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我」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便疲憊地暈倒在他的懷裡,雙眼緊合,彷若沉沉睡去。
赫連泱低頭瞅著她,罵也不是、氣也不是,他輕鬆地將她打橫抱起,橫置在他的炕床上頭,替她蓋上絲被,再替自個整衣,便快步地往外走去。
他的心……驀然地悸動眷,很陌生的悸動,有點不安再加上一點無耐,莫名地教他擔憂。
MAY MAY MAY
「要用晚膳了,你起得來嗎?」
掌燈時分,赫連泱端了晚膳踏進宮歲年的房裡,見她床邊的布幔依舊罩著,他不禁上前掀開布幔,見她額上佈滿了汗珠,不由得探手輕拭。
半夢半醒的官歲年先是一愣,隨即勉強地睜開眼,狐疑地睞著他。
他現下是怎麼著?竟在這當頭輕薄她?
她現下四肢無力,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他若真要欺負她的話,她可是半點反擊的能力都沒有,不過他若真要欺負她的話,他犯得著幫她醫病,又替她隱瞞生病的事嗎?就連午膳也是他親自替她帶來,甚至還親自為她抓藥、熬藥、餵藥……
「瞧什麼?」赫連泱細心地拉起袖有為她試汗,再以大掌輕按在她的額上,見她稍稍退燒,原本懸高的心才緩緩地放下。「你身上的熱已經退了大半,你現下應該感到好多了才是。」
她突地發熱昏厥過去,讓他自行醫以來,頭一次這麼手足無措,幸好被他捉對了症狀。
「是好多了,只是覺得全身無力了些……」她聲音微啞地道。
他該不會是在她的藥中下了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藥吧?
官歲年想要起身,卻覺得渾身酸軟使不上勁,她雙手撐在床上,卻依舊坐不直身子,突地——
「你在做什麼?」
她的粉臉倏地燒燙起來,分不清楚到底是身子的燙還是心底的燙,哎呀,這燙到底是打哪冒上來的?他這個人也真是無禮,他怎能這般隨意碰觸她的身子?
赫連泱壓根兒不睬她,逕自將她擁在懷裡,輕輕地將她抱離床上,再讓她倚在床柱靠坐著。
「你若是不坐起身,要如何用膳?」他沒好氣地道。
不就是要抱她起身嗎?她犯得著喊得這般嗲聲嗲氣,喊得他頭都發昏了。
「我知道……」
她斂下長睫,希翼他不會瞧見她莫名其妙發燙的臉。
她當然知道他是好心要扶她起身用膳,可他何必用這般下流的方式摟著她起身,兩個人貼得彷若一點空隙都沒有,讓她身上的熱氣再起……
更糟的是,她的鼻息之間皆是他的氣味,淡淡的藥味夾雜著一股怡人的清香,她真想知道他的香囊到底是怎麼做,或者他的香囊裡放了什麼東西,要不然她怎麼一嗅到他身上的氣昧,便教她雙頰熱燙得彷若快要冒出火來?
「用膳了,待會兒再把藥汁喝下。」
赫連泱壓下心中的異樣惱動,他端來晚膳。
「午膳你吃得不多,晚膳就多吃一點,要不然就算我的藥再好、再有用,也沒辦法讓你的病轉,因為你這病症是虛火上身,這表示你勞累過度,吃沒吃好、睡沒睡好……」
除了姐姐之外,她是他這一輩子所伺候的第二個女人,真不知他為什麼會如此甘願,但壓在心頭上的擔憂騙得了他人,卻騙不了自個兒。
「我知道……」知道、知道她都知道,她什麼都知道。
她知道他真的是華佗再世,要不然娘親病了三年的病體,怎會讓他隨意推拿便好轉?
她也知道要他在這宅子裡不讓任何人得知她生病的消息,確實是得花費不少心思,但他能不能別像老媽子一樣,見她一醒來便念了又念?她娘親都沒他這般絮叨哩。
「知道便趕緊用膳,都近年關了,難道你想要同你娘親一樣拖著病過年嗎?」
歲末生病總是比較忌諱,生怕沒在年前把病給治好,便容易一年拖過一年,甚至會永遠止境地重複。
他替她把過脈,得知她可能會昏厥過去,是她自個兒調息不好,搞得自個兒虛火上升,可她卻壓根兒也沒發覺,而且是他要她往後別再到逍遙宮,才教她累積多年的疲累一古腦兒的爆發出來。若不是有他有的話,還具不知她這病體到底該要如何調養,全怪她老把一張素淨的小臉抹得五顏六色,才教他沒看出來。
「我知道……」別再說了,她的腦袋瓜子快要爆炸了。知道他辛苦、知道他等她不錯,知道啦……
「多吃點。」他又道。
「我吃不下。」
原本隨便夾了一些菜塞口,便想要敷衍了事,誰知道他的一雙眼就像是鷹眼一般,真盯著她看。
「你知道我要閃過那麼多雙眼睛,又要義正辭嚴地告知他人我要同你一起用膳,不准任何人靠近;你可以想像那一干下人的眼神有多暖昧,然我依舊謹記你告誡我的事,由著他們去胡思亂想。」倘若不是瞭解她的一片孝心,這一劇爛戲他可是演不下去。
「也只好如此,因為我怕他們會同我娘說,所以……」
再舀一些湯喝下,她蹙眉緊盯著擺在茶几上頭那碗默黑的藥汁。
「算了,你吃不下,先喝藥汁吧。」
他會不知道她在打什主意?
