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出去!」她打斷他的話。
她緊抿著唇,努力地表現出盛怒的模樣,努力地將那股羞赧感壓進心底最深處;那是錯誤,而且是很久以前就犯下的錯誤,何必一直再提起!
尚行書倒是對她突來的怒氣習以為常,只是笑了笑,在走入通往總經理室的那扇門前,回頭又叮囑了一聲:「不准倒掉,我會檢查垃圾桶。」話落,隨即又關上門。
他前後待了五分鐘,她再一次恢復到寧靜優閒的下午時分。
嘖,她會那麼笨嗎?幹嘛倒垃圾桶?她不會直接拿去馬桶沖掉,銷毀證據嗎?說他不聰明,他又不承認!
不過,她不是一個暴殄天物的人,所以儘管沒有任何食慾,她還是吃了。
她一邊吃著燒賣,一邊盯著那一扇門,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地方變了;他的雞婆和獻慇勤依舊不變,但他的神情卻變了,似乎沒像以往那樣賣弄他的笑容,眉宇之間多了一點憂鬱。
真是好笑,他一點都不適合憂鬱,不知道他現在又在做什麼打算,或者是又想要用什麼法子對她動之以情。
可是……下午足足四個鐘頭的時間,他卻只踏進了五分鐘,這一點和以往相比的話,確實有相當大的落差……是想要引起她的注意,還是公司的業務讓他分不開身?她只管廢棄物,不懂大方向的營運,所以他的業務到底忙不忙,她是無從得知的,不過也不關她的事,她現在要做的是——繼續打電話!
她就不信她找不到東方妤,她一定會一直打電話直到找到她為止。
***
坐在吧檯邊,文沛含一雙惑人的水眸盯著入口大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死盯著,彷彿審視著每一個進出的人。
那是一種習慣,因為某人養成的習慣,而且是最近剛養成的。
文沛含眨了眨有點酸澀的眼,她回頭睞著大時鐘,十一點二十九分,他應該快要到了;但是今天他特地留在公司加班,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他到魅的時間?
鈐的一聲,儘管PUB裡頭的音樂嘈雜,但她仍是聽見了清脆的門鈴聲,驀然拾眼卻不見尚行書的蹤影,她微微失望地再望向大時鐘,已經三十分了,他沒道理還不來啊!已經一連數十天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搞什麼鬼,但是十一點三十分,他一定會準時到達,然後坐個三十分鐘,在十二點整,像個灰姑娘一般地匆促逃離現場……和下午三點三十分的點心時間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會不會是什麼某某咒術之類的?要不然她怎麼會這麼在意呢?
老實說,他到底來不來,對她而言根本是不痛不癢,可是一個在固定時間報到的老客戶誤點,總會讓她覺得心裡有些疙瘩,但為什麼會這樣?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找出原因。
可惡,她找這原因做什麼?他來不來與她何干?要是他大少爺今天不想來,難不成她還要特地致電問候?
嘖,他要是不來騷擾她的話,她才該要高興才是。
鈴的一聲,文沛含下意識地抬眼找尋著那一抹理該出現卻又尚未出現的人;果真,十一點三十三分,雖然遲了一點,他還是如往常一般來了。
「嘿,我還以為你去約會,所以今天不過來了。」她看著入口大門,從門縫看去的停車場裡,果然和以往一般停了一輛亮眼的黃色保時捷;但是今天不同的是,車裡似乎有人。
尚行書緩緩地走到吧檯,輕佻起眉,「你猜對了,我只是口渴,順便過來拿罐可樂。」她能不能別說得那麼理所當然,好像她真的壓根兒都不在意!
她愣了下,有點勉強地微笑著,「何必這麼麻煩呢?轉角不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商?你直接去哪裡買不就好了?幹嘛還要特地跑來這兒?」最好都不要來,免得礙她的眼。
就說他準時得跟灰姑娘一樣,怎麼今天會遲到,原來是……嘖,他不是說要追求她嗎?車上載了個美人,不就代表他已經放棄她了?
