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憐委屈的樣子令人好生不忍。
「我買新的賠你。」一輛腳踏車罷了,小意思。
「我要捷安特新的。」左婷婷乘機揩油。
被撞倒的是一年前左雲飛的二手腳踏車,來到她手中已升格成古董級的三手貨,除了鈴鐺不響外,騎起來全車響個不停。
湛見弘忍不住想笑,但他仍大方的允諾:「好,就買捷安特新的。」
三次不期然的見面,雖然都在不湊巧的狀態下,可也算是一種「邂逅」吧!
他拿出彬彬有禮的紳士風度問:「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去。」
手一指,她指向前幾戶人家,「就在那兒了。」
好巧,他心中想著:他的房子也在那裡。
扶著她上車,才開沒幾公尺便在圍牆邊停了下來。
「我家到了。」她的聲音聽來悶悶的,教人不明白。
湛見弘又在心中感歎!
真是巧合,敢情他們可是鄰居?
停好車後,他扶著她下車,陪她一同站在「他家」門口,湛見弘這時才察覺事情不對。
「這……是你家?」他小心的問,話語中有掩不住的疑惑。
左婷婷一臉的理所當然,「是啊,是我家。」
雖然不必房租,也不是她的房子,但她在住就是她家了,有啥不對嗎?
左婷婷才覺得這男人真是奇怪,幹嘛這樣古怪的盯著她看!
這一定是哪裡弄錯了。
湛見弘拿出身份證給左婷婷看,「這也是我的家,小姐。」
左婷婷朝他古怪的望了一眼之後,接過身份證一看——
咦?上面的住址真的和她的門牌號碼都一樣哩!
「這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住』在我家?」她忍不住問他。
他小心收起身份證後,這才謹慎地道:「這也正是我想問的話,婷婷小姐。請問你怎麼『住』在我家?」
「我……」她開始語無他次,一時想不起該如何回答。
「嗯?"站在門口,頂著大太陽,湛見弘虎視耽耽的等著她的答案。
「我……」記得雲飛告訴過她的呀,奇怪!為何事到臨頭都忘了。「我們一定要站在門口說嗎?」她露出諂媚的笑容,討好似的看著他。
「進屋說話也好。」他寬容的「恩准」。
雖然這女孩長得頗得他心,但無緣無故住在「他的」屋子裡,他倒想好好聽聽她的說辭。
甫進門,湛見弘便感受到不同於以往的溫馨。
這幢房子,以前不過是間備而不用的老房子;現在,樹影婆娑依舊,風韻卻全然不同,有一種奇妙的平靜溫馨氣氛在其中。
他不禁回憶起幼時住在這房子裡的點滴。
「上來吧!」
左婷婷回頭喊他,卻見他一臉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模樣。難不成這真的是他的屋子?
難道雲飛唬弄她?
湛見弘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神情,感慨地進屋後便自行倒茶喝。
「你把這房子照顧得不錯。」他像是很感傷。
他都快忘記這幢房子陪他走過多少年輕的歲月。老樹盎然,襯得屋景更是宛然細緻,這房子失去這種風華不知多久了。
「咳咳……」她有些得意地假咬著,想藉此引他注意。既然知道她把房子照顧得好就更該「讓」她住才對嘛!
「你也知道我把這房子照顧得很好是要花許多心思的,何況我有付房租。不管你是屋主或是誰,總之我付了房租就可以住這裡。」她要求得名正言順、理直氣壯。
「付房租?」湛見弘皺著眉頭,很快速地在腦海中—一過濾著名單。
好大的狗膽,究竟是誰敢私下把他的房子出租?
「是啊,還一次付一年份哩。」她口無遮攔地道,也不管事實是不是如此。
反正她就是記得雲飛曾經提過房租的事。
「一年份?」他有些愕然。
她得意地點頭,「是啊,夠爽快吧!一付就一年份,可別想趕我走喔!」開什麼玩笑!這房子她住得正順暢、正歡喜哩。
請問你一年房租多少?又付給了誰?」他真的很好奇這幢年代久遠的屋子可以租多少。
「三千塊。」她非常得意的報價。
湛見弘差點沒有從榻榻米上直接滾到院子裡。三千塊?」他失聲尖叫。
左婷婷處變不驚,絲毫沒有被嚇到。「是啊,很便宜吧!」
便宜,簡直是沒行情了。「你說的三千塊是一個月嗎?」
她白了他一眼。「當然是一年。」不是早就說過了嗎?真笨!
頭一遭,湛見弘覺得自己有心臟病,整顆心激動得呼之欲出,都分不出是高興或是傷心了。
「誰租你的呀?」他好想去認識那個沒行情的大白癡喲!
