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句話激怒的白豫恆,譏諷地道:「你憑什麼認為子琮和我一起就一定會受傷害?難道你就不能認為她和我一起,我也能把她照顧得很好嗎?至少就我所知,她和我在一起的日子還挺快樂的哩。」
「小白……你和子琮是來真的?」薛敦敏用不可置信的神情打量他。
如果沒看錯,這個一向只有一號表情的羅剎剛剛似乎生氣了?而且還好像許了承諾?這真是白豫恆嗎?
察覺到自己表露出太多心中的想法,白豫恆臉上有了些不自然的尷尬,「我和子琮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你只要把銀行的事給擺平就好。」
丟下這句話後,白豫恆就氣呼呼的走了。
薛敦敏不可置信的盯著他遠去的背影瞧。揉揉眼睛,他確定自己沒看錯。
他得趕緊報告給哥哥知道。
※ ※ ※
莫子璧冷笑的猛朝門上射飛鏢,似乎把那當成白豫恆。
「他總算找上你了。」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小白和這種人為敵真是不聰明。薛敦敏在心中暗忖。
莫子璧今天布下這個網只為了要莫子琮回來,而小白竟一逕兒往下跳?
他衷心祈禱小白做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莫子璧冷淡的笑容中有著不易察覺的詭異,「就請你和白先生約個時間到我辦公室,把相關的文件備齊,對於這個案子我們還得再多多切磋研究呢。」
也許這正是他年紀輕輕就能穩坐銀行集團主席位置的原因吧!
不過拿這種手腕來對付要搶走她妹妹的人?薛敦敏只覺得太可怕、太無法理解。
光由眼前的局勢看,白豫恆就已是明顯的居下風了。和莫子璧鬥?好可怕的想法,他不禁替小白打了個哆嗦。
※ ※ ※
「他要我去他辦公室?」白豫恆按捺下心中的不安,該來的總會來的。「他的辦公室目前暫用虹雲集團的廿六樓?工程報告書、財務走向分析……明白了,該到的人都會到,一個都不會少……我知道,他最想見的人就是我!」
誰說強人心中不能有所畏懼?在面對更強勢的人之時,在面對最重要的東西即將被奪走之際,他心中的惶恐是無法言喻的。
為了子琮,他和莫子璧的對峙終於要浮上檯面了。
第九章
就在這般無是無非無心事、不寒不暖花開時的日子裡,白豫恆一早就看見子琮依舊在院子裡,為了她的那些飛禽努力著。
受了她的影響,他對人生的渴望也變得單純起來。「子琮——」
她一回首,臉頰上仍染著嫣紅,緩步地朝落地窗而去。
院子裡的麻雀絲毫不受影響,仍原地覓食。
「好個物影不驚,物我兩相忘啊!」
白豫恆不回頭,目光仍凝在朝他而來的莫子琮身上。「叔叔,大清早你不回去睡大睡覺,來這兒欣賞飛禽走獸嗎?」
「去!」他又習慣性的敲了白豫恆的頭,「飛禽走獸不就是你嗎?叔叔我今天放假,大好光陰怎可浪費在睡覺上?」
白謹浩望了望他,吹了聲口哨。
「哎喲!好英俊瀟灑的裝扮呀!名牌西裝、領帶、束袖、袖扣,你是要去找人談判嗎?需要如此的衣著整齊?」
他沒好氣的睇了叔叔一眼,「和銀行集團主席溝通這次鋼骨大樓貸款的事。」
「喔!」白謹浩瞭解的點點頭,「談貸款的事情,順便放話告訴他,你不準備把小胖妹還他了。」
白豫恆冷冷的瞟了白謹浩之後,才慢慢的吐出話:「叔叔,你真的很討人厭!」
白謹浩頭一歪、兩手一攤,無辜的笑笑,「沒錯吧!今天要見的人是她哥哥吧?要不要我帶人去給你搖旗吶喊加加油?」
「你少惹是生非了,叔叔!」
突然,他快步迎向莫子琮,冷漠的面容上立即換上無限柔情。
「小白,你今天這麼早就要出門了?」
擁著她,白豫恆發誓絕不輕易將她交給任何人,哪怕是她哥哥也一樣。
「去銀行談點事情,順利的話,很早就可以回來了。」
「很早回來的話,下午可以和我們到山上自然公園去野餐了。」
看見她滿心期待而信任的眼神,白豫恆覺得心裡充實起來。「有誰要和你去野餐?」
她開始認真扳著指頭數了起來,「叔叔、表姐、我……少華不知去不去?」
