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鍾離楚笑容可掬地伸出手等著她的回禮。
「你好。」席摩耶清冷的面容閃過一剎那的意外,隨即禮貌性地握住他纖細的大掌,難得一個男人的手居然比她的漂亮。
這是緣分嗎?這一份緣分也未免太神奇了吧?倘若不是因為經理已經報上他的名字,她會以為他是一個長得很像一個月前被她深深埋在記憶中精神失常的男子。
「很高興再見到你。」鍾離楚深邃的眼眸笑彎了。
他做夢也沒想到她居然會出現在這麼接近他的地方。看來小叔的要求來得真是時候,他不會再有怨言了。
「嗯。」鬆開了手,她有點無奈地點了點頭。
她能說她有點怕他嗎?
倘若他是一個可怕的偏執狂,但他的黑眸卻又澄亮得教人難以懷疑他的心志是否失常。太可怕了,這個男人。
「你們認識?」屈經理有點意外。
「不能算是認識,只能說是一面之緣。」她不疾不徐地道。
說是認識太深入了,她不習慣和人那麼接近。
「副理說得沒錯。」他也同意她的說法,但是往後呢?那就難說了。
「那麼你先帶他下去吧。」屈經理點了點頭,揮了揮手。
席摩耶微欠了身隨即往外走,用不著她招呼,他果然像是一隻訓練有素的狗兒跟在她的身後。
倘若不是他的笑臉太無害,她真會把他當成某種可怕的偏執狂。
***
「真不敢相信,你這年紀居然會是財務部門的副理。」他率先開口。
「也很難相信一個在法國當街頭畫家的男人,居然能夠進入北恆集團。該不會是因為你姓鍾離,和總裁有某種關係?」她的雙眼直視前方,腳步輕盈快速。「畢竟東皇跨國集團亦是鍾離一族的一脈。」
別怪她會如此忖度,畢竟這不是不可能的。
鍾離這個姓氏不多,會出現在公司裡的大概就是那幾個。但鍾離一族會放任他到法國當街頭畫家嗎?而且北恆總裁的年紀好像也生不出他這麼大的兒子來。
「你認為如果我是這麼龐大家族的一員,會淪落到法國當街頭畫家嗎?」他依舊笑著,從容得讓人看不出真偽。
他不希望對她撒謊,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他現在有點慶幸流浪到英國時巧遇了小叔,讓他逮到機會發派回公司當秘密稽核人員,否則他還遇不到她呢!
由此可見,她和他之間的緣分仿若有紅線牽連,教他想不承認都難。
畢竟他可不是對每一個女人都可以輕易的一見鍾情,人的感情不是想動就會動的,一定是因為她有某種神韻特質在剎那間吸引了他,讓他念念不忘。
「那倒也是。」
對他,她無法一下子便掏心掏肺地相信他,並不是針對他,而是她對任何人都沒有安全感。主因可能來自於她不快樂的童年和飽受排擠的學生生活,她知道這樣不好,會在不知不覺中拉遠了她和別人之間的距離,但目前看來她還沒成熟到可以鬆懈心中存在多年的防備。
「你是故意戴上眼鏡遮去你美麗的眼睛嗎?」靜默了半晌,他突道。
席摩耶往前邁進的長腿猛然踩下煞車,側首瞪著這一個高了她半個頭的男人。她有點想吐,八成是因為血壓太低,外加今天一大早被隔壁搬家的神經病給吵醒,吃不下早餐之後導致血壓更低,再加上聽見很噁心的話,所以才會這麼想吐。
他是不是有哪個地方不對勁?抬眼瞪著笑得無害,一副陽光白面書生般的他,她不禁開始懷疑他有病,才會說出如此荒唐的謊言。
想打好彼此的關係也犯不著漫天撒謊吧?
她只是臉長得凶了點罷了,她可不會啃入骨、喝人血,所以他壓根兒不需要說這麼狗腿的蠢話,這只會讓她倒足胃口。
「我說錯了嗎?」他笑睨著她,卻發現……「啊,你的眼鏡是有度數的,原來那時候見到你,你是配戴隱形眼鏡。戴著眼鏡也不錯,別有一番韻味,有種不一樣的感覺,讓我更加傾心於你。」
對於喜歡的東西,自然得在第一時間得到手,這是鍾離家的家訓,而這也是他頭一次運用得如此透徹。
或許因為他第一次發現除了畫畫以外,還有可以引發他興致的東西,而讓他雀躍不已。
「傾心?」翻開辭海第七十頁,傾心之意不就是心中愛慕?
他對她?他會不會是在國外待久了,所以忘了如何正確地使用中文?