左婷婷歪著頭想了好久。「那是雲飛的朋友,叫什麼鳥的。」
湛見弘又快爆炸了。
什麼什麼鳥?那是他弟弟海鵬。
一聽到雲飛的名字,他就知道一定和海鵬脫不了干係。是嘛!除了海鵬,還有誰敢如此膽大妄為,擅自把他的老家租給這講起話來顛三倒四的小丫頭。
再說,三千!他真為這房子不值!
歎了口氣,他告訴她:「不是什麼鳥,是海鵬,我弟弟。婷婷,你是雲飛的什麼人?」
據他所知雲飛似乎沒有女朋友,這女生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這會兒換左婷婷傷腦筋。她瞅著他瞧,考慮如何回答這單刀直人的問題。
「說啊!」他開始要失去耐心的吼她,「你該不會是被雲飛金屋藏嬌的那位吧!"
想到這裡,他心裡居然有一種好奇怪好奇怪的失落感湧現。
「金屋藏嬌!」左婷婷不愧是令左雲飛傷腦筋的左婷婷。她聽了之後倒在榻榻米上大笑。「雲飛會金屋藏嬌?"她簡直快笑死了。
湛見弘見她誇張的笑倒,才覺得她更好笑。
「雲飛不能金屋藏嬌嗎?」
她笑到流眼淚。
從小她就是雲飛的拖油瓶,是他的小跟班,更是他談戀愛的頭號燈泡。這種情況下雲飛若還能金屋藏嬌,莫非他有通天的本事?
她不好意思直言道出,只好說:「雲飛沒錢怎麼藏嬌?」
「沒錢?」他才不信。
雲飛和海鵬都是他公司裡的主力幹部,公司付的薪水絕不等於「少」字,沒錢才怪!
左婷婷訕訕地笑。
她也是有尊嚴的人,絕不會告訴別人,雲飛的錢全花在她身上了。於是她只好賊賊的笑著。
看那別有深意的笑容,湛見弘立刻瞭然於心。
好歹他也是在社會上歷練過的人,他一見那笑就知道,又是一個把男人當吐鈔機的女人。
唉!雲飛,命苦喲!他在心中哀悼。
「喂。」知道她是左雲飛的女人後,先前對她的好
感立刻快速消散,口氣也就跟著不客氣起來。「雖然你有付房租,不過這終究是我的房子,而且我現在要搬回來住,所以——」
「所以我絕不搬出去。」此時此刻當然要先聲奪人。
湛見弘看著她開始有些不耐煩。
"別 看我,我是不會搬出去的。」她重申自己的立場。
「可是這是我的房子那!"他再次聲明,試圖維持著一個善良好人的形象。
『可是我有付房租。」
『你不搬出去,難道要我們孤男寡女同在一個屋簷下嗎?」他覺得她固執得有些欠揍了。
「我不能搬出去呀!我沒地方去。」她有些著急,這人也不知是生番或熟番,真是有夠『「番」。
『你沒地方去,我也是呀!」
「那你想辦法。」
「這裡就是我的辦法了。"
左婷婷瞪著他,充分懷疑他有說謊的嫌疑。
他也瞪著左婷婷,這女人根本是耍賴精。
兩人的瞪眼比賽於是開始,一時間誰也不讓誰,眼瞪得比牛鈴大,沒多久,兩人的眼睛就因為瞪累了,而同時休息。
「像小孩子一樣。」居然和她比賽瞪眼睛,左婷婷覺得他真是幼稚。
「你才像小孩一樣。」他忍不住要反駁她。
要不是她先開始,他也不會這樣和她比,真蠢!
"我要住這裡。」
「我也要住這裡。」
相視一眼後,左婷婷佔地為王,霸著她的房間宣告:「這是我的地盤。」
惡劣!湛見弘心中罵,人小還搶大房間,他只好委身在另一間較小的房間道:「這是我的房間。」
「很好。」楚河漢界不准超過線,中間隔著廳。「不可以超過線,你……」
「誰理你?房子給你住就不錯了,還囉囉唆唆規定大堆,到底誰才是主人?」他有些不高興的轉頭回房。
流年不利,流月不利,流日不利。
湛見弘開始為自己深深覺得悲情了起來。
解決了房事問題後的隔日清晨。
「啊——」石破天驚的尖叫震驚沉睡中的湛見弘。
他以媲美消防隊的速度趕到左婷婷房門口。
「發生命案了?」
一大早鬼叫,擾人清夢。
誰知左婷婷一大早便淚潸潸的拿出鬧鐘道:「我……我遲到了。
湛見弘打了個呵欠,「遲到有什麼了不起?」接過鬧鐘一看後,便愣住。
「九點半?」
這會兒尖叫的聲音換了主人。
兩人同時搶一個洗手間,誰也不讓誰。這就是老房子的壞處,也是小房子的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