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唯有你做得到這種事,你就不知道王家千金出閣到城外時,為了你的薄情掉了多少眼淚。」鴻業的大當家說得極為惋惜。
「還有城北的屠千金……」
藺纚衣挑高眉頭,適時地為眾人斟上茶水,打從心底唾棄這一群泯滅人性的男人。這些男人說得滿口惋惜,可她再怎麼笨也聽得出來,他們根本是在惋惜自個兒沒這艷福,根本不是在怪尉遲方勍趕走對方……
真不知道那些千金小姐們到底是為何要這般作賤自己?若要權勢、錢財,她們自個兒不就有了?何苦要進尉遲府甘願當他的下人,在接受他的糟蹋之後狼狽地被趕出府外呢?
太沒道理了!她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有什麼樣的魔力?居然可以迷得城內一干女子自願獻上清白……清白耶,一個姑娘家最重要的不就是清白了,她們居然可以連清白都不顧,難不成正如愛貴妃所說的,皆是一個情字所害?
喜歡他?
她瞇細了水眸,很努力地盯著他的側臉。他瞧起來是挺人模人樣的,五官也很好看,精美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更顯得他的玉樹臨風、風度翩翩,可他卻是個壞到骨子裡的下三濫,專欺她這個無人依靠的小奴婢。
但那些姑娘們都好像不知道他的真面目似的,前仆後繼地跳進尉遲府裡再悲慘地被一腳踹開!
難道真如愛貴妃所說,一旦染上情字,怕是要玉石俱焚也義無反顧?
她不懂啊……她無法懂得用清白換取情字到底是怎樣的感情?更不懂愛貴妃曲意承歡,為的倘若不是榮華富貴,又會是什麼?
唉!不管是什麼,倘若是她,她是臨死也不從的。
她可要善待自己,才不讓自個兒有機會讓這些男人拿她評頭論足。
對於他……唉!男人就是男人,天下烏鴉一般黑,至少她還沒見過白的。
「不過,你尉遲府就你和你那體弱多病的弟弟,如果你不趕緊迎娶正妻,至少也要先納幾位較上眼的妾,好替你人丁單薄的尉遲府多增添些人,不然如何對得起你在天之靈的爹娘?」
「所言甚是。」他倒不是不懂這事兒,可卻沒心思。
他可受不了那些愚蠢又吵嘈的女人,天天對著他要財也要錢來著,倘若可以不用傳宗接代的話,他倒覺得一個人輕鬆多了。
不過……他身旁有個較特殊的女人,不但不笨,還挺安靜的,雖甚少發出聲音,但他總是會不自覺地多睇她兩眼,雖說她不過是佯裝的柔順,但卻也比那些貪婪又虛偽的女人好上太多了!
啐!他拿她們同她做什麼比較?
女人不都是一個樣?
第五章
「大少爺,你所安排的航運會和每年的歲貢撞期的。」
「歲貢?」坐在馬車一隅的尉遲方勍挑起濃眉睞著她。「你知道什麼東西,現下可是盛暑,哪有什麼歲貢?」
自上棠木舫到回程,她始終不發一語,卻突地無故發出古怪的意見,難不成她是打算要教他如何做生意來著?
「奴婢未出宮之前便聽及貴妃娘娘提起今年的中秋,南蠻一帶會遣使入貢。」方才在棠木舫上時,她聚精會神地審視著他所編排的流程,思忖著到底要不要告訴他今年中秋歲貢之事。怕她說了,他會嫌她多事,可若是不說的話,又怕他哪日知道了,八成會罵她一頓。
她不怕罵,也不怕他趕她走,但若是因為這個理由被趕走,她可受不了!
反正該說的她都說了,倘若他真不信的話,她也沒法子,是不?
「真有此事?」他挑起眉,不完全相信。
「奴婢是這麼記得的。」她記得愛貴妃很期待南海的明珠,總是說皇上到時候會賞她一顆,天天都在她耳邊提這件事,她當然記得。
「待我查明後再說。」
她說得煞有其事,他卻不予採信。
藺纚衣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奴婢罷了,她真以為她隨便說兩句,他便會耳根子軟地相信?他帶她一道上棠木舫,是他習慣有人伺候他,可不是因為他特別屬意她,她可千萬別自抬身價,反逼他不得不把她趕出府。
原本以為帶著她一道出府,便可以杜絕那干人的無聊譏諷,孰知她這賤婢在那當頭,卻連吭都吭不一聲,任他這個主子遭人欺負!
