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很小,像蚊吟般,不仔細聽便會聽不到,但他聽見了。
難怪她會洗好澡回來,薛敦敏不禁責怪自己的莽撞。
「去游泳怎麼不先說一聲,我可以陪你去。」
「我想自己去。」馬麗說謊,其實她多希望薛敦敏能陪她。
「你知道嗎?我一個晚上在家裡胡思亂想,生怕你出了意外,怎麼也沒想到你是去游泳。」
他讓她枕著他的手臂,另一隻手在她的酥胸游移,「你怎麼突然想自己去游泳?」
「突然想運動就去了。」總不能說是自己因為他而沒安全感,因此急於建立自己的生活重心。
「家裡不是有游泳池,你在家裡游就好了。」他其實想說的是——我不想讓別人見到你姣好的身材。
「我忘了。」
「忘了家裡有游泳池?」他在她耳邊廝磨,說話的聲音像在挑逗她,也像似安慰她。
「嗯。」她沉浸在他細細的吻中,開始意亂情迷;平時她是冷靜自持的,但只要遇見薛敦敏,一切就完全不按常理了。
「從明天開始回家來游,我陪你。」
她根本搞不清楚他說了些什麼,就一古腦兒的全部同意了。
他此時已氣消,明知此刻她可能沒有認真的聽他說話,但就忍不住逗她。「明晚陪我裸游。」
在他的溫柔耳語下,馬麗也糊塗的答應了。
他不禁得意了起來。也許今天他的小妻子有些不對勁,但是明天,明天他一定會讓她服貼柔順,誰教她同意和他一起裸泳!
※ ※ ※
一整天,薛敦敏都是心情愉悅的,當然這種氣氛也直接地感染了他週遭的所有人。
從早上一進公司薛敦誠便看著他弟弟笑個不停,笑得他心裡好生嫉妒;現在竟然還在唱歌,已經唱了半個小時五音不全的歌了,他也沒聽懂薛敦敏究竟在唱些什麼,只依稀可辨識幾個音符殘破不全地掛在他嘴上。
薛敦誠忍不住了,難道劍橋大學畢業的人都是這種白癡樣嗎?為了挽救這所古老學府的名譽,他上前一掌劈向弟弟。「喂,當我秘書這麼得意啊?還可以一邊唱歌?」語氣中滿是不屑。
薛敦敏揚起一抹陽光般的笑容。「大哥,別這樣。工作嘛!就是要做得快樂,何必整天一張苦瓜臉。這對大家都沒有什麼好處的。像我,多健康!」他比比自己笑道,一副演說家的姿態。「每天快快樂樂的來上班,平平安安的回家,生活有目標,工作才有衝勁,這才是為人主管的好表率!」
瞧他說得志得意滿的,薛敦誠直覺這弟弟今天八成吃錯藥了。「當我秘書可不是一件好差事,你不累嗎?」他斜睨薛敦敏一眼。
「我是優秀的青年才俊,是菁英主義下的優秀實踐者,也是詩人靈感之鄉的古老學府所培育出來,上承牛津、下啟哈佛的天才,你這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工作,我才不會把它放在眼裡。」薛敦敏合起一份評估報告。「像這些根本不需要我全部的精神,我只消大筆一揮三兩下,就可以做得完美無缺。」
薛敦誠見他如此,忍不住挫挫他的銳氣。「那很好,薛秘書。這邊還有一些有關下半年度預算的執行報告,請再做一次評估分析,今天下班前給我。」他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薛敦敏一聽,這還得了,他今晚和馬麗可是有一個浪漫的約會;把這做完,那還約什麼會?他立刻求饒:「大哥,饒了我吧!」
薛敦誠一挑眉,「咦?你不是菁英主義下的優秀實踐者嗎?這種小事應該是難不倒你的。」
明知大哥在挖苦他,但此刻薛敦敏也顧不得尊嚴。「大哥,您知道我如何也比不過您的金頭腦。」他討好似的奉上茶水。
「來,喝一杯茶!這些工作還是只有大哥您處理才能游刃有餘,我哪能和您比!?」
薛敦敏笑得像個小人。開玩笑,此時若不巴結大哥,那晚上還有什麼幸福可言?
