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一個人需要理由嗎?」她反問。
可不是?她家裡頭窮得連吃頓白米飯都不可能,然他不同,他吃的是珍饉,穿的是綾羅綢緞,住的是大宅,像他這般的天之驕子,看在她眼裡就覺得刺眼。
「你!」他皆目欲裂,俊臉陰騖得嚇人。
「我就是討厭你,壓根兒不想和你成為夫妻,更不想替你生下子嗣,我待在司馬府不過是貪圖一份安逸罷了!」她就是一個這般自私又卑鄙的人,他最好把她的真面目看清楚,再趕緊打退堂鼓,別用少爺的身份壓迫她。
司馬邀煦抿緊了唇,突然低下頭在她肩上狠狠地咬下一口,彷若要把她給咬下一塊肉似的,隨後又立即起身離去,再也不看她一眼。
痛得淌出淚來的喜恩怒瞪著門口,單手撫上被咬得疼痛不已的肩,睇著自己手上的血,不禁開口又罵:「混蛋!是你要我講的,居然還咬我!」她不過是好心地讓他知道事實,他還咬她,真是痛死她了!
第六章
「喜恩,我不要去西冷山。」
臨行前,十五歲的司馬邀煦窩在喜恩的房裡,還不斷地哀求著她留下他。
「我叫你去就去。」喜恩窩在溫暖的被窩裡,冷不防地踹了他一腳。「現下都什麼時候了,你居然還在這裡?你是故意跑到我這裡,想害我挨老爺的罵嗎?」
真是的,天氣這麼冷,他居然拉她的被子,不踹他,她就不叫喜恩。要走就趁早,別在這兒婆婆媽媽的了。
「我不想去!」司馬邀煦跳進她的被窩裡頭,將她拉進懷裡。「喜恩,你去跟爹說,說我不想去,我不要到南京去,那裡離揚州好遠……」
她的臉緊貼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急促而不失序的心跳聲,感覺他溫熱的氣息,沒來由地紅了臉,「走開!要你去西冷山是為了你好,你別一副好似大夥兒要送你去死的模樣!」
混帳,她什麼時候允許他隨便跳上她的床,甚至還摟住她來著?
「可是……」他知道她一定是為了他好,所以才會跟爹建議送他去西冷山。「我不想離開你,喜恩,我喜歡你,我不要離開你。」
說完,他又將她給摟進懷裡,這一回他比方纔還用力,讓她根本掙不開。
「你……」喜恩的心微微一顫。
喜歡?他喜歡她?他大少爺該不會是哪裡有問題吧?她都把他給整到這種地步了,他居然還說喜歡她,這也太扯了吧?
他不過是個毛頭小子,跟人家說什麼情愛?
「我不管你喜不喜歡我,反正你給我上西冷山就對了!」她掙不開他,索性放棄掙扎。「你瞧瞧你,跟個娃兒沒兩樣,你要我怎麼喜歡你?去去去,至少也要等到比我高、比我壯,再來跟我論什麼情啊愛的。」
小鬼就是這麼麻煩,不過是稍稍對他好一點而已,他便對她死心塌地,說穿了,這不過是年少無知罷了。
「真的?」他鬆開手,噙著淚水的大眼直瞅著她。
被他這麼一瞧,不知怎麼地,她的心猛地一顫,別過臉,有點心虛地道:「都多大的人了,居然還會掉淚,真是難看!」她知道他長得很俊,但也沒必要在她面前扮可憐吧!
「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你要等我喔!」他翻坐起身,眸子直盯著
「知道了,你去吧。」喜恩依舊不看他,隨意揮了揮手。
廢話嘛,她不待在這裡,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那我走了。」
司馬邀煦站起身,見她又窩進被子裡頭側躺背對著他,沒再抬眼看他……
※ ※ ※
藏花閣
司馬邀煦倚在靠近街邊的窗台,眼睛直盯著下頭川流不息的人潮,睇著灰沉的天空,靜思著過往。
他都快忘了自己也有過那般純情而任人玩弄的時候?
不過話說回來,若是拿現下相比,他似乎也沒比以往好上太多,依舊是被她玩弄於股掌。
為什麼他偏是為她所折服?
明知道她對他毫不在意,甚至一點也不在乎,就算他永遠不回丹巖閣,她也不會難過,說不準還會開心得手舞足蹈!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對一個不會對他傾心的女子如此掛念?
他可以淡泊名利,看輕權勢,為何卻唯獨對一個女人放不下心?
要得逍遙自在,就得無拘無束,順性而行,繼而得而不喜,失而不憂,安時而處順……但唯獨她教他執著,割捨不下,想要強取得之。
他該如何是好?
