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府總管見狀,腫脹的臉隨即猙獰了起來,運足內勁,打算狠心下手,可當他看見她一雙美眸直睇著自個兒時,在出手之際不禁有些猶豫。
這一猶豫,倒讓君絕五瞧出了他的心思,惱火地抬腿便踹。
「混帳東西,你瞎了你的眼不成?」他隨即翻跳起身。
他居然猶豫了,為何猶豫?方才杵在他面前,他又是打算要對他作啥?
「你!」學府總管教他踹飛,結實地撞上山壁,狼狽地跌落在地,痛楚地噴出一口鮮血,不敢置信地抬眼瞪著他。「你是男人?」
這聲音、這力道明明是男人,可他偏是女相,怎會……
他不說倒好,話一出口,尚未釐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胸口便結實地又挨上一腳,眼前隨即一黑昏死過去。
然儘管他已經昏厥,君絕五卻沒打算這般輕易地放過他,冷著眼依舊毫不留情地踹著他。
「五少,好了、好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紹杉見狀,忙向前拉著他。
唉,五少老說不可惹事生非,可他這舉動……不是普通的嚇人。
有什麼法子呢?五少向來不愛他人拿他那張臉做文章,若是同們兄弟的話,他大抵還忍得住脾氣,但若是像眼前這等毫無干係的人,怕是得要療傷好一陣子了。
「混帳,在街上時,我都已經刻意放過他了,孰知他居然還敢找上門來,居然敢……」君絕五卸去向來揚在臉上的邪魅笑意,美眸含怒地瞪著如破布娃娃般的學府總管。
「五少,他不是要殺你。」他好意地提醒。
「你以為我不知道?」他微腦地低喝一聲。
「欽,那你知道他是要……」
「住口!」
「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讓我說說又何妨?」況且,現下只有昏厥的學府總管,還有他,說說也不成?
這事兒,又不是頭一遭遇到。
「你若是再開口,信不信我會親手殺了你?」君絕五突地勾笑睇著他,伸展著長臂,一付躍躍欲試的神態。「你該是我身旁最懂我心思的人了,你該知道我向來不易動怒,一旦動怒……」
「呃……」識時務者為俊傑,這道理他還明白。「五少,時候不早了,你要不要再歇一會兒?」
「你以為我還睡得著嗎?」他斂笑啐了一口。
「那……」難不成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直到天明?
「你以為我會這麼簡單便放過他嗎?」君絕五直瞪著早已不省人事的學府總管。
在他躡手躡腳逼近的瞬間,他老早便猜到他的心思,但儘管猜著了,他倒寧可他是為了追殺他而來的,豈料,他竟是這般可惡,教人難以饒恕。
「說的是,像他這般的採花賊,確實是需要讓他嘗點苦頭才成。」紹杉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卻驀然發覺身旁投來凌厲的目光,教他忍不住乾笑兩聲。「這點小事就交給我處理,我快去快回,還請五少先歇著吧!」
二話不說地背起昏厥的學府總管,紹杉不畏風雪地往外跑,寧可撲向寒風也不願等著主子下毒手。
唉,真的是採花賊嘛,何必怕他說?
又不是頭一遭了,啐!
***
「五少,該上路了。」
清晨,寒氣正濃,紹杉不斷地回頭催促著依舊站在山徑旁一動也不動的主子,沒好氣地睇著他居然動手脫起學府總管的衣袍。
天哪,氣溫凍得讓人發顫,還脫他衣袍,豈不是擺明了要他的命?
「五少,會出人命的。」看在老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他回身拉著玩得正起勁的主子。
「我瞧他倒是挺厚實的,又是個練家子,頂多是讓他躺個十天八天。」君絕五漾著笑,一副玩得正開心的模樣,甚至還動手解開捆在學府總管身上的麻繩。
「可是他有傷在身耶!」是他動的手,他該不會忘了吧!
「那又怎樣?」他依舊挑著笑,毫不手軟地把他身上的衣袍一件一件地脫下,全然不留半點情分。
「這……」算了,主子都這麼說了,他還能怎樣?
就看老天的意思囉,若是這人運氣好,遇著上山的人,或許能讓他免去一點災難,但若是十天八日都沒人上山,就等他們回程時再把他給埋了吧!
「走了。」將學府總管全身上脫得只剩下一條長褲,君絕五才滿意地起身。
「唉……」紹杉跟在後頭不由得輕歎了一聲。
「你在歎什麼氣?」
「五少,你老是告誡我絕對不得惹事生非,可你做這事兒……」
「誰要他對我這般無禮?」
「五少,咱們又不是娘兒們,何必這般計較?」況且,那人什麼事都沒做啊!唉,他猜那人大概是想要報仇,遂循著他們的路找來的,可誰知道一找著他們,反倒是教五少給迷了心魂,心念一動,下手便猶豫了起來,這一猶豫便注定種下了禍根,早知如此,他就不該尋仇。
他邊想邊走,壓根兒沒發覺走在前頭的君絕五已停下腳步,他一個沒注意,結實地撞了上去。
他有些疑惑地抬眼。「五少?」又怎麼了?
