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敦敏敏銳地發現一件事,丁小雨把他當敵人了。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他整頓了心情後,開口問:「我想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事。」
「哪一天?」丁小雨分明在裝傻。
「莊孝維同學。」薛敦敏提著蛋糕盒放在丁小雨面前,用著慣常的戲謔口吻提醒她,「你知道我說的是哪一天。」
丁小雨只是一臉憤慨地死瞪著眼前的蛋糕盒,目光放射出足以殺死人的能量。
薛敦敏不解地望著她。這盒蛋糕怎麼了,好像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他偷偷地看向鄭明琳,她卻一副沒事人的模樣。
「呃……」他清清嗓子,「請問,這盒蛋糕有哪裡不對嗎?」
「就是這個蛋糕店!」丁小雨冷冷的道。
「蛋糕店有哪裡不對嗎?」
「你說這蛋糕打哪兒來的?」丁小雨橫眉怒目質問他。
薛敦敏覺得好笑,「蛋糕當然是從蛋糕店買回來的。」他不明白,這也好氣嗎?「這家蛋糕店還是我一個朋友開的。」
「朋友?」丁小雨話中有無限的不屑,「因為朋友開的所以可以常去嗎?」
薛敦敏愈來迷惑,如同墜入五里霧中。「朋友開的店去捧場也是正常的事。」
「所以你就帶女人去?」丁小雨的問話愈來愈帶刺。
薛敦敏有些不高興,今天到底是誰要問誰事情?「我沒有帶女人去。」
「沒有!?」丁小雨的聲音尖銳了起來,「請你告訴我們,那天傍晚和你一起在蛋糕店的人是誰?」
「哪一天?」
「就是馬麗出事那天。」鄭明琳冷靜地接口。
馬麗出事那天?薛敦敏開始回想……是了,在那一天,他發現了那家剛開不久的蛋糕店,原本是要買蛋糕回去給馬麗嘗嘗的,卻在結帳時遇見了孫曉蓉,沒想她竟是那家店的老闆,基於舊日情誼不得不坐下和她寒暄了幾句。
「她是我以前在劍橋認識的朋友,也是那家蛋糕店的老闆。」
「我下次絕不再去那家店。」丁小雨冷哼了一聲,把整盒蛋糕推得老遠,像是有瘟疫一樣。
「別這樣嘛!」薛敦敏懇求著,他不知道那天的情景被她們看見了。
「那個女人叫曉蓉?」挑著眉,鄭明琳笑問。
薛敦敏點頭,他覺得鄭明琳的笑容裡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態勢。
「你說,你為什麼和那女人單獨在一起?」丁小雨怒道。這口氣她憋了好久。
「拜託,那裡是公共場所,而且我跟她沒什麼。」
「可是她是曉蓉。」收斂起笑容,鄭明琳換上正經的表情。
「是她就不可以,」丁小雨傾身向前顧不得即將臨盆的大肚子,「你忘了半年多前我叫你由英國回來之時,你說過什麼話?」
「我說過什麼話?」薛敦敏一時想不起來。他成天和丁小雨瘋言瘋語的,他哪裡記得起來自己跟她說了些什麼?
他開始陷入迷惑中。
「你說你想娶曉蓉。」鄭明琳說道。
「喔!是呀!」話一出口,他立即發現自己失言了。
兩個女人的表情變得更加難看。
丁小雨已經氣得握緊雙手拳頭。
鄭明琳則以銳利的眼神瞪著他,「你知道你方才說了些什麼話?」
薛敦敏開始畏縮了起來,「我可以解釋的。」
丁小雨大怒,「很好,我們就是來聽你解釋的。你知不知道馬麗那天看見你們二人在一起時,她的心裡有多難過?她幾乎要崩潰了,你知道嗎?」
「如果馬麗看見我,為什麼不進去和我打招呼?」他不解。
「因為她知道那個人是曉蓉。」鄭明琳平靜地說。
「她怎麼會認識曉蓉?又怎麼會知道曉蓉?」他像在自言自語般的低喃。
「因為她在你書房裡發現你和曉蓉的照片。」
薛敦敏開始有些不安,「我和曉蓉合照並不代表什麼。」
「你以為你和曉蓉的事,馬麗不知道?你可知道那陣子馬麗的情緒多麼低落,精神有多不濟?她那種什麼事都悶在心裡的人都能如此失魂落魄,你以為她還能承受多大壓力?」鄭明琳平和的敘述,正因如此,更令人不寒而慄。
薛敦敏開始回想這一切,然後恍然大悟的大叫:「丁小雨!」
丁小雨看著他突然變臉,也老大不高興。
薛敦敏的臉漲紅,顯示他上升的怒氣。「你告訴馬麗什麼?」
「我告訴馬麗什麼?」他打人喊救人,真是笑話!她丁小雨可不是被嚇大的。「所有你告訴我的話,我都轉述給馬麗知道了。」
