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點銀兩?」這是什麼意思?
「他……」穿雲思忖著。「不小心砸毀了我店裡的東西,所以我打算同他要點銀兩,算是賠給我的,好讓我可以整修。不用太多,大約拿個二十兩就夠了。」
總不能說是兩人試身手時砸爛的吧?
「可是……」二十兩耶!她可是要幹一輩子的活才成的。「二少睡得極沉,我身上沒有銀兩,能不能請你下次再來?」
二少也真是的,尋歡買醉就算了,還砸了人家店裡頭的東西;倘若這事讓老夫人知道了,該如何是好?
「你只要叫帳房的人拿銀兩給我,不就得了?」哪裡需要他再走一趟?況且他得趁著司馬澈熟寐中,趕緊拿到才成。她要他下次再來,他乾脆就別來了,自認倒楣算了。「好歹你也是個二少夫人,這點權力你總該有的。」
「我沒有……我不是二少夫人,我只是個丫鬟。」夏憐斬釘截鐵地認定自個兒的身份,打死她也不蹈矩。
「可你……」他是遇上了石頭不成?
「你不用擔心我,我只是個丫鬟罷了,我不會擋在你和二少之間的。」倘若可以,她希望二少可以停止遊戲人間,希望他可以遇上一個讓他能定下來的女子。
「嘎?」穿雲不由得瞪大剔透的眸子。
她現下是在說什麼來著?是她說得太深了,還是他太笨了,他根本聽不懂她意思。
「你一定就是二少心怡已久的女子了,是不?」夏憐大膽猜測著。
儘管她的心底有那麼一點點的痛苦,有一抹淡淡的苦楚,只要二少開心就好,她已經厭倦再看見二少怒吼的模樣。
「等等,你現下在說什麼?」穿雲覺得頭有點痛。
「我知道你的出身可能不是很高,但沒關係,只要是二少喜歡的,我就會努力地幫他完成,你不用擔心。」她這麼做,是不是會再一次看見二少笑得燦亮的模樣?只要二少開心,她就會開心;倘若二少愁著一張臉,她亦會跟著難過。
以往她的年紀輕,不知道該如何幫二少,但她現下已經長大,她可以幫二少做很多的事情。
「我?」穿雲簡直快氣炸了。
他一夜未眠陪著司馬澈這個瘋子,想不到耗了一夜,把他送回府,以為收到銀兩就能拍拍屁股走人,想不到又碰見一個瘋子……
「我有辦法的。」夏憐信心滿滿地道,心裡思忖著該如何說服老夫人。
「我可是男人耶!」他真是受夠了。
「男人也沒關係啊……」夏憐喃喃自語著,卻又突地驚醒。「你說什麼?」
男人!這一張臉會是屬於一個男人的?
「原來二少是喜好男色。」她乍然明白。
原來是這個樣子,難怪二少根本就無法對一個女人珍愛到底;因為他不愛女人,遂他都只是逢場作戲。
「你等一下……」天啊,她到底是在想什麼?「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一般女人會做出這樣的判斷嗎?她真是太與眾不同,他突然覺得司馬澈簡直是悲哀到極點了,想不到他藏了十年的心意,在她的眼中竟是如此不值。
「不打緊,只要是二少喜歡的都不打緊。」夏憐吶吶地道。
她總算明白二少當初為什麼會那樣對待她了,八成是因為她慢慢地長大,身子不如以前干扁,看起來不像個小男娃。原來是這樣,她全都明白了。
「你到底是在說什麼?」穿雲槌胸頓足,幾乎快要崩潰了。「就跟你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他之間清白到不行,我們只是哥兒們、是兄弟、是生意的夥伴,你千萬別把我兩個人兜在一塊兒!」嗚,給他一把刀吧,他受不了了!
「那你所說的店是哪一種店?」夏憐又拉回之前的話題。
他方才說要賠償他店裡損失的銀兩,這便意味著他經營著一家店。這時代男風鼎盛,連她這甚少踏出府外的丫鬟亦知道城裡有勾欄院、有孿童館,她並非是個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不識人間疾苦。
「是……」該死,她不是瘋子嗎?怎偏在這當頭精得像個鬼?