「能夠再次見到你真好。」他依舊溫柔輕笑。
瞇起細長的利眸瞪著鍾離楚仿若打從心底渴望見到她的笑,席摩耶的心不由得一顫,隨即下意識地穩住有些慌亂的心神。
面對如此迷人的言語、惑魂的俊容,到底有多少女人能夠殘忍地不為所動?她不能,但是她不能為之所動。她對人的防備心之重,絕對能夠讓他不得越雷池一步,無論他是存心逗她或者是獻狗腿。
「你對女孩子都這麼說話的嗎?」停下的腳步再次往前移動,工作部門已在不遠的前方,她很快便可以停止這幾乎讓她呼吸困難的對話。
「不,是因為對象是你。」
猛地低下頭,席摩耶疲憊得無言以對。
此時她認為他不只是一個精神異常之人,他很有可能還是一個調情聖手,或者對她另有所圖。但圖她什麼呢?說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唯一能夠搬上檯面的只有她的職位,但這也不是頂了不起的事。他到底是圖她什麼?
回頭還是先找經理把他的資料看過一遍再作定論吧。
「你不相信嗎?」是他表達不當嗎?
在國外待久了,語言的運用不免有些生疏,但是再怎麼說中文可是他的母語,他的文法應該沒有錯才是。
「相信不相信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是上班時間,地點是你的工作場所,所以……」皮鞋敲著地面的聲音,讓長廊右側的財務部辦公室隨即鴉雀無聲,她輕佻起眉隨即踏進。「各位,今天有一位新進員工,他叫鍾離楚,還請各位帶他熟悉工作。」
鍾離楚有點意外她的視若無睹,但依舊噙著勾魂的笑面對裡頭瞪大眼的人群。
「大家好,我是鍾離楚,還請多多指教。」
話落,辦公室隨即嘈雜得跟菜市場沒兩樣。
「副理,把他交給我,我保證在中午以前就可以讓他熟悉整個工作流程。」其中一位面貌姣好的女孩舉手發言。
「副理,我啦,只要給我一個鐘頭,我就可以讓他完全明白財務部的功能。」
「請舉手發言。」坐到自個兒的座位上,喝了一口已經涼了的茶,席摩耶不禁微皺起眉,感覺胃有些隱隱作痛。
這男人應該被發派到公關部門才是,怎會把他丟到財務部來?
不知道他那一隻拿畫筆的手是不是拿得慣計算機,也不知道那雙手到底會不會敲鍵盤,而面臨辦公室裡的搶人風波,她只有欲哭無淚的無奈。
「副理……」
眾人群起發言,卻被鍾離楚有禮地打斷——「謝謝各位同事的抬愛,經理說過,只要副理帶領我就行了。」他輕笑著。
倘若真讓她們給拖去了,那豈不是白跳進了財務部?
原本小叔是要他進開發部門的,但當他在財務部見到她的名字之後,他便毅然決然地挑戰這一部門。這一切一切的安排怎能在這當頭化為灰燼?
「麻煩你了。」他走到她的身旁。
席摩耶抬眼瞅著他得逞的笑,剎那間有種錯覺,彷彿自己成了待捕的獵物,不禁打了個寒顫,有點後悔那一趟無趣的法國之旅。
「那麼今天晚上要開迎新會。」那位面貌姣好的女孩仍然不死心。
「對對對,有新進的同事,迎新會是一定要的。」
「沒錯、沒錯!」
「你們……」嗚,她的胃更痛了。
「每個人交一千元到我這裡來,多退少補。」那位女孩無視她的存在,伸出手等待著同事們繳交迎新會費用。
仿若部隊似的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所有的人都動了起來,順便談論著迎新會的最佳地點,壓根兒不把她當一回事;而站在她身旁的鍾離楚亦只是勾著唇笑睨著她,仿若永不厭倦。
席摩耶低歎了一聲,捧著發痛的胃,開始痛恨今天一大早就把她吵醒的混帳鄰居,居然選在一大清早搬家,回家之後非把他搞得天翻地覆不可,要不這一肚子氣她要找誰發作?
以牙還牙是她此生的座右銘,誰也別想改變!
唉,算了,還是先解決眼前的混亂才是,但身旁這個引發混亂的男人怎麼像是沒事人一般地盯著她瞧?
他到底是圖她什麼?
***
「摩耶,你不喝嗎?」
席摩耶捂著耳朵,雙眼直視著眼前紛亂得像是二次大戰的PUB大廳,開始唾棄沒有拒絕成功的自己。
她怎麼會這麼軟弱地讓他們給架來了?
什麼迎新會,他們只是想找個名目玩罷了,而她這個早已與世界脫離的女人到這種地方只顯得格格不入;音樂吵到讓她想吐,人多得像是蟻窩似的,連一杯像樣的飲料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