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叫外賣還是……」他有點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問,但是如果不問的話,又怕自己會可悲的英年早逝。「不會是你要自己動手做飯吧?」
她不會做菜吧?據他所知,她忙著畫畫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有其他時間學做菜?她該不會是想要毒害他吧?
他可不認為自己有可憎到讓人想要親手毒害的地步。
「有問題嗎?」初梓璃微挑起眉,不解地睇著他。
「你確定要親自下廚?」可惡,他已經頭昏眼花,病得快要不省人事了,為何還要在這當頭荼毒他?
「你睡了那麼久,應該也餓了吧?」她壓根兒不懂他為何有那種反應。「今天是大年初一,就算要叫外賣,大概也只有一些速食,你要吃嗎?」
她記得他向來不愛吃那些所謂的垃圾食物的。
「我……」就算是大年初一,只要他一通電話過去,五星級飯店的大廚一樣會為了他到府服務,只是,他怎麼能讓人見到他窩囊的模樣?「算了,你扶我起來,我要到客廳去。」
既然前有山後有虎,他還是決定跟命運一搏,反正只要他到客廳監視她的話,相信她也不會膽大到下毒才是。
「我才扶你進來……」他在整她嗎?這是禮尚往來的報復嗎?
「我不管,我不想再待在房裡了。」睡了一整天,他已經非常熟悉這一張床了,用不著再培養感情。
「你……」
「快點,我現在可是用盡力氣才撐起自己的,你動作快一點。」他像個標準的暴君命令著她。
初梓璃無言瞅著他,她又能如何?
只是見他的姿態和當年一般,說不出內心裡的感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靜謐隱晦的心版上再次萌生……
第五章
「最後請各位來欣賞今年情人節的各式巧克力禮盒,還有由飯店業者推出的巧克力特餐……」
鍾離禁很委屈地躺在沙發上,雙眼直盯著電視新聞的熱鬧畫面,孰知每一個新聞台所說的廢話全都一樣,令他原本打算讓自己清醒一點的腦袋不禁又混沌了幾分,他隨即不客氣地轉台,不料……
「今年的情人節碰巧是在大年初三,於是一系列中西合併的巧克力風格……」
轉!毋庸置疑。
「西洋情人節…」
再轉!毫無疑問。
「二月十四日……」
混蛋!這算什麼玩意兒?
「今天是大年初一,祝大家龍馬精神、馬到成功……」
啪的一聲,原本彩色絢麗又富有農曆年氣息的特別節目,隨即化為一片死灰,哀怨地呈現在躺在沙發上的鍾離禁眼前。
「節目不好看嗎?」在客廳一隅的小廚房裡忙碌著的初梓璃,不禁回頭睇了他一眼。
「你以為呢?」他沒好氣地回道。
她哪裡知道好看或不好看的定義在哪裡?
看電視不過是希望自己別再不知不覺的又陷入昏睡,哪知道一打開電視,每家新聞都把焦點擺在後天的情人節,沒有任何與資訊和財經有關的新聞。
他們該不會以為只要有情人節,只要有收到巧克力,今年的景氣就會變好嗎?以為這樣便可以改變今年的低迷景氣?
更誇張的是,那些特別節目居然和他在十二年前看到的一模一樣。除了主持人變了,來賓變了,其餘的從沒改變……到底是誰在看這種節目?要不然怎麼會延續這麼多年?
他簡直無聊到快要崩潰了!
不管是有線還是無線,全都沒有他有興趣的節目,腦袋裡又轟隆作響,幾乎快要把他逼到臨界點,彷彿試驗他所剩無幾的耐性到底還可以撐多久。
對了!還有那個說要做飯給他吃的女人……
「初梓璃,已經九點多了,你到底還要搞多久啊?」雖說他沒有什麼食慾,更不敢冀望她那雙拿畫筆的手能做出什麼山珍海味;但是為了要吃藥,再怎麼說也得要先吞點東西。
存心想要報復他也不需要採取這種手段吧?
太沒人性子!
「你再等一下會死啊?」初梓璃也不客氣地回道。
把菜倒進盤子裡,不算俐落地清洗完鍋子,整理流理台,不一會兒她便把所有的菜端到客廳的茶几上頭。
「很好,感謝你趕在我斷氣之前把菜給煮好了。」他冷哼了一聲,抓著椅手坐起身,再趕緊用被子包裹不斷發顫的昂藏身軀。
「放心,在你用商業王國統治全世界之前,你絕對不會斷氣的,所羅門公子。」她冷笑一聲,拿起碗要盛稀飯的手不禁停在半空中,一抬眼,便發覺他對她露出懷疑的目光。
幹嘛,懷疑她的手藝嗎?
