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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丹菁

  小孩應聲跌在地板上,雙手抱腹蜷屈在地上,痛苦地抬起佈滿椎楚的小臉。

  「爸,媽只是想你,她想要見你一面……」

  他們不是夫妻嗎?為何連要見上一面也得先排行程表呢?

  「可惜的是,我不想見她!我不想見她這個歇斯底里的女人,你懂了嗎?」天序嗜血地笑著。「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倘若還有下一次的話,我會將你們母子倆趕出我的視線,懂嗎?千萬別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撂下狠話,天序頭也不回地離開,似乎忘了躺在地板上的孩子正是他眾多孩子中的一個。

  厚重的鐵門被拉上,門內是窒久的靜寂和母親在房內隱忍的抽噎聲,這情景不禁令躺在地上的天晁紅了眼眶。

  他知道他的身份上不了檯面,他知道自己是他可有可無的孩子,但是母親呢?

  不原諒他,絕對不原諒他!不管用什麼手段,他會讓他知道,他不該用這種態度對待他,他會讓他跪在母親的面前認錯!

  第一章

  美國  紐約

  天空是一片朦朧的灰藍色雲層,有幾道光線卑微地在雲層中苟延殘喘,淡淡地篩落在甫入冬、天未明的大地上。

  一名女子自一部計程車內走出,纖細的柔荑拉攏身上的大衣,站立在紐約市中一棟高級公室前,輕掀著濃密如扇的眼睫,向上仰視數不清樓層的大樓;她微微歎了一口氣,然後走進公寓裡。

  進入電梯,她熟練地做著吐吶,想要安撫過度躁動的心,然一時之間卻遏抑不了自己近情情怯的心,只能任由強烈的心跳令自己的身子戰慄不已,面無表情地看著電梯停在目的地十一樓。

  她挑起柳眉,一雙水眸不禁翻了翻白眼,似乎在自嘲自個兒的自做多情,隨即如壯士斷腕般走出電梯。

  她微顫著手自手提包裡拿出鑰匙,停在房門前,有點猶豫。

  是不是該先給他一通電話?她不禁思忖著,然而手中的鑰匙卻已經無法後悔地插人鑰匙孔中,甚至連進入房間的辨識卡也已經從偵碼器上劃過,沉重的鐵門已然在她的面前打開,只要她伸出手稍稍推開,便可以通行無礙。

  還是猶豫著……想見他,又不想見他……

  可是長老的命令又容不得她違逆,儘管不想見他,她還是得硬著頭皮見他;而且還要將他帶回台灣,只因一年一次的天祭正等著他!

  不管了,茲事體大,容不得她感情用事。

  很無奈地又歎了一口氣,她推開門之後,鐵門自動地關上且再次上鎖,她只消往前走,經過玄關到客廳,再從客廳旁邊的長廊走到盡頭,便可以到達他的寢室。

  她向前走著,望著裡頭是仍是一年多前所見到的灰色系裝潢,不禁挑了挑眉;她開始懷疑他根本就不住這裡,否則依他如此喜新厭舊的人,怎麼受得了一成不變的室內擺設和設計?

  依他的外貌和財勢,怕是夜夜流連在連他也不知道名字的女人堆中吧!

  嘖,為什麼她的主子是個私生活如此糜爛之人?

  轉世投胎的四方天眾身邊定會有個護法,而這個護法必須依先祖所遺留下來的祖訓而效忠天眾;護法乃是世代傳襲至今,她是最後一代的護法了,自然她的主子亦是最後一代。

  可為何他人的主子全是雄才大略,偏偏她的主子卻恁地玩世不恭?

  遊戲人間的花名甚至已經傳到台灣總部長老的耳裡,讓人想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都沒辦法。

  最糟的是她必須負責他這個爛攤子,甚至還要將他帶回台灣。

  唉!不是她嫌棄他,而是他嫌棄她在先。

  因為護法通常是留在台灣總部接受各項訓練,而天眾們則是被分派到各個國家作修業,亦是為了往後會面臨的一切作準備。遂她一年頂多見他一次,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應該也過了近二十年;然而他一年一年的變,以她追趕不上的速度掙脫了天眾體制,像是脫韁的野馬優遊在紐約這個放蕩的城市裡。

  現在的他和她第一次見到的他相差甚遠,甚至會讓她以為自己的主子換了人的錯覺。

  可事實擺在眼前,他還是他,他還是天祭占卜後所找到的北方多聞天的轉世,遂他仍是她必須效忠的主子。

  不過,要在他覺醒、記得前世記憶之後,她才會承認。

  四方天眾中,唯有東方持國天和西方廣目天覺醒,其他的南北兩天眾還在努力當中呢!

