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沒事,但她有氣無力的樣子實在很令人擔心。
「那你……」
「我下午回家休息休息就好了。」
也不理會李日新是否同意,她反正是沒心情上班了,便胡亂的收拾東西,像個遊魂有氣無力、頹廢沮喪的飄回家。
留下一室目瞪口呆的眼神。
※※※
羅若平回到家,發覺早上出門前的凌亂依舊存在。看來她的小矮人今天公休還沒有幫她整理屋子,因為牆角的牛奶還原封不動的擺著。
突然有一種好寂寞好空虛的心情襲上心頭,讓她一瞬間心酸滿腹。
她看了著剛才在信箱裡拿到的信拆開一看——
同學會通知單!
如果她去了,極可能會遇見討人厭的嚴浩恭。不過,就算她不去,還是遇得見他,誰教他就住在隔壁,二幢房子隔院相望,一個不小心就遇見了。
去了,勢必要面對同學熱心的關懷……不去,只怕會引來更多的閒言閒語。
這張同學會的通知此時寄來,分明就是來嘲笑她、找她麻煩的嘛!
她不爭氣的淚水又開始緩緩流下來。用手背抹去淚水後,她感到一陣委屈的辛酸湧上心頭。
「哼,人倒楣的時候,嚴浩恭欺負我,同學也挑這時候開同學會欺負我,連小矮人都欺負我不幫我打掃。
淚水愈流愈氾濫,眼見就要瀕臨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羅若平突然用力朝沙發一捶,喊出聲。「小矮人,你出來,出來陪我玩,出來陪我打掃,小矮人……」
不能求助於週遭人的時候,她只能求助想像中的小矮人。
這六年來,羅若平的心中其實是單純而又無依的。她哭倒在沙發中,嗚咽的啜泣聲始終在這個空間中徘徊流連不已。
※※※
羅若平離開後,李日新獨坐在辦公室,一手支著下巴愈想愈不對勁。雖然說不上來是哪兒不對勁,但真的就是不對勁。
他想著想著,想破了頭也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最後,總算有了一個較符合情況的結論——
羅若平暗戀嚴浩恭!
暗戀的意思,當然就是指對方不知囉!
嚴浩恭一定是壓根兒沒注意過羅若平,否則看她今天失魂落魄的樣子……
可憐哪!誰不知道嚴浩恭的眼睛一向都放在頭頂上,喜歡上這樣的人……唉!亂可憐一把的。
李日新愈發替羅若平感到不值。好端端的一個漂亮小姐竟去暗戀一顆天上的星星……唉!
※※※
自從打電話給嚴浩恭那天之後,羅若平的小矮人便不再天天為她打掃。數日之後,她終於認命了,人是不能永遠依賴外力的。
像她,老是想依賴傳說中的小矮人幫她,就是一種極度偷懶的心態。她自己都有些嫌棄自己的懶惰。
於是,好不容易有一個晴朗假日,羅若平決定大肆「整頓」一下家務。唉!誰會相信像她這樣一個妙齡小姐,竟將光陰全消耗在打掃家裡上呢?
她大歎自己命苦,打掃完過得去買菜,補充家裡的日用品,原來自己獨居要心煩的事更多!
她哀怨的出門買菜。不會開車的她,唯一能依賴的便是自己的兩條腿。
臨出門時,羅若平的眼睛又不禁往嚴浩恭家瞟了好幾眼。他家還處在一種寧靜的睡眠之中,令她好生嫉妒。
這幾天他家都是笑語不斷,和她家的清冷相較之下,她的寂寞更為凸顯,那種感覺深深侵蝕著她,讓她連拉小提琴吵人的興致都沒有了。
她都已經忙了一上午,隔壁屋子裡討厭的主人想必還睡得跟豬一樣吧?
羅若平邪惡的把嚴浩恭想像成一隻拜拜用的大豬公,此刻還傻傻的睡著,絲毫未察覺待會兒將面臨的待宰命運。想到此,她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這才吹著口哨甘願的出門買菜。
※※※
頂著大太陽的熾烈照射,兩手提著重物,羅若平真想大聲尖叫,詛咒這好得令人生氣的好天氣。
每走幾步,她的汗便如雨下,可憐的她卻又沒有多餘的手可以揮去那滿頭汗水。
如果現在有鏡子,自己一定可以看見一個頭髮散亂、身形狼狽的可怕婆娘。
走著走著,她不時仰望天空,告訴自己快到了,快到了!
唯有此時,她才會罵自己笨,什麼地方不好住,偏要住在這個離大馬路開車要開上十分鐘、連公車都沒有的地方,累得自己喘吁吁的在太陽荼毒下,只能靠雙腿可憐地朝家裡前進。
現在如果可以跳進游泳池裡該有多好!