赫連泱將藥汁端給她,他眨也不眨地看著她把藥汁喝下,見她整張小臉皺成一團,他不由得失笑出聲。
「你在笑什麼?」見她吃苦,他很快活嗎?
笑聲方歇,他拿了一塊糖給她。「嘗點甜,你就不會覺得很苦了。」
她一愣,沒料到他居然會替她備上一塊糖,難道是晌午喝藥汁時,被他瞧出她是逞強喝下藥汁的?
他沒事待她這般好作啥?她同他一點都不熟,若不是他醫治了娘的病,她和他應該是水火不容;要不是看在易大嫂的面子上不同他計較,他也是和她八竿子打不著的,怎麼眼前這狀況卻詭異得緊?
算了,她頭都發昏了,不想多管了……
待她的病一好,得要上市集去採買年貨,而且她要是再不趕緊好起來,可就不知道下人們會怎麼敲兩人的關係,這話要是傳進娘的耳裡,屆時可就真的沒完沒了。
第七章
真是見鬼了,她現下是怎麼著?
難不成是鬼壓身?
要不然她怎會連動都不能動,胸口好似讓人給壓著?都快要過年了,難不成真有哪些找不到歸鄉路的孤魂來找她訴苦?
她已經生病,而且都快過年了,犯不著這般整她吧?
微惱之際,官歲年又猛然想起自個兒是喝了赫連泱所熬的藥汁之後,才覺得渾身無力;但儘管再無力,也不可能有會有被重物壓身,喘不過氣的窒息感啊……
她記得她之前也有醒來一次,那時還沒有這感覺……她該不會是快要死了,所以有些無主孤魂想邀她一道上路?
不會吧?她這輩子除了小時候餓到不行,向人偷了點東西,騙了點東西裡腹之外,她可沒幹過什麼傷大害理的事,她怎麼可能會因為勞累過度便遇上這等事?
倘若她真的個三長兩短,那娘要怎麼辦?
呸呸呸,都快要過年了,怎麼腦袋瓜子裡淨是一些不吉利的念頭?
她不會有事的,她也不能有事,她不能丟下娘一個人不管,只不守是受了點風寒罷了,況且她身旁又有個神醫,她就不信她會有什麼事……對了,說到赫連泱,他到底是跑到哪兒去了?
他不是說會守在她身邊,直到她的狀況完全穩定之後才會離開?怎麼她現下難地得要死,連一口氣都喘不過來,卻不見他在身旁?
可惡!她還以為他會不計前嫌,秉持著大夫的慈悲這心對她,好,孰知他居然在這當頭拋下她不管?
就知道他不是好人!
就知道他昨兒個突然對她好定是有企圖,就算她是病著了也該要防備,然她不但忘了防行,甚至還將他熬的藥汁喝得一乾二淨,一滴都不剩。而且,她居然還笨得感謝他貼心地拿了塊糖讓她:去苦味,對了,會不會是那一塊糖的關係?
昨兒個晌午只喝藥時,她確實是覺得好多了,然而她現下卻突:地覺得難受許多,總覺得有一口氣悶在胸口裡,這顯是昨晚的那塊,糖出了問題……
那個混蛋!最好是能讓她在床上躺上一輩子,要不然只要她有一口氣在,她絕對不會那麼簡單便放過他!
「嗚……」
她使盡力氣地扭動身了,卻驀地聽見一陣近乎嗚般的聲音,教她登時寒毛直豎,動也不敢動,連在氣也不敢喘一聲。
過了半晌,卻忽地發覺身上的重物好似在移動,難道它要離開了嗎?願意放過好了嗎?
「你怎麼了?」
「啊!」
感覺身上的沉重感消失,但耳邊響起微啞的嗓音,她不由得驚聲尖叫,還不忘拉起被子把自個蓋得死緊。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千萬別來找我,別來找我……」
她承認她以往是偷過東西,但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東西,倘若要她賠錢,她絕對不會有二話;就算要她以兩倍、三倍的價錢去賠,她都願意……只求別要她拿命去賠,因為她所犯的過錯,實在是罪不致死啊……幾條蕃薯、幾根玉蜀黍,也不算太過分,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