她可是吃了五年,至今還活得好好的;雖說一開始有點不太習慣,但頂多多跑幾趟廁所,也該要習慣了。
「你真的確定能吃?」他微瞇起魅眸。
天曉得這一頓飯會不會是他的最後一餐?
「試試看就知道了,不過,看你病得一塌糊塗,外加一臉孬樣,我看這一場小感冒八成已經把你存貨不多的膽識給用光了。」她挑釁地道,外加挑釁的笑聲兩聲,十足十的挑釁。
而且……很成功。
「誰說我不敢吃?」他瞇起魅眸。
男人最恨被人說成孬種,尤其是被一個女人這麼形容,要他怎麼吞得下這一口氣?就算眼前擺著一鍋砒霜,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吞下。
「很好。」她為他盛了碗稀飯。「我幫你煮了清粥,還有一些比較容易消化的小菜,你就湊合一點吃吧!我做的東西當然比不上你常吃的佳餚,不過現在是非常時期,只好委屈你了。」
蠢弟弟,愚蠢如往昔,真不知道他到底是用大腦裡頭的哪些部位經營東皇集團的?東皇集團沒有因為他而倒閉,反而是蒸蒸日上,八成是因為他是天生的帝王命;要不然依他這股傻勁,真不知道要倒閉幾次了。
「知道我委屈就好。」
可惡,他又上當了!明明知道她是蓄意挑釁,為什麼他偏是沉不住氣?為何在她面前,他總覺得自己矮了她一截,而且是很大的一截。
他斂下沉重的眼皮,睇著手中的清粥,不禁想到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吃過這麼清淡的食物了。
以為她忙了那麼久,已經做出一桌的滿漢全席,想不到竟然只是簡單的清粥小菜外加一碗蛋花湯……算了,反正他也沒什麼食慾,吃什麼東西都一樣,只要讓他吞得下的就可以了。
全身酸痛地端起一碗不到五百公克的粥,小嘗了一口,卻有點意外這理應索然無味的清粥競有點淡淡的甜味,沒有他想像中的難以下嚥。
「配點菜。」
「嗯。」抬眼瞅著她面無表情的淡漠模樣,嘗著並非相當可口的菜餚,兩人圍在茶几兩側對望,好像某種畫面……
而他唯一確定的是,她確實變了,讓他幾乎快要認不出來。
要是以前的話,她這個驕傲自大的女權主義者是絕對不可能下廚的,但是現在的她反倒像個賢妻良母,雖說手藝並非那般精湛,但是卻有一種味道,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
唉,一定是因為感冒的關係,否則他的心底怎會浮現這般感性的念頭?
生病了,他是真的生病了……
***
「初……梓……璃……」
夜深人靜,偏離市區的大街上早巳寂靜得毫無塵囂之感。
因此,小公寓裡一有細微聲響,便顯得詭譎不已,尤其當那沙啞嗓音隱藏著一股怒氣破空而出時,更形驚心動魄。
「可惡……」
很狼狽地趴在冰冷的地板上,鍾離禁怒紅的魅眼只差一點點便可以噴出熾人的火焰。
那沒良心的女人到底又死到哪裡去了?
該死,吃過藥之後,他便又被她攙回房裡休息,但是天知道她到底是幫他買了什麼樣的成藥,吃了之後,不但沒有感覺好一點,反倒覺得更痛苦。她不會卑鄙到在他的藥裡加進不該存在的藥物吧?
更過分的是,他已經接連喊了她好幾聲,她居然又來個相應不理。
現在是凌晨三點,別告訴他,她又出門去了……放一個對她有重大恩情的病人不顧而兀自出門玩樂去,那簡直是太沒人性了。
倘若不是因為不想讓其他幾號的情婦們見到他這窘狀,他是絕對不可能再待下去的。雖然實際上,他也可以到別的地方去,不是非待在這裡不可,只是……
呃,頭痛的時候實在不太適合動腦。
現在最重要的是——離開地板。他不當嬰兒很久了……
一個成年的男人,除非其他不良於行的因素,否則不該還趴在地上?只是感冒而已,如果他連最基本的禦敵體力都沒有的話,豈不是要讓人給笑死了?
衝著一口身為天之驕子的傲氣,鍾離禁奮力撐起沉重的身軀,上氣不接下氣地靠在牆上,一步一腳印地開門往外走,才要張口再次斥罵,卻發覺幽暗的空間中唯有一絲光亮自畫室的門縫流瀉而出。
畫室?不會吧,現在都什麼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