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姑娘?」
方在門口圍著爐子與人聊天的大嬸一見到玉琳琅,趕緊站起身子,將她牽到最靠近火源的地方。
「這天氣還凍得很,怎不待在凝杏閣裡,反倒是出來吹著冷風?」大嬸有點氣惱玉琳琅不懂得照顧自己,更氣惱夏雨居然也由著自個兒的主子胡鬧,居然沒有勸她待在閣裡。
「在房裡待悶了,出來走走,順便瞧瞧大嬸好不好。」玉琳琅抿著笑意,雙眸看著這群和善的人。
「得了,有這心意便成,犯不著出來吹風,瞧你的臉色還是那麼差,要是犯了風寒,要大嬸我怎麼向王爺交代?」雖然玉琳琅的說法令她好生感動,但她仍是不允許她的任性行為。
「這又與王爺何干?」玉琳琅淺笑的神色頓時僵硬。
她不想提及他的,卻不知為何當他人提及他時,她卻又感到無比的喜悅與落寞,同時佔領她的心頭。
她好想見他,可一想到他是毀掉玉色樓的人,便又讓她狠狠地打消想見他的念頭,將這心意丟入大海,不再想起。
但每當夜深人靜時,她總會想起他,想起他那狂傲霸道的俊臉,那不可一世的姿態。
丟不得了,他已經深深地烙入她的心中了。
「唉,這怎麼會與王爺無關?」反倒是大嬸感到納悶了,不懂她為何有此一問,彷彿她的問題極古怪。
「王爺他……」這下子,反倒是讓玉琳琅不知該如何以對。
她側眼觀察著週遭的下人們,皆以極古怪的眼神凝望著她,瞧著她愈來愈不自然。
「這些日子以來,王爺不知巡過多少次的廚房,直要咱們搬出拿手絕活,把你養胖一點不可。」一說到王爺,不只是大嬸笑咧了嘴,就連一旁的婢女也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王爺可真是傻得很。」
「能夠當上王爺的寵妾,可真是幸福。」
「唉,我總算能夠體會嫣仙姑娘為何老是要巴著王爺不放了。」
一群正年輕的小婢女醉陶陶地回想著朱胤征的英挺颯爽,小臉兒上寫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嘖,小丫頭片子不懂得分寸,怎麼可以在玉姑娘面前說這些話?」大嬸顯得有點微怒地教訓起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女。
「大嬸,不打緊的。」玉琳琅依舊噙著有些微僵的淺笑,不甚在意地對大嬸搖了搖頭。
或許今晚找大嬸聊聊,是找錯人了。
玉琳琅挪了挪身子,眼看著正打算起身離開之際,卻讓大嬸給叫住。
「玉姑娘,這大嬸有句話想同你說說,不知行不行?」
「大嬸直說無妨。」
玉琳琅勉為其難地坐直了身子,等著大嬸問話,全身有點不自然地僵硬。
「王爺真的是很擔心玉姑娘的,你可千萬別又想著要離開杏林別業。」大嬸苦口婆心地說道。
會說這一番話,自然是有她的用意;她實在是瞧不下玉姑娘眼中對王爺的淡漠,這個樣子,怎會對得起王爺對她的一片苦心?更何況……
不待玉琳琅開口,大嬸又逕自地接下去說:「況且,那一個放火燒了玉色樓的犯人,王爺也替玉姑娘查到了,已經將那犯人送官府嚴辦,這不也是了了玉姑娘的一樁心事?」
「真的?!」玉琳琅驚詫地拔尖問道。
那毀了玉色樓的人,是另有其人,而不是朱胤征!
難不成她真是錯怪了他?
「是呀,這已經是前些日子的事了。」大嬸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玉琳琅神色錯愕地發起愣來,心中有一道聲音隱隱約約地響起,像是在責難她錯怪人。
如果真不是他,她得親自去向他道歉,不管他對她是抱著什麼樣的感覺,她一定得去道歉才行。
玉琳琅才一站起身,便見尹軒打著燈籠往這兒走來。
「玉姑娘,你可以起身了?」尹軒一見著她,居然讓他臉上向來冰凍三尺的寒臉,綻出煦光。
「尹護衛。」玉琳琅欠身問安。
「適巧王爺要我來囑咐宵夜,便讓我見著了你。」他與玉琳琅並不熟識,但是,能夠見著她,他便覺得明日王爺的心情會大好,他便跟著主子的心情開心起來了。
「王爺要宵夜,那……」玉琳琅頓了頓,隨即又說。「可否讓我為王爺做幾道小菜?」
這是她負荊請罪的最佳時機,錯過了這個時候,只怕她再也找不到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
「這……」尹軒有點猶豫。
「不成嗎?」玉琳琅有點失落地望著他瞧。
「倒不是成不成的問題,我是怕玉姑娘的身子受不住。」若是讓她累壞了,只怕他要討王爺一頓罵。
「放心,琳琅受得住的。」玉琳琅喜出望外地謝道。
「那麼就有勞玉姑娘了,王爺在怒濤苑裡等著,可別讓王爺等太久了。」尹軒輕聲回道。
???