「鑾童館,是不?」這事倘若讓老夫人知道了,不知道她會多麼震怒。
「不是這樣的,你應該知道阿澈是經營船運,我和他不過是合夥人,所以……」早知道事情會變得如此不堪,他就不該為了區區二十兩把他送回司馬府,把自己搞得裡外不是人。
倘若讓司馬澈一覺醒來,發現這事是因為他的緣故而搞得滿城風雨……天啊,他無法想像司馬澈會怎麼對付他,
「我明白,我全都懂了。」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夏憐輕輕地抬起俏顏。「待二少清醒,我會同他談這件事。」
或許她在二少的心裡真的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丫鬟,只是個純粹用來排解寂寞或者是逢場作戲的下人;但是她永遠記得二少對她的好,她、永遠記得二少當時的笑,遂她會盡其一切地幫他完成心願。
而初成親的那幾日,將會是她往後最甜美的記憶。
「你別說、千萬別說!」穿雲快要崩潰了,簡直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覺得今日到司馬府一走,會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錯誤。
「我知道該怎麼說的,你先到外頭休憩,翠柳和嫣樓會招呼你的。」夏憐抬起微布愁緒的粉顏,勉為其難地勾起一抹淡然的笑,催促著他先行離開。
穿雲看報著她直覺得天蹦地裂、風雲變幻,頓時悟出自己已離死期不遠了:或許他現下應該要趕緊離開,可是等司馬澈清醒的話,事情還是一樣,他倒不如在這裡等他清醒算了。
等著謝罪.....
***
待穿雲離開軟帳,夏憐隨即走到褥炕邊,一雙燦亮的水眸直睬著熟寐的司馬澈,抬起柔夷輕撫過他的臉頰,隨著指尖緩緩地游移,慢慢地感受他的溫度和氣息。
「二少,我到底要怎麼做才是最好?」
她到底要怎麼做才好?
只要二少一笑,她便想要更靠近他一點,但是二少一怒,她便會怕得手足無措,只想閃到最遠的角落去。
但倘若可以,她想要永遠見到二少的笑。只是她一直不懂自己該怎麼做,她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一直待在二少的身邊,才能夠一直看見二少的笑?她不夠聰明,她真的很笨。
她的身份太卑下,而二少對她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她還記得二少是怎麼對待府裡的丫鬟的,她也知道被二少玩弄過後的丫鬟下場有多麼淒涼。送她不敢抱著非分之想,她不會貪心地以為二少對她會是天長地久;但是成親這幾日,二少真的對她很好。
儘管全部都是謊言也無所謂,至少滿足了她小小的奢望。
只是,她沒想到二少是恁地痛苦,以致跑去買醉。
他寧可買醉也不願意面對她嗎?她的存在是那麼困擾他嗎?
既是如此,何不讓二少休了她?若休了她,往後二少就不會痛苦了,不是嗎?
她寧可自個兒痛苦,也不要再見二少去買醉了……
「二少,倘若你把我給休了,你是否會覺得好過一些?」夏憐喃喃自語著,在他的唇上似風一般地落下淡淡的吻。
不能待在他的身邊也無妨,她只想要他過得好。
她還是當丫鬟好了,橫豎她打一開始就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丫鬟,只是老夫人的好意逼迫著二少迎娶她罷了。
她就知道二少當初答允得那般快速,定是有他的苦衷。既然她現下都知道了,便不能再靠著老夫人而纏著二少……
第七章
「再說一次。」
司馬澈頭痛欲裂地自炕上坐起身子,十分懷疑她方才說的事情。
八成是他聽錯了,他會大人大量地再給她一次機會說清楚。
「可以請二少休妻嗎?」夏憐雙手絞扭著,晶亮的水眸只敢盯著自個兒的腳,不敢隨意四處張望。
「休妻?」他真的沒聽錯?
夏憐不敢再答話了。基於認識他十年對他的瞭解,她知道這是他要發火之前的徵兆,可是二少到底又在發什麼火?
「休妻?」司馬澈突地怒喝一聲。
他甚至還來不及問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到底是什麼時候回到這裡的,她倒是先給了一個教他永生難忘的問題。
「二少。」他真的生氣了。
會不會是因為老夫人的關係?或許是因為他不願意讓老夫人擔憂,進打算以她作為擋箭牌。啊,說不準真是如此哩!
「你……」他是不是對她太好了?「先給我倒杯茶來。」
可惡,他的頭痛得像是要裂開似的,她還沒遞上一杯茶,便立即向他建議要休妻。
休妻?真是好樣的,她真是不見他吐血不死心,是不?
「我馬上來。」夏憐不禁暗斥自己的粗心大意,連忙轉身倒了一杯茶遞給他。
「二少,喝茶。」
司馬澈一手支著臉,森冷地斜睨著她。
何不乾脆在裡頭摻點砒霜,直接把他毒死不就成了?
「現下是什麼時候?」他淺呷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