不管他用什麼法子,她依舊不為所動。倘若他能夠因日久而生情,她又怎能對他無動於衷?
或者該說是他太過高估自己的魅力。
「三少……」
一個嬌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倚在窗台邊的司馬邀煦動也不動,彷若沒聽見一般。掬霧抬眼見他彷若未聞,倒也不以為意,拿了燭火走到房裡,點起滿室光亮,再燃起香料,斟了酒,輕步走到他身旁。
「三少,都到掌燈時分了,你一直未喚我,我還以為你走了呢,想不到你竟是一個人在這兒出神。」掬霧將玉瓷杯遞給他。「這街景有什麼好瞧的,可以讓你瞧得這般出神?」
司馬邀煦緩緩收回視線。「街景有什麼好讓我失神的?」他輕勾起淺笑,一口飲盡杯中物,繼而再把眼轉到街上。
他不過是在想,明兒個就是賞花宴了,今兒個晚上有場祭祖大典,倘若他未到,典禮是無法進行的,所以無論如何喜恩都會撥時間來拖他回去,可是都已經是掌燈時分了,為何還不見她的身影?
難道她逃回北方了?
不對,她要是離開了司馬府,還能上哪兒去?她不可能會拋開現在安逸的生活而去過顛沛流離的日子。
「那是因為你心裡的人沒來,所以才教你失了神?」掬霧打趣道。
司馬邀煦沒回頭也沒理她,只是在人潮裡搜尋著喜恩的身影。
掬霧睇了他一眼,不由得湊得更近。「三少,我有什麼不好?難道我會比不上她嗎?那一日我也見著她了,是長得挺好看的,但依然不及我的國色天香,我真搞不懂她為什麼能敦你這般死心塌地。」
他輕勾起笑,自嘲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怎麼會知道?」就如掬霧所言,她的外貌、身段比喜恩好得太多,但他偏偏無法動心,又能如何?
「啐,難不成她會下咒?」
「怎麼可能?」倘若真是如此,事情還好辦一些。
掬霧不由得又歎了一口氣。「她不會來的啦,你與其在這兒看,倒不如聽我為你彈一首曲子,橫豎她根本不在乎你天天窩在藏花閣,你再等她又有何用?倒不如跟我……」
司馬邀煦放任掬霧念著,不抱任何希望地俯視著街景,然卻突然見著胡同裡頭似乎有人起了爭執。
胡同裡有點暗,他是瞧不清輪廓,但依稀見著了喜恩的身影,不及細想,他已躍身而下。
「喂!」掬霧睇著他躍下樓,不禁搖頭苦笑。
※ ※ ※
「喂,你們到底是誰?」喜恩邊打邊閃邊開罵,還不忘撫著方才莫名其妙被打了一個巴掌的臉頰。
太混蛋了,居然在街上動手打人,而且還不吭一聲地湊到她身旁給了她一個巴掌。
「你居然忘了我是誰?」男子怒喝道。
「我認識你們嗎?」她何時認識他們了?「你們認錯人了吧?」
不是她自誇,她向來謙虛又和氣,自認為不曾得罪過任何人,遂她怎麼可能得罪眼前這三個男人,肯定是認錯人了,但就算是他們認錯人,她也得要躲啊!
她可不是來討打的,她是來逮人的,雖然她也不是很願意,但問題是二少爺已經開口威脅她了,所以她實在是不得不再上一回藏花閣。其實,她也很悶、很火,若真是要打上一架的話,她也會奉陪的。
只是他們三個打一個,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難道你敢說你不是開封盛連玉玩鋪的掌櫃?」男子突地指著喜恩道。
「咦?」他怎麼會知道?
喜恩瞇起水眸,想不起自己是不是曾經騙過他銀兩,或者是賣了瑕疵品給他,然就算她真做過這兩件事,他也不至於會氣到動手打人吧?
「你可知道我爹是邕王爺,你那時候還……啊!」
男子話還沒說完,背後就突然遭受一記重擊,立即應聲倒地,而跟在他身旁的兩個男子也在轉瞬間被人打得倒在一旁。
「咦?」喜恩眨了眨眼,收起拳腳,見著司馬邀煦冷著臉往她定來,一副像是要將她大卸八塊的模樣。幹嘛,她連他也得罪了嗎?「正好,我找你呢,跟我一塊兒走吧。」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了。反正他出現在這裡正好,也省得她再親自爬上樓。
「你到底是在哪裡跟人結仇的?」司馬邀煦低聲問著,大手輕撫上她微腫的臉頰。
她瑟縮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道:「我哪會知道,我根本就不識得他,是他莫名其妙靠過來就給了我一巴掌。」她是受害者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