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還是覺得渾身是汗、黏答答的,很難受,我要洗澡、要換乾淨的衣服,你去幫我買一套,別忘了,內衣也要。」
他愣了下,眼裡似乎溜過一抹尬。要幫她買內衣?那……
「還不快去,女孩子用得著的東西,你都幫我買一份回來。」她一心趕走他,好乘機偷溜。
「除了衣服,還要其他的嗎?」什麼叫做女孩子用得著的東西?他根本不懂。
「比如:保養品、化妝品、絲襪等,你去百貨公司問銷售小姐就知道了。」
他點點頭,轉身離去。走到玄關的時候,還順手將鑰匙帶了出去。
這間總統套房分里外,平常,他們活動的地方多在內室。而內、外室之間有扇門,若由外室鎖住,內室的人是出不來的,除非有鑰匙。
向日葵低咒了聲。「沒有鑰匙我就出不去嗎?哼!」
直到崔胤風離去的腳步完全聽不見了,向日葵便一箭步衝進臥室裡。
她準備打電話叫客房服務,等服務生來的時候,她就趁那空檔溜出去。
***
「好慢!」向日葵邊踢著被鎖住的內室門,邊詛咒這間飯店的服務怠慢。「不過是要瓶熱水,都叫了十分鐘了還不送來,王八蛋!」
終於,內室的門響起了數下敲擊聲。「客房服務,熱水送來了。」
向日葵開心地跳了起來,躲在門邊,細聲回話。
「我正在洗澡,你自己進來。」
服務生不疑有他,取出了飯店的備用鑰匙準備開門。
隨著門把的逐漸轉動,向日葵一顆心提到喉頭。好不容易,那禁錮她的門板終於被打了開來。「咻」地一聲,她像顆小炮彈似地閃過服務生身邊,溜了出去。
服務生愣了下,隨即臉色大變,緊追在她身後。「小姐,崔先生交代過,你不能走啊!」顯然崔胤風連飯店服務生都打點過了。
聞言,向日葵跑得更快了。開玩笑,再被捉回去,小弟就要死在醫院裡了,她無論如何也要逃出去!
她跑過走廊,正想推開安全門時,身旁的電梯同時發出「噹」地一聲開啟的訊號。
「真是天助我也!」她樂歪了,搭電梯逃亡的話,速度起碼可以快一倍。
電梯門才開一半,她便埋頭衝了進去。「哇!」誰知電梯裡也正有一個人要出來,兩人迎面撞了個正著。
「SHIT!哪個青仔叢?連禮女士的禮貌都不懂。」
「你怎麼出來的?」一個冷沉的聲音驀地自她頭頂響起。
她大吃一驚。「你——」他居然這麼快就回來了?該死!快跑。
向日葵轉身想溜,但是崔胤風放下手中的購物袋,長臂一伸就將她拎了回來。
「放開我!」她死命掙扎著,卻依然脫不出他的鐵臂,心火一起,猛一低頭,森森利齒咬上了他的手臂。
他身上的白襯衫很快就被血染紅了,但他卻半聲不吭,任她發洩個過癮。
向日葵嘴裡逐漸嘗到了淡淡的鹹腥味道,不馴的雙眸逐漸軟化,清澈透明的淚珠一滴滴滑下,落在他染滿鮮血、艷艷紅紅的襯衫上,濕意沖淡了那抹紅。
她抽抽噎噎地開口。「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拜託……」她纖弱的身子緩緩軟倒。
一聲若有似無的謂歎自崔胤風齒縫逸出,他彎腰橫抱起她。「對不起。」
「可惡!」她秀巧的拳頭不停落在他的胸膛上,扯住他的前襟,哭得不能自已。「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不懂他的心,但更教人迷惘的是自己的軟弱,她可以對他更殘忍的,偏偏……她做不到。
這時,服務生剛好追了過來。「崔先生,這位小姐……」
崔胤風對他搖搖頭。「麻煩你將電梯裡的東西送進房裡。」說完,他抱著向日葵往套房裡走去。
向日葵的心隨著他的腳步越接近客房,益發往冰窟裡墜去。這一回的逃脫失敗,他一定會對她更起戒心,她要再離開,只怕是緣木求魚,沒有可能了。
那弟弟該怎麼辦?缺乏親人的照料,他不知會被怎樣忽略?嗚……想起可憐的弟弟,她的心都要碎了。
崔胤風把她抱回床上,她摟著棉被繼續哭。
待服務生把東西放下離去後,崔胤風走到門口把門鎖上,再回來,默然立在她身旁。
不是沒聽到她傷心的哭泣,也不是對她的淚缺乏感覺;他很心疼,痛得都快沒辦法呼吸了,但比起失去她的絕望,這樣的痛也只能算是小意思。
向日葵哭了好久,直把所有的失望都哭光了,再抬頭,又是一臉憤憤然。她最大的長處就是不服輸、不洩氣。
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她起身,走過去翻弄他買回來的物品。先去洗個澡,冷靜一下腦袋,再來想想有什麼辦法可以二度支開他?
