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他壓根兒沒發覺她病了?
他明明發覺她的氣色不佳,可為何他就是問不出口?
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在床緣落座,他的目光始終定在她那張蒼白得教他揪心的小臉上。
沒了襖子為何不說?身子不適為何不說?
以往,見她跟在不二身邊,向來是有說有笑的,仿若什麼話都能百無禁忌的說出口;然而在他跟前,倘若不是他向她問話,她絕對不會多吭一聲……哼!見著他不會自動拐彎走,他就該偷笑了。
倘若不是這一回微柘北上之前,方巧有個機會教她賭上一口氣,她才會老是在他身旁打轉,否則這整整一年下來,除了三大節日,他很難得找得著她。
可……靠得再近又如何?
儘管她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他依舊得不到她的心,她依舊不懂他的心思;可,就算她真的懂了又如何?
她會回應他嗎?
她的心可能已綁在不二身上,也有可能是繫在城外那個不知好歹的男人身上,唯獨不可能放在他身上。
那一夜,藉著幾分酒意硬是輕薄了她,儘管她的反應有幾分生硬,可不消幾日她便像個沒事人兒,仿若沒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就當他是醉了,所以不同他計較……難不成以往不二也如此做過,她已習慣了?
習慣了?這種事能習慣嗎?難道她壓根兒不覺得怪?
他成天擔心著她會問出口,可不知是她貴人多忘事,還是她真的少根筋,橫豎她就是絕口不提……是不想提還是忘了提?
難道,他真的教她那般厭惡嗎?
真是不懂,不二到底哪裡比他好,為何她偏是對他情有獨鍾?他就不行嗎?
倘若她真的無法對他動心,他該如何是好?繼續和她耗下去,繼續將她囚在東院,繼續將她鎖在身邊?這樣……他便滿足了嗎?
「冷……」
正斂眼思忖著,卻聽見她痛苦的呻吟,君從三不由得抬眼直盯著她,見她蜷縮著身子,不斷地抓著被子。
「該死,微柘到底是怎麼辦事的!」他低咒一聲。
沒火盆,就連一床暖被子都沒有……明知道她病了,卻沒辦妥事,若是巧葵給凍得病情加重,他非唯她是問不可!
「嗚嗚……」
巧葵的呻吟仿若低泣,斷斷續續地打進他的心坎,教他擔憂地蹙起濃眉;溫熱的大手撫上她冰涼的頰,卻突地被她縮在被子裡的手給抓住。
「好冷……」她緊閉著水眸,緊抓住他的小手抖個不停。
「很冷嗎?」他用雙手搓著她發燙的手。
感覺身旁有般可以幫她祛寒的熱源,她不自覺地蜷著身子往熱源靠近。
見她像只小白兔般靠在他的身邊,他突然揚起苦笑,愛憐地輕撫著她的臉;他在她身旁躺下,拉起被子鑽進被窩裡,將她發燙的身子納入懷中。
雖然可恨卻教他放不下心的蠢丫頭啊,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明知道她的心不在他身上,明知道她嫌惡他,可他依舊遏抑不住早已根深蒂固的情愫,忍不住想要親近她,哪怕是借酒裝瘋,哪怕只是充當一晚的火盆替她暖被……
***
好暖……誰這麼好心,替她把房間弄得這麼暖和?
啊!一定是微柘,因為微柘已經回來了。
嗚嗚,微柘待她最好了,就知道她絕對不會棄她於不顧的……
「起來喝藥了。」
咦?微柘的聲音怎會變得這般粗嗄?這不是男人的聲音嗎?
愣了愣,她突地張開酸澀的眼睛,瞪著眼前的陰影,一時半刻也瞧不清這張逆光的臉。
不過,若是她沒猜錯的話,應該是……
「三少?」她怯怯地喊著。
「嗯。」君從三微挑起眉,側過身子坐在她身旁,大手輕輕地抬起她的後腦勺,一手端著藥碗。「喝藥了。」
「這……」為什麼三少會在她的房裡?而她……是怎麼著?「風寒哪,笨丫頭。」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沒好氣地啐了一口。「你在甲板上暈倒了。」
「哦……」這麼說來她好似有點印象,老覺得頭昏腦脹,原來她真的病了;她還以為是因為揣度三少的怪異舉動,以至於想得頭都疼了,原來她是真的病了。
「喝藥吧,喝完之後再吃點東西。」他把藥碗湊到她的嘴邊,全然不給她抗拒的機會。
「哦。」她乏力地微蹙起眉,乖乖地喝了一口,隨即被燙得皺眉。「燙嗎?」見她疲憊地點點頭,他不禁暗罵自個兒的粗心,拿起藥碗吹上幾口,想將甫熬好的藥汁吹涼些。
他不經意的舉動教她傻眼了。
外頭是不是又發生水災了?還是雪虐風饕?要不……三少怎會餵她喝藥,甚至還怕藥汁燙著了她,好心地替她吹涼?
