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眼前以絲質簾幕掛在宿婺的四方,再加上打光、線條、以及自然光的使用,更是令站在攝影機前的宿婺宛如森林中的妖精一般,反觀她……她甚至醜陋得比不上宿婺那一頭烏黑髮絲。
她知道中自己陰暗得不起眼,即使在一群長相平凡的人之中,她也不會是第一個引人注意的人;她已經習慣人們在掠過她的背影,興沖沖地來到她的面前,再一臉嫌惡的離開……
她以為她很美麗,其實只有背影還可以……這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一首歌,直到現在仍是沉沉地躺在她的記憶裡頭,即使想忘也忘不了。她不美,一點都不美,最可悲的是,以她犀利的眼光去看,即使她化了妝,效果可能也好不到哪裡去,於是她放棄了裝扮自己的機會。
正因為這樣的心態,才會令她想要成為一個化妝師,希望每一個長相平凡的女孩子可以透過她的手而變得不平凡;這個願望她確實是實現了,但是卻也令她再次受挫。
打算進入這個圈子裡的女孩子,長相一定得在水準以上,哪裡還需要她的幫忙?就連這魔術師的封號,她都接受得有點心虛。
而在演藝圈這個大染缸裡,該有、能有的全部都有;有的是帥哥美女、靚男艷女,更有令她更加畏縮與自卑的壓迫感,還有令她想要遠離這裡、卻又不想離開的矛盾衝擊。
就如眼前狂放不羈,向來不拘常禮的喬忻。
他耀眼得像是燦爛卻不刺眼、卻又可以吸引眾人目光的陽光,而她卻像是替他背負所有灰暗的影子。而最令人可憎卻又可笑的是——醜陋不得見光的影子竟然愛上了燦亮的光……
而且,一沉溺下去便是三年……好漫長的三年,而她與他之間的對談,就只有像是剛才那般不算對話的對話。
想再接近他一點,卻又覺得自己的陰暗會遮去他的亮。
「怎麼?被罵傻了?」兵悰望著於安祺怔忡的側臉,不禁低聲笑著,湊近她的耳畔,捉弄似的往她的痛腳踩下。「你這樣不行,只敢看、只敢聽,卻永遠不敢踏出第一步,你到底是打算等到什麼時候?你可沒有再一個三年。」
於安祺倏地睜大一雙杏眼,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一臉慵懶的男人。
她認識兵悰就如同認識喬忻一樣多,但是,她敢說她向來隱藏得很好,為什麼他會知道?而且,一開口便將她所有的心事全猜中。
「舌頭被貓吃了?」望著她秀氣的小臉上充斥著震驚、詫異、恐懼、自卑,還有更多更多難以分辨的情緒,兵悰臉上的笑意更甚。
只見他像是索人靈魂的惡魔,慵懶而詭邪地勾起狂佞的笑,彷彿沒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逃過他眼睛般地不可一世。
「你……」她囁嚅了老半天,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連最基本的否認都給忘了,擺明已經默認兵悰的話。
「我如果說錯,儘管反駁我。」兵悰摸了摸外套裡的內袋,才剛要拿出煙盒,卻又立即想起喬忻的禁忌,隨即又把煙盒放回原位,只好瞅著一雙勾人心魂的無底黑眸望著她。
他是沒打算這麼早便和她玩起這種諜對諜、不符合他個性的遊戲,但是眼前的情勢已不允許他再蹉跎下去,所以可憐的安祺妹妹便成為他手中的一顆棋子。
「我……」於安祺的小臉是一下子青白、一下子嫩紅,瞬息萬變,最後就連惹人憐愛的眼眸都是一片赤紅。
「乖,別哭……」兵悰低柔的嗓音如誘人的鬼魅低語,直讓於安祺的心逐漸平靜下來。「哭是沒有辦法解決問題的,是不是?」
唉,這樣就哭。
兵悰的大手一撈,於安祺嬌小的身子立即落入他的懷中,只見他大手輕拍著她的背,而臉上卻如早已打好算盤的黃鼠狼一般。
「若真是喜歡他就追他呀,有什麼好哭的?」
「我沒有哭……」於安祺感覺到他溫熱的懷抱,小手打算將他推開,可是,卻沒半點效應。她不習慣這突如其來的溫柔,這樣對她而言,不是代表著被重視的感覺,而是被戲弄的悲哀。
她很不喜歡。
「既然沒哭的話,就得想想辦法讓喬忻那小子注意到你的存在才行,否則,光是你一頭熱的單戀,你覺得好玩嗎?」兵悰絲毫不在意她的反駁,大手仍是拍著她的背,如同要人以心易物的惡魔。
「不行,我太醜了……」像是被催眠一樣,於安祺一五一十的說出自己內心不欲人知的自卑。
「小於,你很美的,你怎麼可以妄自菲薄?」兵悰有點驚訝地望著她,感覺她深不見底的自卑像是早已根深蒂固。「更何況,你可是化妝界有名的魔術師,依你的巧手,難道你不能把自己變成另一個女人嗎?」
於安祺一仰頭才要反駁,卻又被兵悰強勢的話語壓下。
「別忘了我也是個造型師,我不相信你不能將自己變成一個令男人雙眼為之一亮的女人,更不相信你居然如此不信任自己的技術。」他頓了頓,繼續蠱惑她。「女人是美麗的動物,尤其在化上妝之後,絕對是可以令男人血脈僨張的。你一定要相信自己,一定要讓自己改頭換面,不可以把自己困在幽黯的世界裡,卻嚮往著外頭的繽紛世界。」
兵悰的話聽來像是玩笑,卻又帶著七分認真,一字一句的敲入她的心底,隱隱撼動她早已生根發芽的自卑心態。
「我可以嗎?」於安祺輕掀眼簾,仍是有點不敢置信,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話是真的說中了她的心事。
有朝一日,她也可以成為有資格站在喬忻身旁的女人嗎?而不是會擋去他光線的黑影?