她根本就不是個溫馴的丫環,偏是在他跟前假裝柔順,讓他猜不出她到底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思。
「請少爺要記得查明。」她不忘多囑咐一句。
瞧,她這個奴婢當得多麼稱職,他擺明了不信,她還得要苦口婆心地勸他三思,想想自個兒也真是多事。
「這事兒,我還得聽你的嗎?」他的眼眸一瞟,見她居然把目光看向馬車外的風景,仿似壓根兒不在意他……話是她在同他說的,不是嗎?她好歹也該要瞧他一眼,「不過是個女人罷了,管得著男人的事?」
藺纚衣突地收回目光,緩緩地放在他身上,柳眉不悅地擰起。
這男人……看來她真的是太多事了,明明是不關她的事,她何苦管他的航運如何?早知道她什麼都別開口,省得他拿話激她。
怎麼,女人就不是人了?女人難道就不能給他一點建議嗎?
他最好都別聽,到時候要是航道全讓南蠻的使臣佔去的話,她非要大聲地嘲笑他一番不可,不過那也得要她等的到中秋才成,說不定她哪時候氣不過,不小心同他對上,讓他趕出府了。
即使真讓他趕出去,她也不會覺得意外,畢竟像他這麼剛愎自用又不接受別人意見的主子,會惱羞成怒也是自然,況且他又擅用私權欺凌一干丫環而後趕出府,此等下流行徑……在他府裡幹活,她都覺得蒙羞,現下就希望他能夠找個合理又不傷她的藉口把她趕出府,好讓她領完餉銀就可以甭再看他臉色工作。
「怎麼,我說錯了?」瞧她的臉色微變,他不怒反笑。
不知為何,見她那虛應的虛偽模樣,他就有氣!原本以為她同一般女子不同,可她卻表現得像是一個中規中矩的丫環,徒擾得他一肚子氣。
氣啥?誰知道是氣啥?反正就是火大!
「奴婢……不敢。」她暗咬牙忍住氣。「大少爺說的是,奴婢不過是個孤陋寡聞的女子,豈敢在大少爺面前班門弄斧?還請大少爺息怒。」
天底下就屬他這種男人最差勁,不但自認為自己家財萬貫便欺凌別人家的千金,甚至還得看對方的身家背景,才決定適不適合當他的妾,這是什麼道理?要三妻四妾還這麼天經地義?欺負人也不是這樣吧!
雖說男人三妻四妾,似乎真的挺天經地義的,可她就受不了這種事,要她學愛貴妃那般千等、萬等,為君笑、為君愁,萬般神態只為了一個男人,夜夜含淚等待皇上的寵幸……如果是她,八成先賞自個兒白綾三尺自我了斷算了。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唉!這種事,上自天子下至凡夫俗子都是那麼想,倘若要她依靠這樣的男人,她還是靠自己就好。
尉遲方勍見她臉色卑微,惱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她不是快要動怒了嗎?怎麼卻又……為何他會摸不透她的性子?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女人罷了,他又怎麼會如此地在乎她的一舉一動?
***
「藺纚衣、藺纚衣──」
遠遠地聽到尉遲方勍的吼叫聲,原本正待在樺木林裡的藺纚衣假裝沒聽見馬上拔腿就跑,她穿過人工湖泊上的小橋,越過亭子,直往後院的西方跑。
笑話!此時不逃更待何時?虐待下人也不能這麼勤的,不是嗎?
在後宮伺候愛貴妃時,便常聽見其他宮女們談及其他嬪妃凌虐宮女的手段,其手段之殘忍總教她們昨舌,但……若要同她現下的主子多加比較的話,那可是差了一大截。
自從同他一道外出之後,他總是要拉著她往外跑,硬是要她伺候著他……伺候他自然不是問題,況且若是同他一道出府,便可以省去很多差事不用做,對她而言這當然是好消息,可最大的問題則是出在他身上。
他帶著她,若是當中無女眷,便要她充當賣笑的歌妓,直到真有歌妓助興為止,接著就立即把她趕到房間外頭,不給她喝茶便罷,居然也不給她吃的,還要她看著他風流快活……要她怎麼受得了?
尉遲方勍要她看他花天酒地又不給她吃喝,虐待人也不能用這種辦法!
她寧可待在府裡,儘管府裡有忙不完的工作也不打緊,她寧可在府裡忙到死,也不想再看他們這些男人在外頭左擁右抱地風流快活。
她看不慣他那模樣,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討厭就是討厭,根本不需要原因。
一想到世間女子都得要忍受自個兒的夫君尋花問柳,她就忍不住要抱怨老天的不公!倘若是女子養面首的話,肯定會被人評為不守婦道的女人,但若是男人養了一大票的妾,卻不見任何人說是傷風敗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