撞我們的那輛車,車身全部都是黑的,連窗玻璃都用黑色不透光紙貼起來,也沒掛車牌,我實在瞧不出什麼端倪。」
崔羽和崔傲對視一眼,統合手下的報告和向日葵的話,結果很明顯地出來了——有人要對崔胤風不利,而最大嫌疑犯正是流楓集團裡的山本健太郎。
「你別擔心,這件事我們會查。」崔羽拍拍她的肩,然後轉向崔傲。「走吧,傲,咱們又有事情得忙了。」
「敢在老虎嘴邊拔毛,活得不耐煩了!」崔傲扳著十指,一臉肅殺之氣。
「那……」向日葵用力嚥下一大口唾沫,總覺得崔胤風的兄姐看起來怪怪的。他們不是來探視崔胤風傷勢的嗎?怎麼人都還沒看到就要走了?「他還在裡頭縫合傷口,所以……你們要不要再等一下?」
「不必了,我們還有正事要做,沒空在這裡浪費時間。」崔傲現在是滿腔的怒火,正想找人發洩呢!「況且葬儀社的人都沒打電話來囉嗦,表示他暫時還死不了,有啥好看的?走了,老姐。」
如同來時一般,崔羽和崔傲一陣風似地刮走了。
向日葵張口結舌半晌,跳起來破口大罵。「呸呸呸!烏鴉嘴,什麼暫時死不了?你死他還沒死呢!王八蛋,這樣也配做人家兄姐……」
「葵,你在跟誰說話?」已縫完針的崔胤風走出診療室,還有點疲軟的身子虛弱地請偎在她身畔。
「你怎麼了?」天,他的臉白得跟張紙沒兩樣!「你……要不要住院觀察一天。」
「我沒事。」他任她扶著坐在長椅上。
「傷口疼不疼?」她憐惜地抽出手帕,輕拭他一頭的冷汗。
「還好。」麻醉藥讓他一點感覺也沒有。
「可是,你的臉色很差耶!」
「流了點血,醫生說休息一晚就沒事了。」其實他應該住院的,但公司還有事,不能放著不管。
「真的嗎?」
「嗯!」他微一頷首。
向日葵輕撫著他冰涼、慘白的臉,眼中盈滿憂慮。
崔胤風拍拍她的手。「別擔心,我真的沒事,你可以去幫我叫輛記程車嗎?我想回家休息了,你也順便來看看以後工作的地方。」
「你不回老家嗎?那裡不是比較多人,你也能得到較完善的照顧。」
他沉默了會兒。「不了。」
「你……」她不放心地又瞧了他好半晌,發現他是認真的,他並不打算回老家;她無奈地歎口氣,轉身離開,去找公共電話,打電話叫記程車了。
崔胤風半癱在長椅上,長歎口氣。
他不是笨蛋,不會看不出來那輛車子是存心撞死他!
會是誰主使的?崔羽和崔傲嗎?害母之仇不共戴天,他們是有理由這樣做,而且他無權反抗——因為這是他欠他們的。
但……心莫名地一陣揪疼;以前,他從不會對他們的所作所為起反應的,直到與向日葵相熟後,她為他帶來的幸福感,令他冷沉的心湖再起波濤。
那段已時隔二十年的仇恨真的無法消除嗎?
得到向日葵的關愛後,他變得貪心了,竟妄想重新享受人間溫情,明知那……好難好難……
可至少……多給他一些時間,他想跟向日葵多相處一會兒,再多看幾眼她燦爛如朝陽的倩笑。
***
雖然覺得可惜,但肩上背著兩個大病號,向日葵還是決定暫時停止早餐店的營運,專心照顧起手傷不便的崔胤風,與手術後復原快速的小弟。
這件事沒有人敢提出反對意見,因為向日葵太凶悍了。
唯有崔胤風備感歉疚。「你……其實不用每天接送我上下班的,我可以自己搭公車,所以……」
「又要叫我回去賣早餐啊?」她吊高嗓音問道。他趕緊搖頭,不知怎地,總覺得她瞇細一雙銅鈴大眼的感覺怪可怕一把的。
「你真是有病耶!你只是喜歡吃早餐嘛,我每天都做給你吃了啊!而且只做你和小弟的分兒,對你這麼好,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的?」
他拚命搖頭,哪敢不滿?只是……她每天騎著一輛小綿羊送他去上班,而他穿著西裝、打領帶,跨坐在後座讓她載,那感覺就是……很便扭嘛!
「既然沒有不滿,就快點把豆漿喝一喝,快八點了,送你上班後,我還得去醫院看小弟呢!」
他一口喝完豆漿,她「卡」地一聲,將安全帽扣在他頭上後,提著他的公事包走出公寓。
他的右手還吊在肩上,準備今天去拆線。當他坐上機車時,那輪胎整個扁下去了。
向日葵跨上車,吃力地載著他在馬路縫隙間狂飆。每回停紅綠燈,她嬌小的身軀都會因為他龐大的體重而搖晃。
她很辛苦呢!而且……這種雙載的方式也太危險了。崔胤風暗自在心中盤算著:他該買車了。
對於身旁的外物,他一直很忽視;不確定自己應該活多久,也缺少活下去的原動力,所以他不想擁有太多東西,免得死後遺憾。
但現在不同了,他有想要生存下去的慾望,因為有她在身旁;他買了房子,現在更想要一輛車,用來承載她與他。
到達公司門口,他取下安全帽交給她。「葵,你會不會開車?」
她眨眨眼。「怎麼突然問這問題?」
「我想買車,所以問問你有沒有特別喜歡的款式?」
「我是會開啦!只是以前也沒錢買車,自然沒想到去考駕照,至於車子的款式,我沒意見,你喜歡就好。」
他點點頭。「今天我會帶一些目錄回去,一起看吧!」
「好啊!不過你要記得,你的手今天下午要拆線,我會來載你,你下午能不能請假?」
「可以。」
「那你晚上要不要在家裡吃飯?」
「好。」
「那我就煮糖醋排骨、鳳梨蝦球、素三鮮、清蒸鱈魚和莧菜吻仔魚湯喔!」
他頷首,冷漠的唇角僵硬地扯了下,那已經是很高興的笑容了。因為她排的菜單每一樣都是他的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