「你現下是拐著彎在諷刺我像個娘兒們?」他笑得美眸微彎,唇角漾著的笑意揪人心神。
「沒有。」紹杉靈敏地先行後退一步。
哎呀,這不是自找死路嗎,他方才真的有說過娘兒們這句話嗎?
「你說了。」君絕五笑咧了嘴!一步步地逼近他。
「五少……」五少說的對極了,他全部敗在這一張嘴上,直到現下還是學不乖,老是開口說些惹爭端的傻話。嗚嗚,從小教五少給欺負到大,他怎會忘了?這點八成是有一段時日未遇上這等陣仗,才會教他給忘了。
不要瞧五少長得一副花容月貌,實際上,他是男人,而且是個孔武有力的男子,功夫更在他之上,和他對手過這麼多回,他從未勝出半回,難道,這佈滿霰雪的荒郊野嶺,將會是他的葬身之地?
「咱們好久沒有比試了。」君絕五咧嘴笑著。 「那就甭試了。」天寒地凍的,況且還要趕路呢。
「天氣這麼凍,動一動暖和些。」
「我不冷……」
紹杉一退再退,眼看著就要退無可退了,突地感覺到後頭似乎有些動靜,兩人同時抬眼看向山徑旁的樹林。
「納命來!」
一把凌厲的飛劍瞬間逼近,君絕五突地將紹杉推開,手若蛇形般纏上握著長劍的手,然而只顧著長劍,一個不注意,卻教來者躍起的雙腿給踹中胸口,毫不留情地連踢數腳,逼得他口吐鮮血。
「五少!」紹杉見狀,忙衝上前。
殺手單手抓起君絕五,千鈞一髮之際擋在身前,教紹杉給撞得正著,一個滾身,順勢自一旁的山崖滑落。
「五少!」紹杉整個人撲出去,卻沒能來得及抓住他的手。
君絕五聽見耳邊傳來紹杉淒厲的喊叫聲,然而張眼所見皆是一望無際的蒼白,直到合上眼之前,就連腦袋都是一片空白……
第二章
該死……瞪著頂上被枯黃樹葉給分割得快要看不見的天際,感覺天色似乎又暗了一些,君絕五不禁絕望地合上眼。
不知道紹杉的狀況如何,而掉下來的他,則是掛在樹上動彈不得。
這棵紅杉可真是又大又堅固啊!居然頂得住他,還將他架得四平八穩,留住他半條命……
雖說他連抬起頸項查看傷口的氣力都沒有。但他看也不用看便知道自己絕對傷得不輕,就算沒有殘廢,大概也差不多了,雖說沒有直接摔死在一旁的黃土上,但感覺上也相差不遠了。
畢竟掛在樹幹上頭,壓根兒不知道離地有多遠。想要等人解救,似乎和飛上天是同等的難。
再者,都不知道已經過了幾天,他就晾在這兒!睜眼睇著天色微暗,一忽兒天色又亮了,這樣子反覆著,氣力也消減了不少,仿若只要眼再合上一回,八成便再也張不開了。
全部怪該死的紹杉,他救他,他還將他撞下山崖,真是……
他何時對他有這般的深仇大恨,為何他壓根兒不知道?
倘若不是有深仇大恨,為何直到現下都尚未來救他?
這兒的路況,他和他都熟,知道他從哪兒掉下來,他肯定能夠找到這兒來,可經過這麼久還不見他來,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唉……看來,今年的年關是過不了了。
只可惜,他的手已經不能動,要不他可真想要修封家書到廣陵,省得今年過年等不到他團圓,義父又要生氣了。
半掩著漂亮的黑眸,直視著被遮蓋得只剩下一小塊的天空,睇著如細針般的霰雪不斷地飄落,他不禁勾唇輕笑。
瞧瞧,多美啊!儘管離死期不遠,可老天依舊待他不薄,賜了這般教他永生難忘的美景給他。
多美的銀針霰雪,看起來倒是挺冰涼的,可不知道怎地,他卻壓根兒不覺寒意,更不覺得疼,仿若魂魄快要竄出支離破碎的肉體。
這種死法似乎也沒什麼不好,唯一可惜的是,他一身衣袍都已破爛不堪,就連靴子都掉了,倘若可以,真希望可以換件新袍子,再套雙油靴,至少死得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