她微挑起眉,倏然發現自個兒的情緒有些低落……
「來你這裡拿可樂,不用排隊也不用付錢,不是方便多了嗎?」他笑得比她還勉強。
最近總覺得她會把目光放在他身上,而且和他說話時,也不再像之前那麼陌生,他以為她對他或許是有了一些好感……誰知道她還是無動於衷,根本不在意車上的那個人。
「哦,原來如此……」她斂眼笑著,差人拿來兩罐可樂遞給他。「拿去吧!不要讓新歡等太久,省得到時候人家誤會我,就像之前那一個女人誤解我們一樣,那我可就麻煩了。」
她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覺得很鬱悶?心頭有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
「那……」他接過可樂,為她而憂鬱的魅眸失控地直瞅著她,「我先走了。」
「玩得高興一點。」她皮笑肉不笑地道,抬眼瞧見他憂鬱的眼,不由得失笑。
「幹嘛,你現在不是要出去玩嗎?怎麼一副很不情願的模樣?」
尚行書勉強地笑了下,對她揮揮手,「我先走了。」
文沛含睞著他離去的背影消失在掩上的門邊,剎那間,她沉入寂靜的無聲空間,聽不見嘈雜的音樂,傻愣地盯著門,數著不規則的心跳……
***
時間是下午三點三十分,可是她眼前的那一扇門,始終沒有打開的跡象。
文沛含無視之前送進來的公文,晶亮的水眸直瞅著門,幾乎快要把門看穿了!
她不餓,她不是在等點心,她只是……制式化地習慣了一些事物,所以只要時間一到,她就會下意識地盯著門。
但是實際上,她確實是有些不太對勁,至於是哪一部分不對勁,她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是不是感冒病毒侵襲到她的腦袋裡了?
文沛含把放在桌上的雙腿移開,再輕抬纖手托腮,斜眼睞著門,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腦海中不斷地出現他那雙憂鬱的眼?
真是有病!他明明老愛在她的面前笑得跟花癡一樣,然而這一陣子卻反常地在她面前要憂鬱,而那一雙憂鬱的眼,似乎就從她生病之後出現的,而想到那一場病,就忍不住想到最能暖和人的體溫……
那體溫不但驅散了她的寒意,更慰藉了她不知打哪冒出來的恐懼不安……害她至今還忘不了那肌膚細膩的接觸。
對了,她開始有點不對勁,似乎也是從那當頭開始的。
難道她想要一個男人的身體?文沛含不由得瞪大了眼,托腮的手猛然摀住自個兒的嘴,免得驚叫出聲。
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會對一個男人起了遐想?
倘若是對至盛有遐想,她倒還能接受,但怎會對那個自命風流,自詡為情聖的花癡男人起了遐想?
她病了,病得很重,說不定是絕症!
要不然……要不然怎麼會有這種事呢?文沛含倏地站起身,一會兒走到落地窗旁,一會兒又走到與總經理室相隔的門前,神色倉皇而慌張,舉止不安而錯愕,一會兒抱頭,一會兒低歎,什麼才女……這辦公室裡哪還有什麼高智商的才女?
「怎麼可能?那個空有一張俊臉的男人,只有聲音才讓我喜歡的男人,是個低能、白癡的蠢男人,我怎麼可能會……」她笑得有些詭異,一想起他那一雙眼,想起他絞盡腦汁逗她笑的神態,想起他粲笑的溫和俊臉,她的心不由得怦然心動……
「不可能!」她不禁仰天大叫,想要甩開迷亂的思念和期待,即使她沒閉上眼,他的身影也出現在她的面前,她不由得哭喪著臉低喃著:「不會吧……」
倘若她會喜歡他的話,早在大學時代就該喜歡上了,怎麼會等到現在?
況且當初要求交往,不過是因為他的聲音,要不然她怎麼可能看得上他這麼低俗又毫無才華可言的男人?
可是話說回來,兩人交往的那段期間,他確實待她相當好,面對她蓄意的任性和蠻橫,他包容得讓她無話可說,到了最後,終於讓她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決定和他分手,不再利用他的聲音滿足她的想像。
不過,分手的原因也有一半是因為他太花心,不管他對她再怎麼好,她也無法接受一個茶壺配上多只茶杯的組合!
那算是嫉妒嗎?
文沛含思緒轉得太快,一個不小心,讓她踉蹌地跌在一旁的沙發上,像個破布娃娃似的挺不直背,抬不起肩,軟軟地癱在沙發椅背上,無神的大眼滿是震撼,那比發現新大陸,發現新廢棄物處理系統,還要教她震驚。
「發生什麼事了?」
倏地,通往隔壁的門被打開,尚行書一個箭步衝進來,見她癱在沙發上,忙不迭地一把將她扶起,擔憂地瞅著她無神的眼。
「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因為太累了?」他拍著她的臉。
文沛含尚在震驚之中,耳邊聽著他輕柔幾近耳語般的呢喃,感覺他的氣息噴在她的臉龐上,貼近的身軀跳動著等速度的心跳……她幾乎可以肯定他確實是對她相當有好感,可以感覺到他真實而不虛偽的擔憂,當然也可以感覺到自己似乎並不是那麼地討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