  或許正如長老所說,日子太久了,血緣沖淡了神格,讓部分的記憶蟄居在體內;在這最後一世中,倘若四大護法的天祭無法喚醒天眾,以致找不到天女的下落,那可就……

  唉!

  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重點是她要怎麼說服他回台灣?

  倘若他堅決不回台灣的話,那豈不是太侮辱她這個護法的名譽了?

  又歎了一口氣,她雙眼直盯著眼前的門把,心想只要一轉開門把,或許她便可以見到他躺在裡頭,但是也有可能不在這裡。

  當然啦,還有一種最差勁的可能性,也是她最不希望見到的。

  不過,她的運氣真差!

  當她轉開門把一見,隨即狠狽地閉上雙眼,微惱自個兒每次的預感都這麼準,跟去年和前年一樣的准——一地的衣服,裡頭的擺設沒變,唯一變的是其中的「傢俱」……

  「主子。」

  她輕喊著。

  她是故意的,反正每次都會看到相同的陣仗,她也開始感染到他的惡習,慢慢地變得麻木不仁。   

  「虛塵?」

  天晁自女人懷抱裡抬起一雙邪魅惑人的眼眸,戲謔似地輕勾起迷人的唇角,露出一抹可惡的笑容。

  虛塵斂眼睨著他,發現他果真是一年比一年還荒唐。她仍記得前年這裡頭只有一件玩賞用的「傢俱」,到了去年已經激增到三國鼎立的地步;今年更是不得了,眼下恐怕是群雄割據的景況了。

  倘若可以的話,她真想跟其他的護法換主子,只要不用見自個兒的主子愈戰愈勇,屢建佳績。

  他也不想想,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千里迢迢自台灣來到紐約,他卻每每讓她見到最精采、完全無剪接、無特殊處理、無噴霧、無馬賽克,且具備杜比51環繞音響的現場實況轉播,要她如何受得了?

  眼前這群「傢俱」以為她們是在開演唱會嗎?一個比一個還要賣力,高音之繚繞簡直媲美莎拉布萊曼;而最讓她佩服的是,她們不但會自動補位,還很會搶鏡頭,自然也知道如何得到恩寵。

  傢俱什麼時候長腳,又這麼會移動了?

  眼前的活色生香、淫聲浪語並末讓她的心臟有過度的負荷,反正她就把眼前的情景當成是主人在疼惜「傢俱」,要不就看成是纏交的蛇群;而那都是自然界極為正常的表現,沒有什麼好意外的,儘管她心中有那麼一點點的不舒坦。

  看著天晁沉醉其中,那張邪氣的俊容上有著又是痛楚又是醉迷的神情,總是會讓她紅了眼,令她感到苦澀。

  所以,今年她打算再挑戰一次,看看今年還會不會發生這種現象。

  「你等我一會兒,等我把這邊處理好。」天晁微喘著氣,毫不在意大床上頭與群雄共赴太虛之地的事實,更不在意讓她瞧見自己完美的體魄。

  「還要多久?」

  虛塵有點艱澀地問。

  糟了,眼睛又開始覺得刺痛了,怎麼會這樣?

  一連三年都有這種反應,她到底是在難過什麼?是因為彼此之間十世的糾纏讓她體內產生了不尋常的反應,導致壓迫到淚腺不成?

  那怎麼行?總不能每次和他在一起時都流淚吧?

  「虛塵,你一年比一年還沒耐性了。」

  天晁被她這麼一問,連再次奮戰的興致都沒了,索性將身上的傢俱推開。

  「那是因為你一年比一年還誇張。」

  虛塵不禁歎道。

  她抬起有點模糊的眼望著今年的傢俱,不禁佩服他喜好的色彩愈來愈繁多了;黃的、白的、黑的、男的……

  男的!?

  虛塵連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瞠大雙眼瞪視眼前赤裸的西洋美男子正對著她拋媚眼。

  不會吧?

  這已經無關色彩了,而是換了不一樣的容器,不再是玩賞端坐的傢俱了……

  天啊,他到底在搞什麼?

  ***

  「你別誤會了,他不過是一同玩罷了,別想歪了。」

  天晁笑著,剌剌地躺在大床上,點根煙悠哉地吞吐著。

  「女人我還沒有玩,目前為止不太可能玩到男人身上去,你放心吧!  」   

  「我還以為你已經倦怠傢俱的玩賞功能,轉而朝不同的藝術領域前進了哩!」還好,還不至於太荒唐。其實也不能怪她大驚小怪,畢竟身為四方天眾,輪迴在世最主要的目的,除了尋找天女的下落,自然還要傳宗接代,倘若他真要男人,她是不在意,但是長老們會很介意。

  所以,無論如何,即使得拆散別人的姻緣,她也得咬牙去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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