可惜!她家沒有游泳池,雖然有院子,但畢竟是個小院子,和隔壁的嚴浩恭家——有游泳池的大戶人家是不能相比的。
雖是住在同一區的鄰居,但物質上的享受終究還是不同。
她認命的安慰自己,再走幾分鐘就可以洗去一身臭汗了。
別羨慕別人了,有錢人有有錢人的煩惱,她想起浩恭那勢利的媽……哎喲!可怕。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頓時覺得清涼不少。
少有人煙的路上,此刻有輛氣派豪華的轎車緩緩駛近。羅若平嫌惡的住路邊靠,大熱天的再加上車子的熱氣,會被熱昏的!她不住的喃喃自語。
大車超越她之後,竟在前方停下來,車內探出張精心雕琢的面容出來。
看見她,羅若平覺得自己彷彿回到學生時代,像見了校長般的畏懼。
猶記得當嚴浩恭宣佈要娶她時,嚴夫人那不屑而嫌棄的眼神讓她直想找個地洞躲起來。當初要不是嚴浩恭非常的堅持,她知道以自己的家世絕對進不了嚴家的大門。
嚴家是名門世家之後,而她父親不過是個老師,這樣的背景實在說不上門當戶對。
所以,現在遇見嚴夫人已經夠令她意外的了,沒想到嚴夫人居然還叫得出她的名字。
「你這孩子,叫什麼嚴夫人,真是不懂禮數。」嚴夫人頗為不滿的下車,狀極優雅的撐起洋傘。「好熱呀!這天氣。」即使在艷陽天的摧殘下,她一點兒也沒失貴婦該有的儀態,依然是個嬌滴滴的完美貴夫人。
「是呀!好熱。」兩手提著重物,臉上神情已接近呆滯的羅若平,一身汗水淋瀉的狼狽樣和眼前貴夫人恰成強烈對比。遇見了前婆婆,她已經嚇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天啊!」見她渾身的狼狽,嚴夫人驚叫一聲,帶有香味的平整手帕馬上往她額上按去。「汗流成這樣,真是可怕,若平,你連坐計程車回家的錢都沒有嗎?」
「我不……」她慌得很,一時亂了手腳。
不待她解釋,嚴夫人又掌控發言權,她指指羅若平手中提的東西,「這什麼東西?」
「這……」羅若平低頭瞧瞧自己手上的東西,「放假日,買一些這個禮拜的菜和一些日用品。」
「一個禮拜份!?」嚴夫人又驚叫:「那不是就不新鮮了!」
羅若平頓時又覺委屈起來。平凡人家,誰不是趁著放假日一次買齊?哪有人有空像嚴家請了傭人天天上市場買新鮮蔬果。
「你上哪兒去?」嚴夫人一雙精明的眸子在羅若平身上轉著,轉得她渾身彆扭了起來。
「回家。」她被那雙精明的眼光瞧得心虛,不禁心想,她又不住嚴浩恭家,幹嘛用那種眼神看她。
她知道嚴夫人一向瞧不起她,也不滿意她,這些她心裡早就有數了。只是沒想到這麼多年後嚴夫人竟然還記得她,實在令人訝異。
「住哪兒呀?」
嚴夫人的語氣讓羅若平聽來就是覺得不屑,縱使心裡有氣,她仍乖乖回答所有的問題。
羅若平呆呆的望著司機開著車子離去,而那富貴的嚴夫人還撐把洋傘和她站在原地……
手上的重量突然少了一邊,立刻令她如大夢初醒的回過神來,只見嚴夫人正不滿的瞧著她,手上還提著原來在她手上的一袋東西。
「走呀!站在這兒做什麼?會中暑的。」嚴夫人邊說,邊將洋傘撐在羅若平的頭上。
羅若平頓覺消暑不少,也有些受寵若驚。「嚴夫人……」她被太陽曬昏頭了嗎?
羅若平不解的望著她。嚴夫人不是一向都瞧不起她的嗎?當初要結婚,她還叨叨絮絮的念了好久呢!
「叫什麼嚴夫人,你應該叫我媽才對。」
叫媽?羅若平又傻眼了!
「可是我和阿恭都離婚那麼久了……」離婚那麼久了還叫她媽,這不是很奇怪嗎?
「離婚?」嚴夫人露出嗤之以鼻的不屑表情。「你們兩個真像是在演鬧劇,當初愛得要死要活的,浩恭還為了娶你不惜和我翻臉,逼得我不得不同意。結果呢?三天就離婚!真是不把雙方家長的顏面擺在眼裡,這樣不經考慮的作為,讓我們真是難做人!」
羅若平沉默不語的默默走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此刻只希望快點走到家,好讓她脫離這種窘迫不安的局面。偏偏是「回首日望家山遠」,一條路像是遙遙無期延伸,讓她只能在心裡偷偷盼著。
「你現在在做什麼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