「可以的,你絕對可以,更何況,你也不想再聽到任何一句傷人的話語,是不是?」兵悰醉人地笑著,眼眸中閃爍著真誠的保證。「世界上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你說是不是?」
三年的單戀真的是夠了,三年的殷殷追尋,更是可以畫下句點。就如他的單戀,也即將因於安祺的間接幫忙,而畫下最完美的句點——
???
「依我看……」喬忻不知何時走到相擁的兩人身旁,低沉的語氣彷彿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醜女就是醜女,何必替自己找來一堆的藉口。」
聞聲,於安祺甚至連頭也不敢回,就連推離兵悰都忘了,只是驚懼地瞪大一雙杏眼,直視著前方。
「如何?不敢看我?」喬忻低柔而帶著諷刺的嗓音如雷電一般直直劈下,不管於安祺如何閃避,仍是一古腦兒地落在她的頭頂上。「算你有自知之明,以免回頭看我,我又被你嚇了一次。」
「我……」
於安祺直瞪著前方,不自覺地嚥了嚥口水,緩和失律的心跳,然而卻仍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一面對他,她連最基本的對話都忘了。
「我什麼我,哪來的廢話?」喬忻向來是不等人的,當然於安祺絕對不會是例外的那一個。
「忻,不過是聊聊罷了,若是吵到你,不然我和小於到一旁去,你幹嘛發脾氣?」兵悰側過臉去,睇著他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暴怒俊顏,仍是不為所懼地直接表達他的想法。
喬忻站在兩人的身旁,瞇起一雙暴戾而飽含厭惡的利眸,深吸了一口氣,驀地暴喝出聲——
「今天的進度都已經趕完了,你身為宿婺的專屬化妝師,難道不用為她卸妝嗎?不趕快進休息室去,還窩在這裡做什麼?難不成被兵悰抱在懷裡,你就以為自己會漂亮一點嗎?別做夢了,醜女就是醜女,就算你去整容,我一樣會記得你這一副醜模樣,所以你千千萬萬別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比較像個人而去整容,否則我會更唾棄你!」
如狂風暴雨般傾瀉而下的傷人話語打得她又傷又疼,痛得直滲入她的骨髓之中,刮著她的血肉,令她不由得趕緊站起身,頭也不回、飛也似地逃離現場,逃離這扎入心肉的疼楚。
若是可以選擇,又有誰想要擁有一張醜陋的皮相?他何苦這麼傷人?
「我實在想不通小於到底是哪裡得罪了你,犯得著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嗎?」望著於安祺逃也似的背影,不禁激起兵悰心中淡淡的不捨。
「我可不像你這麼博愛,就連那麼醜的女人,你也可以抱著她對她卿卿我我的。」喬忻沒好氣地坐在兵悰身旁,俊朗的神色仍有著淡淡的不悅。
真是氣死他了!他在那裡忙得半死,兵悰卻在這裡把妹妹!要把也得把有水準一點的,偏偏他竟然把上那千古難得一尋的醜女!
「我與她聊聊都不行?反正我的工作都已經告一段落了。」兵悰摸出煙盒,逕自點上一根煙,為自己手中的第一顆棋,祈求第一步的勝利。
她不醜,真的!
可惜的是,她的心很醜,但不是被利慾薰心的醜陋,而是對自我否定所造成的的扭曲,令人覺得她很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