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擾四貝勒了,我們姐妹倆要先回宮。」紫葳向紫榆使個眼色,兩人便策著馬,一前一後地往緗縹的馬兒身邊走過,在接近緗縹的小馬時,用馬鞭用力地往那小馬身上揮下。
小馬一吃痛,旋即往前一衝;坐在小馬上的緗縹一驚,便忘了拉住韁繩,任憑自個兒的身子被摔下馬,跌落河裡。
「緗縹!」郡 見狀立即下馬,卻只能站在岸邊望著她載浮載沉的身子而無能為力,他趕緊拿出懷中的煙彈,點燃後往天空一扔,爆出黃色的煙絲,熏黃了湛藍的天際。
不是他不願意救她,而是他不諳水性。
不一會見功夫,在附近的貝勒全聚在河畔,望著在湍急河流中的緗縹努力地游向岸邊,卻因為水勢過急而徒勞無功。
「這是怎麼回事?」乾隆皇帝的御駕也已經在最短的時間裡趕到河畔,映入他眼簾的竟是落入河中的緗縹。
「回萬歲的話,理福晉不慎落入河中。」郡 一見乾隆御駕,便趕緊跪在他的跟前。
「還不快將她救起!」乾隆大怒地吼著,震怒的眼眸瞥見一旁的郡璐,他不懂諳水性的他為何沒有下去救她?
「上來了、上來了。」一陣嘈雜的喧囂,吵得乾隆回過神來,瞥見躺在河畔的緗縹,他旋即跳下馬,扯下自個兒的披肩走向她。
一靠近她的身邊,便見著郡璐正解下自個兒的披肩欲蓋住她的身子,乾隆不覺大怒,放聲暴喝:「朕的格格用不著你的披肩,若你不懂得疼惜她,朕會將她迎回朕的身邊!」
撂下話語,乾隆抱起她柔軟的身子,策馬回圓明園,留下面面相覷的貝子、貝勒議論紛紛。
還有一臉冷鷙冰寒的郡璐,一雙詭譎的眸子直盯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第六章
「皇阿瑪,緗縹得趕緊回丹宮。」緗縹躺在乾隆皇帝為她準備的炕上休憩,可待她一醒過來便急著回圓明園的西殿丹宮。一下炕,腳步一個踉蹌,險些倒在炕前。
「待你的身子好些再回丹宮。」乾隆皇帝不容置喙地說道。
或許他錯了,他不該因為一己的私心,而要緗縹賠上原本可以幸福的一生。乾隆精爍的眼眸不捨地望著緗縹,心底不禁暗忖著。
方纔在河畔時,郡璐那無情的邪笑,令他的心都涼了一半。有哪一個男人會恁地殘忍,望著自個兒心愛的女人即將葬身河底,卻能文風不動,毫不在意地望著宛如鬧劇一般的悲劇發生?
郡璐是真的令他心寒了。
「可緗縹怕郡璐會擔心。」緗縹被乾隆的護衛抱回炕上,她又旋即坐起身,一雙瀲灩眼瞳輕輕地瞅著他。
其實在湍怒的河水裡,在她載浮載沉之際,她也瞥見了郡璐殘虐的眸子裡有著濃濃的笑意。
她可以清楚地知道,郡璐一點也不在意她,即使她即將死去,他也不會費事地為她流下一滴淚。
但她記得郡璐不愛她和皇阿瑪太接近,遂她必須趕緊回丹宮,否則又免不了一場冷嘲熱諷與絕情的話語。
「他若是真擔心你,不會到現下還沒進到朕的翠宮見你!」乾隆突地怒不可遏地吼道。
他原本不打算如此傷緗縹的心,但與其讓她再繼續癡迷下去,倒不如讓她自這一場惡夢中醒來吧!
「或許他太忙了……」緗縹垂下眼簾,雙眸直視著手中緊握著的被子。
她知道他並不愛她,更不會擔心她、在乎她,可是她仍舊想要愛他,想厚顏地待在他的身邊。
她想要救他、幫他,想要盡一切方法找回爽朗豪情的郡璐。
或許直到有一天,她被他傷得夠深,傷得魂飛魄散,心已不在、愛也不在時,她便可以功成身退。
只要能找回那位似水清澈、溫煦如陽,像是風一般自由的郡璐,到時要她如何都無妨。
「別再說了,朕不救他了!」望著緗縹執迷不悔的模樣,他的心被揪得更緊,像是在數落他自私的罪狀。
「自此爾後,只要郡璐再做出違反軍紀的事來,朕絕不輕饒!」
他並不是不知道郡璐自接過他的鑲黃旗後,再加上他原本領軍的正白旗,正暗中調度著,大有造反之意。
但郡璐是所有宗室子弟裡最惹他疼愛的,更是功勳彪炳、由他親自欽點為親王的貝勒,要他毀了他,便宛如當年他為了這大清江山而毀了自個兒的手足一樣的痛苦!