這下可糟了!
尹軒打著燈籠在前頭為玉琳琅帶路,心底不斷地嘟噥著;沒事幹嘛答應玉姑娘讓她送食入怒濤苑?!
他壓根兒忘了裡頭還有個嫣仙姑娘,若是讓玉姑娘一個不小心,湊巧見著了,惹惱了王爺,他可不知道該如何謝罪。
偏偏事已到關頭,眼看著怒濤苑已在前頭,他依舊想不出一個好點子,能夠讓玉姑娘別再堅持。
這可怎麼好?
一踏入朱胤征房門外的長廊,尹軒便逼不得已地對玉琳琅說:「玉姑娘,我瞧這天色已晚,不如你早點回去休憩,這宵夜便讓尹軒為你代勞,替你拿進去,你瞧好是不好?」
「不了,琳琅正巧有話想同王爺說。」玉琳琅望著尹軒,總覺得他有一股說不出的古怪。
打從廚房一路到怒濤苑,他便不停地勸說她回去休息,這是怎麼回事?
「不如讓尹軒替玉姑娘傳話吧!」尹軒急急地說。
「不成,這不方便……」
「可是……」唉,這要他如何是好?
這時——
「尹軒,在吵什麼,東西還不快拿進來?」慵懶的聲調,透過薄木板傳遞到王琳琅的耳中,更是今她無以遏阻地想見他。
不只是想要對他道歉,更是因為想念他。
「我進去即可。」玉琳琅話落,便單手打開房門,見到大廳無人,便繞到後頭的寢室去,原本期待與想望的心情,卻在她踏進偌大的房裡時,霎時凍結成冰,猶如十二月的雪。
她的腦中一片空白,清麗而空洞的大眼直視著一對衣衫不整的男女,剎那間,她只聽見心碎的聲音……
「小玉子!」一見到她來,朱胤征顯得有些喜出望外,但他垂戀於她的神色,卻沒有注意到她無神的大眼。
他套上了中衣,邁步走到玉琳琅的面前,而仍躺在床榻上的嫣仙也趕緊拉攏了衣裳,跟在他的身後。
「你別碰我!」玉琳琅見著他的臉,只覺得心頭又酸又澀,不能遏止的憤怒在胸口盤旋。
「小玉子,你怎麼了?」朱胤征不懂她的反應,捺下性子詢問她。
她不會知道當他見著她時,他是多麼的喜悅,想到她的身子已然無恙,是他最大的欣慰,但她的反應……
「王爺,別管她了,這個不懂禮節的卑賤女子。」嫣仙在一旁看準了時機,不斷地煽風點火。
「住口,你給本王離開這裡!」朱胤征望著玉琳琅一臉的冰霜與空洞,被她揪得心疼不已,哪裡容得下嫣仙在一旁聒噪。
「王爺……」嫣仙不依,甜柔地撒起嬌來。
「別讓我再說第二次!」朱胤征旋過身子,寒眸裡挾帶著詭邪怒焰,以及不容抗拒的威嚇。
嫣仙的身子不自覺一震,趕緊奔出怒濤苑,不敢再停留。
待她一走,朱胤征便又好聲好氣地問起玉琳琅:「小玉子,你不是身子尚未復元,怎會到這兒來?」
他的眼一瞥,見到她手上尚提著他囑咐的宵夜,眉頭不自覺深鎖;這宵夜怎會是小玉子拿來的?
「請讓我離開杏林別業吧。」
當她撞見朱胤征與嫣仙衣衫不整時,她很想轉身離開,可無奈她的雙腿像是被黏住了般膠著在原地,任憑她如何挪移,硬是無法移動;也或許是,她想再多看他一眼。
「你說什麼?」朱胤征突地大吼,壓根兒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本王已經告訴過你,玉色樓被焚燬並不是本王所做,至於犯人,本王也已經達官嚴辦了,你還要本王如何?」
該死,他是真的不懂她的心思;她三番兩次、輕而易舉地挑起他的怒火,也未免太瞧得起自個兒的身價了,當他疼她,他便不會懲治她嗎?
「與之無關,這只是琳琅的要求。」玉琳琅淡淡地說道,無神的大眼令人猜不出她的思緒。
「本王不准,玉色樓已經不存在了,你還能去哪裡?」朱胤征惡狠狠地瞪視著她。若不是因為戀她、愛她,他可真想把她掐死。
玉琳琅一怔仲,才恍然領悟到她已經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那麼,請將琳琅當成一般的婢女,別再把琳琅當成侍妾了。」
淚直想要往眼眶外流,而她卻又拚命地往肚子裡吞。不要讓他看見她的脆弱與怯懦,更不想讓他發覺她是這麼的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