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依舊會痛,很痛很痛,痛得快要氣死她了!
她這一輩子全都教這干男人給搞得一塌糊塗!
「吉祥……」包悅澤緊跟在她身後道:「外頭的人都說文府四少的脾性不好,而且他自視甚高,又有架子,所以,其實你當初根本就不需要……」
「小包,客人的茶水哩?」另一位茶博士迎面跑來,對著包悅澤吼著。
他不禁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能不能請他們等一會兒?」沒瞧見他正在忙嗎? 「不能等!要是能等,我何必催你?」
「真是……」他惱火地正要罵他一頓,卻見著吉祥拐進右手邊的小徑裡,連忙又跟上。「吉祥,我話還沒說完啊。」
「我正忙著呢。」吉祥面無表情地道。雙眼直視著不遠方,聽著拱橋上頭的涼亭裡傳來的大笑聲,還有夾雜在笑聲之中顯得刺耳的絲竹聲,見著數個花娘身穿清涼衣裳在亭子外頭聞樂起舞,她不由得勾唇冷笑。
哼,打一開始還挺感謝她幫忙擋了那票狐朋狗友的,如今卻請他們過府,特地擺上一桌酒菜,還從摘月樓裡帶了幾個花娘助興。
他可真是了得,那麼快便忘了自個兒曾經說過的話。
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笨蛋就是笨蛋,絕對不會在一夕之間就變成識得是非的人!
逞一口氣能當飯吃嗎?只有不懂世事、不解人間疾苦的富家子弟才有本錢同人逞一口氣!
她居然笨得相信,或許有一天他會有所不同。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吉祥?」見她浮現在唇角的冷笑,包悅澤不禁打了個寒顫。
吉祥面無表情地走上拱橋,端著的茶盤裡頭卻不是茶,而是酒……就見她像沒事般地走過文字慎的身旁,放下一壺壺的酒。
「咦?這不是你家的丫鬟嗎?」酒過三巡,王敬帶著幾分醉意突地擒住吉祥的手,對著文字慎道:「這不就是你家那個會偷人的丫鬟嗎?怎麼她就不來偷我?我倒想知道她究竟是怎麼個偷法哩。」
話落,除了文字慎以外,其餘一干人皆哄堂大笑,笑聲震耳。
吉祥沒說什麼,只是拿一雙冷眼望著不發一語的文字慎,唇角隱隱浮出自嘲的笑意;真是笨,居然還奢望他能夠替她解圍。
「公子,吉祥想偷也是會挑人的,就可惜你入不了我的眼。」她冷淡地道。
想等人救她,倒不如自力救濟吧。
「你說這是什麼話?意思是說我配不上你?你以為你是誰啊!」聽到身旁同儕哈哈大笑,王敬掛不住臉,直扣住她的手腕拉扯著。「你不過是個小小丫鬟,我要你,是我瞧得起你,要不你還以為自個兒是出自大內的公主啊?」
「你……」吉祥吃疼地抿緊唇,見文字慎顫了一下,身子也動了下,但依舊沒起身,不由得又揚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突地,有另一隻手扯掉抓在她腕上的力道。
「悅澤?」
「公子請自重。」包悅澤冷凜著俊臉。
「哎呀,你又是誰?」王敬瞇起醉眼,半晌才道:「你有幾分面熟,該不會就是這丫鬟的姘頭吧?」
聞言,包悅澤掄起拳頭,但還未來及得落下,便見著一個人已經跳上石桌,一腳往王敬的臉上踩下。
「全都給我滾!」文字慎忍無可忍地道。
想要鬧,好歹也得要先問過他吧?
今兒個不論吉祥到底做了什麼事,可只要他沒休妻,她依舊是他的妻子,他豈能眼見她遭人欺侮而不吭聲?
欺負她,不就等於是欺負他一般?教他怎麼吞得下這口氣?
「是你要我們來的,你又……」王敬已不支倒地,一干人幫忙扶著起身,他不禁虛弱地指責著他。
「怎麼著?全都給我滾!要是不滾……難道要我請人把你們丟出去嗎?」混蛋,老虎不發威,真把他當病貓了。「吉祥,同掌櫃說從今兒個開始,萬福宮不賣酒,省得這一干酒鬼成天在這裡鬧事!」
以往就知道有一些酒鬼總是會趁著酒酣耳熱之際對她動手動腳,而她居然笨得任人上下其手,簡直是教人不敢相信。
天曉得,她的姘頭到底是不是其中一個?
該死,她怎能這麼對他?