「喔!都是家裡在家的米蟲。」他故意嘲笑她。
「才不是呢!」把她比喻成米蟲,她心有不甘地駁斥,明知自己沒有多大用處,可是仍得為自己據理力爭。
「別生氣了。」他愛憐的撫著她的發,無限寵溺的安撫她:「當米蟲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在這個時代裡能當米蟲的,還得是個樂天知命的富貴閒人才行,否則哪當得成鎮日賦閒的米蟲?」
「她是米蟲,可別把我算進去,我不是,我是社會菁英。」打著呵欠的白少華突然冒出來,對於白豫恆將他歸類為米蟲,他心中大有不甘,對莫子琮的不滿又加了幾分。「小白,你今天要和銀行談判,我和你去。」
白豫恆笑笑的婉拒白少華。「我和堂哥去就好了,這次談的是件大案子,要見的人也非同小可,你還是留在家裡。況且家裡今天要拜拜,拜完了你可以和叔叔、表姐及子琮上山去野餐,不也頂好的嗎?富貴閒人。」
這個稱謂讓大家笑了起來。
白少華又是一肚子怒氣。都是這個莫子琮害他也被歸入「富貴閒人」之流,變成米蟲一族。想到此,他更氣她了。
可惜!沒人注意到他的不悅。白豫恆眼中只有莫子琮,只有她的一切。
莫子琮則納悶於白豫恆今天反常的沉默,好像有好多心事一樣,但她暫時不想問。公事忙吧!也許明天就好了。她如是安慰自己。
※ ※ ※
白家拜拜完後,照例要放鞭炮。
前幾天放鞭炮時,白豫恆不是帶莫子琮到山上賞花,便是到後山散步,所以她一直沒有見識過年節慶時放的鞭炮。
這天,白少華自告奮勇的要放鞭炮,而且還很「善良」的邀請莫子琮來共襄盛舉。
心思單純的她,在向來沒給過她好臉色的白少華突來的笑容之下,竟也興致勃勃的想上前幫忙;她興奮地紅著臉等待放鞭炮的時刻到來。
一定要嚇死你!站在她身旁的白少華露出一抹詭譎不易察覺的笑容,他悄悄的拿出他之前買回來的鞭炮。
前幾天沒放,今天非放個痛快不可。
終於要放鞭炮了,莫子琮期待那種在電視報章中所見到的熱鬧景象。
白少華點燃鞭炮後,又孩子氣的逐一點燃他那堆收藏……一時間炮竹齊鳴,火樹銀花在莫子琮的身邊四處流竄。
她害怕得驚聲尖叫,不過叫聲都隱沒在鞭炮聲中。
在四周流竄的鞭炮,勾出她隱藏在最深層的記憶,煙霧瀰漫,一時間伸手不見五指的恐懼立刻將她帶回到年幼——
她蹲下身,閉上眼睛,雙手緊掩住耳朵,牙齒不住的打顫,身子因劇烈害怕而發抖。愈來愈兇猛的鞭炮聲侵襲她脆弱的神經,讓她重回那可怖的記憶——
也是過年的時候,華人街上也是鑼鼓喧天,炮聲不絕於耳的表現出屬於華人年節的熱鬧。莫家夫婦萬念俱灰的抱著不解人事的小子琮。
四歲的莫子琮被媽媽抱在懷裡,睜著一雙好奇大眼想一探外邊的熱鬧……
莫先生先是對莫太太的太陽穴開了一槍,鮮血汩汩而出,沾染了莫子琮的衣服,她驚恐莫名的放聲大哭……
接著莫子琮看見她父親朝她開一槍,她往媽媽懷裡縮去,子彈射偏了,只擦過她的肩膀卻貫穿母親的胸膛……她恐懼的抬起眼睛,看見爸爸舉起槍朝自己的太陽穴又是一槍——
這一切的發生,都在華人街熱鬧的鞭炮聲下隱藏的無聲無息……
當這一切被趕到的莫子璧及聯邦警察發現時,莫家夫婦早已氣絕多時,而莫子琮精神狀態恍惚,正處於崩潰邊緣。
莫子璧的極力保護正是怕她又想起那可怕的記憶,白少華的無心,卻讓莫子琮再度去面對那極端不堪的往事……
炮竹的喧天讓她失控的蹲下尖叫,她不要再想起那麼多的槍聲、那麼多的血流在她的四周……她的尖叫在鞭炮的漸次燃盡下鮮明瞭起來。
「不要……不要……哥哥救我……小白救我……」她用盡力氣聲嘶力竭的哭喊,為何沒有人來救她?
「不要……我不要……」她無助的哭喊,用日語、用英語、用中文……用她所知的語言請求誰來救她,但就是沒人伸出援手。
她無法抬起頭,她看不見週遭的事物,每當她想睜開眼睛,就看見遍地向流成河像惡夢般環繞著她。
「哥哥……小白……」
終於,最後一聲鞭炮聲後,那句「小白」的淒厲慘叫引起白家眾人的注意了。
白謹浩首先發現不對勁,上前一把攬起屈身發抖的莫子琮。「你……沒事吧!別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