到底是怎麼了?她是不是又發夢了?
「來!再喝一口。」將藥汁吹涼,他才將藥碗湊到她嘴邊。
她眨眨眼,疑惑地喝下藥汁,在他詭異的溫柔中,沒一會兒便恍恍惚惚地把藥汁喝完了。
「來。」「這是什麼?」她無力地倒回床榻,瞇起水眸睇著他手上拿的東西。「張嘴。」他不耐地命令。
「哦。」她乖乖地張嘴,見他在自個兒嘴裡不知道放了什麼,方含住,便覺得味醇潤口,有些酸、有些甜,除去了嘴裡的苦味。「糖酥雪梅!」
「你這張嘴倒是挺精的。」他瞅了她一眼,隨即起身將藥碗擱在桌上。「這可是東水酒樓最勾人心魂的點心了,以往二少帶我去吃香喝辣後,總是不忘再點上一碟糖酥雪梅,而我呢,就……」呃,不知道再說下去,三少會不會又對她大發雷霆……
怯怯地抬眼探向緩步走回床畔的君從三,見他一臉陰鷙,黑眸冷厲地直瞪著自個兒,巧葵不禁斂眼閃避。
再怎麼說她現下還是個病人,他總不會殘忍地又賞她一頓罵吧?
「待你病好了,我就帶你去東水酒樓。」他突地說道。
「嗄?」她不禁又眨了眨眼。
她是不是聽錯了?雖說她現下頭疼得緊,神智也有幾分渙散,然而她的耳朵還是利得很,沒聽錯半句話。
只是……三少怎會突然對她這般好?
他居然紆尊降貴地伺候她……是不是她昏迷時發生了什麼事?可就算是發生了天大的事,三少也不至於如此吧……打她知道有他這個人開始,還是頭一回見著他這般好聲好氣,甚至相當難得地沒對她發怒。
還以為知曉她病了,他肯定會賞她一頓臭罵,誰知道事情竟然出乎她的意料,不知道是不是微柘同他說了什麼……
對了!微柘呢?
「等你好了,你想吃什麼我就帶你去,你說好不好?」他坐在床畔,側身瞅著她。
「呃……」這個嘛,因為她實在不知道三少葫蘆裡在賣什麼藥,所以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請原諒窩囊的她吧!她真的好怕,三少怎會突地轉性了?好可怕呀……
「就這麼說定了。」他自言自語著,壓根兒不管她到底回答了沒。反正該下定決心的人是他,只要他決定怎麼做便成……這一回,他可是鐵了心,絕不容許自個兒再退縮了。
厭惡他也好、嫌惡他也罷,不管怎樣,她這一輩子是注定逃不了了。
「嗄?」什麼說定了?「合上眼,再睡吧。」他拍了拍她的粉頰。她瞪大水眸,心頭一陣狂顫。「可是……三少,外頭很亮,現下是什麼時刻了?」這一回做的不是春夢,而是惡夢哪……
到底是怎麼著?她不過是昏迷了一陣子,為何一切都變了?
「甫過晌午。」
「咦?」什麼甫過晌午?她覺得自個兒似乎昏迷了很久,怎麼可能一下子就醒過來了?
「你在甲板上暈倒,那是昨兒個的事了,你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他沒好氣地道,大手輕撫過她的臉,拿起手巾輕拭著她額上的薄汗,再將貼在她額上的幾綹髮絲輕輕地勾到耳後。
「嗄?」她驚訝地喊著,卻不是因為他說她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而是他的動作……
老天啊!他到底在做什麼?
說話輕柔就已經害她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方纔他還說了一些教她理不清話意的承諾,現下他的手居然在她的臉上飄來飄去,還幫她把頭髮勾到耳後……天啊!她好怕,心頭不安得很。來人啊!快來個人救救她,她好怕……
「還是你想要吃點東西?」
她顫巍巍地瞪著看似輕鬆自在的他,總覺得有口氣悶在胸口,教她喘不過氣來,她覺得自個兒又要暈倒了。
「我不餓……」她哪裡吃得下啊!
「那就再睡一會兒吧,用晚膳時我會叫你。」他的大手輕撫著她熱度消退不少的額頭。
「這……」換言之,她若是一個不小心睡著了,醒來後定會瞧見他?
可不可以不要?
「睡吧。」他輕聲哄著,口氣有點生硬,不太自然。
「三少……微柘呢?」她的身子不斷發顫,小聲地問。
為何他要照顧她?府裡還有很多人可以照顧她,況且她已經好多了,根本不需要他人照顧……不對!重點是他為什麼會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