四大只購物袋裡的東西全被她倒了出來,向日葵瞠目結舌望著地毯上那堆小山也似的女性用品。
他給她買了兩套洋裝、兩雙鞋、化妝品、彩妝、一堆內衣,還有衛生棉?她含著愕異的視線轉向他。「你……買這個?」
崔胤風撇開頭,臉上閃過一抹尬。
想必他買這玩意兒的時候受了不少刺激!她唇角浮起一朵黠笑。活該,誰教他要綁架他?以後還有他罪受呢!
接著她去檢查那堆內衣,34、36、A、B、C、D……各種尺碼俱全。「你該不會把人家內衣專櫃裡的內衣都搬光了吧?」
崔胤風不語,冷峻的臉龐卻開始漲紅。
她不懷好意地把一件內衣丟到他臉上。「喂,你真以為我有這麼大?」連G罩杯的都有,他可真看得起她!
他拿那件內衣好像懷著一顆燙手山芋,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擺了。
「我……我不知道,她們說全拿回來給你試,所以……」
「她們?誰啊?」
「飯店的服務小姐!」
「這些東西是在飯店裡買的?」
他點頭。「飯店地下室附設百貨公司。」
該死!難怪他買這堆東西花不到二十分鐘,原來如此。
悶悶地挑了套衣物,她往浴室方向走去。看來她得先將這家飯店瞭解透徹,才有機會離去。
驀地,他一個箭步擋在她身前。
「幹嗎?連洗澡都不准啊?」她手插腰瞪他。
崔胤風顯然很不能理解她一會兒哭、一會兒怒的表現,他眼露迷惘,但還沒忘記自己為何攔下她。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小罐沐浴乳遞到她眼前。
「你要我用這個洗?」她接過沐浴乳,打開蓋子聞了下,是熟悉的青草香,如同她往常所用的每一罐。他居然知道她的喜好!莫非他已經注意她很久了?
崔胤風點頭,接著又掏出一隻絨布盒子給她,然後他轉身,背脊僵得幾乎就跟木頭沒兩樣地離開了臥室。
向日葵打開了盒子,一隻璀璨亮麗的蜻蜓別針躺在黑色的絨布上,發射出萬丈光彩。
他知道她酷愛蜻蜓式飾品,以前,她那簡陋的住家兼早餐店裡就掛了一幅蜻蜓畫、門廊上她還吊了一個自己做的蜻蜓式風鈴、她還有一條中國結編成的蜻蜓項鏈……她,愛死了蜻蜓碧綠、又自由自在飛翔的模樣。
這一切他居然都曉得?!或者他並不如她以為的,不將她放在眼裡……反而其實是很重視她的,因此才會對她瞭解這麼深?
她唇角微微彎起一抹得意的笑弧,果真如此,她就有辦法對付他了。
丟下手裡的衣物,她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不是熱水,是冷水。冰冷的水珠一濺上她赤裸的肌膚,她機伶伶打了個寒顫。
這麼做或許有點對不起他,但此刻她顧慮不到這許多。世上唯一的親人就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即便他對她的執著再深切,她也只能回應他一聲:對不起。
閉上眼,她任冷水凍結了身心。淋完冷水,她又站到冷氣口,寒氣吹得她牙齒直打顫,她還打開冰箱猛吞冰塊。
沒錯!她的計策就是——苦肉計。賭賭看,她在他心底的份量有多少?當她病得神志不清的時候,他會因為心疼而答應她任何要求嗎?
***
向日葵的苦肉計……很難說是成功,還是失敗?
崔胤風的確是很心疼,心疼得想要去摘一顆星星來送給她,只要她的病趕快好起來。
但,他還是不願放她離去。
她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崔胤風異常的生長環境,所磨練出來異於常人的深切執著。
「你給我滾出去……」她氣喘吁吁地吼著,想不到她病得都快昏了,他還是堅持留下她。這個該下十九層地獄的混帳王八蛋!哦……躺在床上全身無力,她後悔死了,用什麼爛苦肉計,不僅搞得自己難受得要命,還離不開他身邊!
崔胤風在臥室門口,急得像只熱鍋上的螞蟻。
她病得好嚴重啊!給她請來醫生,她不讓人打針,也不吃藥,而且她已經兩天沒進食了,這……他該怎麼辦才好?
可惡!她為什麼非離開他不可?他就這麼惹人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