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毋需對她好的,是不?
畢竟她永遠都不會感激他,更不會發現他的感情是恁地熾烈,彷彿要燃燒掉她空洞的心肺。
在她那一雙清瀅而迷人的水眸裡,沒有他的身影。
「最近總部不斷地傳來一些事故,根據總部的聯繫網回報,可能是當年跟著下凡的帝釋天所為,遂四大天眾必須多加留意。」天起長老在台上講得憂心忡忡,眉宇之間的凹壑更深了。
天晁慵懶地窩進沙發裡,一雙幽驚的魅眸斜睨著台上,勾魂的俊臉漾滿了輕蔑,嗤之以鼻地睇著長老。
真不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麼世紀,還有誰會相信這種事?
四方天眾、帝釋天、天女……煩死了,他根本就想不起這些東西,他根本沒有身為天眾之一的歸屬感。坐在這裡,他像是個走錯舞台的過客,坐錯了地方,看錯了戲。
沒有真實感、沒有附屬感,令他只想要趕緊離開這裡。
「有這麼一回事?」自英國回總部的天昱不禁抬眼問道。
「假得了嗎?最近天晁在紐約不是也有許多次被狙擊的記錄?」自日本回總部的天昴一張不怒而威的臉面對著一臉不以為意的天昱。
「根據總部所查到的消息,台灣有一個地下組織形成,然而矛頭是否指向天眾總部,還有那個組織到底是不是帝釋天所主控的,這就不得面知了。」位在總部主持聯繫網的天昂挑眉睇著眾人。
「查出組織名稱了嗎?」天起問道。
「天行鬼。」天昂不甚在意地回答。「可惜的是,到現在聯繫網仍然查不出這個組織到底想要做什麼。」
「問天晁不就好了?」天昱睇著眾人,不懷好意地看向天晁。
「問我幹嘛?」
天晁瞇起妖詭的眼眸回睇看好戲的其他人,有點不悅地挑起濃眉審視著每一張狀似落井下石的臉。
呻!他早在好幾年前就出國了,對於其他三個人,他根本沒有什麼印象,那些兒時的記憶早已不復在,如今存在四人之間的感情到底是什麼?不過是為了長老的一番話而被決定下來的薄弱友誼罷了。
十幾年前沒有奠下深厚的友誼,更甭提現在了。
「你既然被狙擊,自然能夠告訴我們那些殺手的特徵,不是嗎?」天昱笑得可惡極了,正等著天晁的回答。
「我哪裡可能記得那些?」天晁有點微惱地瞪視著天昱。
別人他可不知道,也不想多作解釋,但是在這天眾之中,並非只有他尚未覺醒,天昱亦沒有覺醒,他何必在這當頭湊熱鬧?
天昱覺醒不了究竟是什麼原因,他雖然不知道,但對於自己沒有半點覺醒的跡像他則是有些想法。
他甚至要以為自己根本不是什麼轉世之體,或許根本是長老搞錯了也不一定,讓他平空得到這些財富。
「一定是因為太忙,所以你才會給忘了。」天昱話中有話的挑釁著。
「你現在說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天晁突地站起身怒視著天昱。
他不是傻子,並非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只是這些事情還輪不到他來置喙;他的私生活要怎麼安排,端看他自己的心情,他壓根兒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待他,就連站在長老身旁的父親也一樣。
「天晁,你真是愈來愈禁不起玩笑了。」
天昱歎了一口氣,仿似多無奈似的。
「那是因為你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天晁對著天昱暴喝,但是目光卻是斜射向一臉擔憂卻又滿臉慈祥的父親。「你們愛怎麼玩便怎麼玩,恕我不奉陪了!」
可惡,只要看到他那張臉,他就想吐;而且一想到自己幾乎和他長得一模一樣,他更是想要殺了自己!
一晃眼自己也已經長到當年被他拋棄的年紀了,一想到鏡子中的自己簡直與他如出一轍,他竟會不自覺錯亂,讓那些塵封在心底的記憶再次翻騰而上;他永遠不會忘記他是如何拋棄他和母親的,更會永遠記得當天祭大會占測出他就是北方多聞天的轉世時,他跪在他面前認錯的愚蠢面孔!
這些全都拜他的身份所賜,倘若不是因為他擁有轉世之命,他也不過是他所放棄的私生子中的一個;永遠待在陰暗的角落裡,永遠也報復不了他所帶給他的痛苦。
然而,現在的他擁有一切,不再是當年手足無措的小孩,更不是一無所有的孩童了,他有百分之百的權力破壞這個體系。
這對父親而言,才是最大的報復!