「你都告訴馬麗!?你最好不要告訴我說,你告訴馬麗我要娶曉蓉。」
「正是。我就是告訴她那些。」丁小雨理直氣壯地道。
「你……」薛敦敏為之氣結。如果不是看在她即將臨盆的份上,他真的會好好的海扁她一頓。
他努力調整呼吸,試著不要生氣,但他做不到。任何人做了傷害馬麗的事,他都無法坐視不理,即使對方是丁小雨。
鄭明琳一閃身,擋在他和丁小雨之間。她好像稍微瞭解事情的大概了。為了不使他在盛怒之下傷丁小雨,她必須挺身而出。「冷靜一點!」她抓住他已抬起的手。
「你少插手這件事。」他鐵青著臉警告。
「我必須要插手。你找我們來不是為了要動手打人吧!想想此刻馬麗的心情。」她再以別有深意的眼光看他,「哀莫大於心死。」
薛敦敏的身子開始顫抖。天哪!他竟然就這麼輕易地傷了馬麗那顆脆弱又敏感的心,就在她才剛開始要淺嘗享福滋味的同時。
他用雙手摀住自己的臉,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來:「她……那天她有沒有說什麼?」
「她是你老婆,你該去問問她。」鄭明琳回道。
薛敦敏搖頭,「她什麼話都沒有說……」他將眼光調向落地窗外,一臉茫然。「她只是常常坐在窗台上,不說話的看著窗外。」
「和她初到日本時一樣。」丁小雨回憶起過往。
「小雨!」薛敦敏抬頭望著她,「我真的傷了她,是不是?」
「你可不可以再度解釋一下你和那位女人的……呃,情況?」丁小雨冷靜下來後,也不再那麼衝動了。
薛敦敏無奈的重提往事:「那時孫曉蓉是另一位研究生的同居人,她自己倒沒有在劍橋唸書,那時她家中負債,柳風願意拿錢出來給她。」
「等一下!」丁小雨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急忙問:「這個柳風,就是貴華中學的那個勢利鬼?」對於勢利的人,她向來無法留下好印象。
薛敦敏看了她一眼,訝異於她的好記性。「沒錯,就是那個柳風,他只是比較花心而已,不是真的那麼勢利。」
「後來呢?」打斷了他們的題外話,鄭明琳問道。
「那時,曉蓉很想和柳風安定下來,可是柳風性子不定,所以一群同學起哄開玩笑的叫我放風聲娶孫曉蓉,希望能因此讓柳風浪子回頭。」
「舊事重演。」丁小雨冷冷地道。
薛敦敏知道她指的是他和馬麗在紐西蘭的婚姻。「這兩件事不同,」他解釋著:「和馬麗我是心甘情願、歡喜的接受,可是和孫曉蓉,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可是你還是幫了她。」丁小雨指責他。
他苦笑,「其實這件事嚴格說來我不算幫她。」
「怎麼說?」鄭明琳問。
「小雨叫我回來。」他抬頭望向丁小雨,「你不是說如果我不回來,你就要告訴馬麗,你要弄得雞飛狗跳。」
丁小雨間言,低下頭來。
他搖頭,「沒想到我依言回來了,你卻仍把事情給說出去。我更沒想到,原來這件事馬麗悶在心裡已有半年之久。」他的苦笑看來倒像在哭。不,比哭還難看。
「我真該誇獎她這麼沉得住氣。怪不得爺爺打她十八歲起就認定她會是個優秀的接班人。」他這話說得很無奈。
鄭明琳開始對薛敦敏有些同情,但仍不忘提醒他,「我不認為馬麗想當接班人。」
薛敦敏聞言,抬頭看她。「何以見得?」
聳聳肩,鄭明琳攤了攤雙手,「她常說她只想當一個小職員,照顧好自己的家、自己的老公小孩就好。」頓了頓,她接著說:「其實她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她只想要足夠的安全感罷了!」
「和你不一樣。」
鄭明琳笑了笑,「對,和我不一樣,她不在工作中求得成就感。工作之於她只是一種責任、一種義務,更是一個擔子,端看你是有否有能力為她扛下這個擔子,把她收容在你的羽翼之下好好保護著。」
「等等,柳風和曉蓉後來怎麼了?」丁小雨想知道他們的後續發展。
「後來?沒有後來了。」薛敦敏也攤了攤手,順手梳理了下頭髮。「後來我就回來了,他們兩個目前還是維持舊狀,那家蛋糕店也是柳風拿錢來給孫曉蓉開的。」
「早就告訴你,不要那麼博愛。這下可好了,想插手別人的家務事,卻弄得自己的婚姻岌岌可危,你呀!真是自作自受。」丁小雨乘機以教訓他來消除自己的歉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