更何況,郡璐是他的……
「不,皇阿瑪,請您別放棄郡璐,緗縹一定會想辦法將郡璐變成以往那位愛笑颯爽的郡璐,您千萬別再說放棄他的話。」感受到心灰意冷的乾隆尚有一絲的掙扎,緗縹趕緊勸諫。
只要還有機會,她不會放棄的,只要她還能待在他的身邊……
十年的歲月,並沒有將她的感情沖淡、稀釋,這一份感情沉在心底,慢慢地釀成最香甜的滋味。
只要讓郡璐想起她,她相信郡璐會改變的。
「緗縹……」乾隆頹喪地歎了一口氣,不知該如何勸她打消念頭,他真的不忍心再把她當成棋子,繼續傷害她。
「求皇阿瑪答應!」
緗縹立即爬下炕,跪起身子,一雙瀲灩的眸子盈聚著令人心憐的淚水。
「襄兒知道皇阿瑪是為了郡璐,才會封襄兒為格格,更知道皇阿瑪是為了郡璐好,才會私心地要襄兒勸郡璐,襄兒全都知道,更知道皇阿瑪宅心仁厚,不忍再把襄兒當個棋子看待,可是,皇阿瑪……」緗縹頓了頓,不理乾隆的驚愕,又繼續說道:
「襄兒是心甘情願,襄兒是真的願意為郡璐付出一切,只求皇阿瑪再給襄兒一個機會,襄兒一定會找回以往的郡璐。」
她知道郡璐對皇阿瑪極不敬,種種輕佻無禮的舉止,都是足以將郡璐論斬的大罪,她必須在皇阿瑪發怒之前,改變郡璐,否則一旦皇阿瑪開口論罪,怕是大羅神仙來也無用了。
乾隆望著她垂淚的水眸子,心頭不忍,便輕聲道:
「襄兒,你已經是朕的緗縹格格,一輩子都是朕的皇女,朕定會疼愛你一輩子;至於郡璐,你適可而止吧,朕對他已經不抱著任何希望了。」
☆ ☆ ☆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郡璐最絕情了,成為你的福晉可真是悲哀。」
丹宮最北的寢宮裡,傳來紫葳格格的輕喃聲。
「是啊,瞧那格格落水,我可真是嚇了一跳,哪知你連救都不救她,竟然站在岸邊,看得我的心都寒了,不知哪天你也會這麼對待我。」紫榆格格嬌嗔著。
紫崴與紫榆兩個格格分別臥在郡璐的兩側,光裸的身子染上紅暈。
一屋子的繾綣情色,連外頭的月光都不禁昏黯,不願照射這一幕不堪入目的淫穢畫面。
「你不是挺愛本王這一點的?」郡璐勾起邪氣的笑,大手肆意地在指揉著紫榆豐潤的酥胸。
「我愛郡璐這般對待別的女人,可不愛你這般對待我。」紫榆嬌笑著,毫不閃避他的觸摸。
「你以為本王會這麼待你們姐妹倆?」郡璐邪魅的俊臉上噙著不可猜測的詭笑,雙手不安分地爬上兩姐妹的身。
這紫榆是挺聰明的。女人之於他,只有值不值得利用的問題,無關情愛,只有單純的利益來往。
而緗縹……
該死,腦海中無端端又浮起她那一張昏厥的蒼白小臉!
那女人是否安好?
弘歷那老狐狸對他所說的話又代表著什麼意思?
他居然當著他的面,強行將他的福晉帶回翠宮,全然不把他放在眼底,今他當場出糗!
若說他和緗縹之間沒有父女以外的情感,實在令他難以信服。
也便是如此,他改變舉兵造反的初衷,改變自個兒原先的打算,興起了另一個令弘歷措手不及的想法。
他不是不知道弘歷對他特別疼愛,當年才會安排他和諸皇子一同進入毓慶宮習字;相對的,由最親近的他聯合他最疼愛的格格一同背叛他,對他而言才是最大的傷害。
就像當年他無情地對待他的阿瑪一樣,他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他嘗嘗當年他阿瑪所嘗到的滋味!
「郡璐,你可別要我們姐妹倆幫你引開殿前護衛之後,便翻臉不認人。」紫葳嘟起紅唇,嬌嗔道。
「本王會這麼做嗎?」
他邪魅地勾起笑,笑意卻不及眼,他心底自有他的打算;突地,他感覺門邊有一道微弱的氣息。
「誰?」
郡璐立即起身,隨意拿起一旁的袍子披上,瞬即抽出擱在床邊的長劍,一腳踹開大門,劍端迅雷不及掩耳地頂在緗縹的喉頭前。
「是你!」
郡璐瞇起深不見底的黑眸,直視著她慘白得像是死人般的小臉,心底深處漾出一絲古怪的憐惜,須臾之間,又立即否認。
她不是在翠宮,為何會在此時回到丹宮?
緗縹抖顫著搖搖欲墜的身子,一雙瀲灩的眸子蓄著痛楚的淚水。
方纔在她堅持之下,乾隆才差人送她回丹宮。
她踩著小碎步,無視自個兒身子的虛弱,便迫不及待地趕回丹宮,想讓郡璐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