他和虛塵一樣,他們的心中只有總部的命令,甘願將自己的命運寄托在總部的預言之下。倘若他不是天眾轉世,那他又算什麼?大概是一個毫無利用價值的平凡男子吧!
哼,無所謂了,反正揮霍了這麼多年,也算是夠本。從現在開始,他只要什麼都不做,就可以達到報復他的目的了。
「晁,你現在還不能走。」天起隨即派四位次長將天晁攔下。
「那是因為你尚未覺醒,你對於擁有這份天命感到疑惑。」
天晁瞪視著將自己團團圍住的四位次長,怒由心生卻不敢造次。「我永遠也不會覺醒的,說不定你根本就找錯人了。」他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甚至認為自己不是所謂的轉世之體,以往不說是因為他想借此報復父親,但現在已是最後一次的天祭前夕了,也差不多可以告訴他們真相,好讓他們還有幾天的時間去尋找真正轉世之人。
這算是他最大的良善了,可別不知足啊!
「不,你只是尚未覺醒。」天起仍是十分篤定,隨即又下達命令:「將他帶到壇中,你們三個也一道來。」
其他三位天眾依言走向壇上,長老隨即按下身後的按鈕,後頭的牆壁旋即打開,露出一張泛黃的畫紙,而畫紙上則是一張女人的畫像。畫中的女人有著不可方物的美麗,一種令人屏息以待而不敢褻瀆的存在感,令整個大廳瞬間靜寂下來,就連暴躁不已的天晁亦是。
該死,長老只會使出這一招,總是在每一次的會議之後讓他們看這一張天女畫像,而見鬼的是——不只他,連其他三位天眾亦無法將視線移開,逃避不了那種暈黃詭異的氛圍,一道溫暖的空氣彷彿在剎那間淨化了他的心靈,不斷地呼喚沉寂在他體內已久的靈魂。
畫像上的女人有著一雙教人移不開視線的水眸,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美,光是站在這裡,他便可以感覺到她的光芒不斷地灑落在他的心上;也因為如此,他才會掙脫不了。
可惡,他沒有一次掙脫得了!
***
虛塵你這個混帳,該不會是把自己是個女人的事都給忘了?
虛塵坐在總部二樓的貴賓室裡,一臉傻愣地回想著在美國遇上狙擊時,天晁同她說的話。
那感覺像是他在關心她。
關心她?
他不是向來最討厭看到她的,為何要關心她呢?
他嘴裡說的話,永遠和他眼眸中所噙的意味不同,和他所做出來的行為不同,總是令她不知所措。就像在美國時,他總是無情地對她咆哮,然而將她抱在懷中的雙手,卻是恁地溫柔……
虛塵攤開自己的手,盯著自己的手心為了學習各種求生技能而磨出來的繭,看著一雙不像是女孩子的粗糙手心。那一刻,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強迫她放掉緊握在手中、與她形影不離的槍,彷彿在她的面前立起一片高牆,要為她擋去看不見的危險,在她的心底激起莫名的翻騰。
沒有人這樣對待過她,也沒有人願意保護她,她通常只能自己保護自己;可是他卻不願意讓她涉險,結果原本該被保護的人變成了保鏢。說起來,她真的是一個失敗的護法。
然而,沉在心底讓她感到難以言喻的滋味,卻不純然是懊惱,還有許多她理不清、亦沒有人教導過她的情愫……
日子一年一年地過,身為護法的她,卻愈來愈不瞭解他了。
是因為兩人鮮少聚在一起,才會讓兩人之間的距離如此遙遠嗎?
事到如今,她連自己也愈來愈不瞭解了。
「你在想什麼?」
輕柔如風的耳語帶著讓人舒服的音調在虛塵的耳邊響起,她不禁抬頭看著走到自己身旁的殘月。
「殘月。」她輕喃著。
既有四大天眾,自有四大護法,而四大護法之中只有她和殘月是女性,與她走得近一點的亦是殘月。
「你好像有心事。」這是一個好現象。
四大護法皆是在幼年時期便開始接受總部安排的訓練,遠離家園,甚至要遺忘自己的家人和姓氏,在一連串艱苛的訓練中求生存。
而這一連串的訓練下來,很容易讓人忘了自我,就像虛塵和滅日,他們兩個是當年教官評估歷代以來最為優秀的護法;然而對那些能夠承擔痛苦而得到教官稱讚的人,卻不見得是件好事。
時間一久,虛塵慢慢忘了身為一個人很重要的心,她會把正常人應該有的喜怒哀樂都給忘了,像是一個只聽從上級命令的木偶,忘記自個兒原本也不過是個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