「是。」吉祥點頭道。
總算知道酒鬼最會鬧事了?了不起,才過沒多久,他便已經知道了。
見她冷凝著臉,文字慎跳下桌面對著她,指著一干已經跑遠的酒鬼道:「還有你,能不能放聰明一點,那群酒鬼對你亂來,你就笨得讓人有機可乘?」
吉祥側眼睨他,嘲諷道:「往後不會了,剛才英明的老闆兼相公已經說了不賣酒,我想往後應該是不會有這種問題。」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怎麼她現在不只會頂撞他,甚至還會拐彎抹角地譏諷他?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吉祥聳了聳肩,卻發現包悅澤還在身旁。「悅澤,你還在啊?」
「是啊,我一直都在。」包悅澤沒好氣地道,漂亮的眼直瞪著文字慎,極為惱他沒有好生保護吉祥。
「現下是怎麼著?」文字慎抓起他的手,而他的手居然還抓著吉祥。「你當著我的面,牽著我娘子的手?」
而她居然還不甩開?乖乖地任他牽著,如何不啟人疑竇?
難不成他們倆……
「你不保護你自個兒的妻子,我這個看不過去的下人只好英雄救美了。」包悅澤咧嘴笑著,笑卻不達眼,只是冷冷地瞅著文字慎。
這一個表情,讓他突地覺得他們兩人竟有幾分相似?
「那是我的事,不關你的事!」文字慎微惱地甩了甩頭,氣惱自個兒八成是醉了。「她是我的妻子,我想要怎麼著便怎麼著,你管不著!」
「我是管不著,但是……喂喂,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別給我暈在這兒!」
見他頎長的身子晃啊晃的,果真失去重心地往前一倒;包悅澤儘管不願意,還是對他伸出援手,將他倒下的身子接個正著。
「喂,現下該怎麼辦?」他無力地道。
「你把他背回後院廂房。」吉祥走近輕探他的鼻息,嗅聞他身上香醇的酒氣,不禁微蹙起眉。
說他們是酒鬼,他自個兒還不是一般?
「他很重耶!」
「你不背,難不成要我背嗎?」
「背就背嘛。」屈膝將文字慎背上,包悅澤不禁回眼交代道:「對了,吉祥,今兒個還得要你跑一趟,你……」
「我知道了。」她淡聲道,著手整理一桌的狼藉。
「還有,等他醒來,你可要同他說清楚,別教他誤會你了。」
吉祥微挑起眉,不置可否地挑起冷笑。「無妨,他想要怎麼想便怎麼想,倘若他到最後想要休妻,我也不會太意外,橫豎我的東西已經差不多到手了,只要一到手,我立即走人。」
當初他答應娶她,逞的不過是教人激的一口氣,過了個把月,他也差不多要生膩了,是不?
膩了也好,就到此為止吧,她倒覺得這樣也不賴,省得她心煩。
***
夜半三更,一抹纖長的身影自萬福宮後院的小門閃出,掛在圍牆上的數盞燈火投射在她臉上,照出一張清冷的小臉。
吉祥緩步走過依舊人聲鼎沸的街,藏青色的身影緩緩地閃進不著燈火的寧靜小街,仿若快要隱沒在黑暗之中。
他……不知道在哪兒……
今兒個回房沒見著文字慎的身影,茶樓裡也找不著他的人,八成是晃到賭坊,再不然就是上妓館去了。他向來如此,她老早見怪不怪,這一陣子會如此安分地待在茶樓裡,她才覺得有鬼。
不過,打從成親以來,他們一直是同房而睡的,這會兒倒感覺有點空蕩。
床榻就是那麼大,突地少了一個人總覺得床榻太空,躺在上頭,教她翻來轉去,怎麼也合不了眼。
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毒,不過是個把月的時間,她竟是這般習慣他的存在。
她入府六年,還是頭一回每日都見著他,每日都同他膩在一塊兒。這八成是個毒癮前兆,只是她現下才明白。
哼,常膩在一塊兒,怎能不膩?
身為天之驕子的文字慎會膩,她一點都不意外,只是不知道怎地,總覺得心頭有點悶,心情暢快不了。
暢快不了,心頭悶得胸口都疼了!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著。
風很凍,吹在臉上彷若會刺臉,但她身上明明穿了件他買的水波錦織鑲毛大襖,怎麼還會凍得剮人心頭?
吉祥斂眼在暗夜的小胡同裡走著,不著燈火的窮街陋巷,只能憑藉著些微的月光朝她想去的地方前進,驀地,卻聽著身後傳來窸窣的聲響,那是上等錦羅摩擦的聲音。難道說,文字慎在後頭跟蹤她?
她快速地閃進右手邊的小巷,向前走了幾步,略微回頭地瞪著身後的影子,果真見著一抹鬼祟又笨拙的身影緊急地貼在轉角的牆上。
真是他?
他跟著後頭做什麼?難不成他是打算要捉姦在床?
好個混蛋,他為何就是不願意相信她?難道在他眼裡,她是個低下的奴婢,便連最基本的婦道都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