薛敦誠哼了一聲,「說吧!你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又是傻笑,又是唱歌的,難不成我給你的工作壓力真的大到讓你癡傻了?」薛敦誠很擔心,當他秘書的壽命大概都不超過一年,這雖非他所願,可是工作量大,壓力沉重也是無可厚非的,做為一個企業的高級領導人,他只有承擔,但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弟弟是個承受不了壓力的人。
「這……真是不好意思說。」他笑得靦腆,「大哥,你今晚可有約會?」
這突如其來的問話,讓薛敦誠愣了一下,他隨即正色的說:「為什麼這麼問?」
「就是……我和馬麗今晚有個小小的約會。」他還刻意比了個小手勢。「約會地點就在家裡,請你別太早回來當電燈泡。」他又再狡詐的一笑,「當然,最好把爺爺也帶走!」
原來他高興了半天,就只為了和他老婆約會,薛敦誠哈哈大笑。
薛敦敏不悅地看著他。「有什麼好笑的?和我老婆約會有什麼不對嗎?」
「我還以為你之前休假的那兩個禮拜,你們小倆口天天在約會呢!原來你們那時候是在辦家家酒?」
「大哥!」薛敦敏露出警告的眼神。
「好好好。」薛敦誠忍住笑意,他已想好今晚要去哪裡了。「我今晚不回家,把家裡留給你們兩個,要好好努力啊!」他拍拍薛敦敏的肩膀,促狹地看著他。「可別做白工啊!」
還沒弄清大哥的意思,薛敦敏大叫:「大哥,你今晚不回家要去哪裡?」沒想到才出國幾年,薛敦誠竟然也會夜不歸營了。
「去找我的小冤家。」
薛敦敏看著大哥瀟灑的走出辦公室,不覺有些納悶。小冤家,這肯定是女的,怎麼都沒有聽馬麗提起?他的博愛意識又再度地抬起頭來,不管是不是做白工,他也要弄清那個小冤家是誰,說不定……
他嘿嘿地笑了好幾聲,然後拿起電話打給馬麗。
※ ※ ※
馬麗正皺著眉頭看上個月的各部門業績報告,比起去年同期衰退了一些,約莫差了八百多萬元才能平衡往年標準。
台幣貶值、股市狂跌、美元持續升值……種種原因在馬麗腦海中閃過,這些不傷和氣說辭她老早就想好,只怕沒人可以想得比她更多了,但終歸一個原因便是——客人不上門。
買氣差,客人不上門,所以業績滑落,所以大家都會被叮得滿頭包。她不想叮人,卻又免不了被叮的命運。
當上半年的整個業績報告一旦上呈到「虹雲」的首腦——薛容若的面前,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會被罵得體無完膚,更別說「大老闆」——薛敦誠出巡來訪時,東挑西挑,連日籍主管都被罵得招架不住,頻頻呼救。
現在可好了,她老公偏偏是大老闆的機要秘書。別的不說,光是公事上的大小事都得由他老兄先過濾,然而現階段景氣低迷,連連赤字的成績,實在今她覺得好生不自在。只因她可不想讓敦敏以為她在日本這麼多年只會唸書、花錢,而不懂得替公司賺錢。
「紅花」集團距離目前的百貨業龍頭尚有段距離沒錯,但並非遙不可及,假以時日,她有信心一定可以榮登首執牛耳的領導地位。
電話響起,馬麗拿接起話筒,原來是敦敏打來的。
(你今天下午好嗎?我的小馬麗。)薛敦敏語帶挑逗地問,反正辦公室內現在沒有別的人在,他不必怕丟臉。
「你今天下午沒事做嗎?」讓對手的期待落空,再予以壓制,這是她商場的慣用伎倆。她故意裝出冷漠。
他好像沒有感受到她的冷漠一般。(我今天有一大堆的事要做,還有一個會要開呢!然後啊,還要整理出會議紀錄來,除此之外,還有好幾個分析圖表要做,你說我忙不忙?)
他是在邀功嗎?馬麗覺得好笑,語氣也柔和了起來。「那不是很忙碌嗎?怎麼還有空打電話來?」
(就是因為忙,不能自己過去,所以只好藉著電話來告訴你,我好想你!)他衷心地說。
「不正經。」電話這頭傳來一陣輕笑。
薛敦敏知道,馬麗不像她口中說的那麼不在意。
「突然打來有事嗎?」
(沒事也可以打電話給你吧!還是貴公司禁止閒雜人等打電話進來?)
「公司哪有什麼限制!只是我們每天見面,還需要這樣通電話嗎?」她不解。
(這你就不懂了。)他像個詩人要朗誦自己作品般的說道:(夫妻之間除了每天的見面,總還要有些情感的調劑、潤滑,才能更加顯得相知相惜。你想,我以前是不是常打電話給你!)
說起這個電話費,薛敦敏還真的是電信局的大戶、金主。他曾在英國二個月打了二萬多元的電話費,只為了要彌補她丈夫不在身邊的寂寞。所以說起熱線交流,他們夫妻倆還真可稱得上是楷模。
「相知一定要藉著通電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