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已經許久不曾在這個時間醒來,但為了一探究竟,他仍是拉開了溫暖的被子,隨意套上衣服,徐緩地推開房間的門,看著一道纖細的身影在小小的歐式廚房裡忙得宛若一場殺戮戰。
一晚的專訪換來一頓可怕的早餐?
天曉得他已經有多久沒有吃過早餐了?他可不想因為一頓焦黑的早餐而得腸胃炎,不過,看著她以生疏的手法烤麵包,心裡不知打哪兒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感動,或許是因為除了老媽之外,還沒有人特地為他下廚吧,儘管她做的早餐,看起來一點都不美味。
她到底是因何接近他?
一個迷會願意為他下廚嗎!倘若是索討一夜情,他倒還挺認同的,但是這賢妻良母也似的舉動,可教他有點迷惑了,況且她的身邊還有一個鍾離楚。
只是純粹的崇拜?
他還不知道自己具有如此可怕的魅力。
但是,雖說這早餐的味道是不怎麼勾得起他的食慾,卻令他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動,淡淡地滲入心版。
欣賞了半晌,瞧她好似快要大功告成,他正打算走進廚房好好地讚賞她一番,卻突地聽到手機的鈴聲響起,讓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喂?"
鍾離梵一聽到手機響起,很快地接起電話,怕自己若是遲了一點,便會把尉庭摩給吵醒,殊不知她早就已經把他給吵醒了;然而當她一接起電話,她的眉頭不禁蹙得更緊,開始後悔自己沒關機。
"艾索?"混帳,這傢伙怎麼會知道她到台灣來了?"我不想跟你說話,請你不要再糾纏著我。"說完,她隨即掛掉電話。
可惡,到底是誰洩露了她的手機號碼給他的?
單方面的一廂情願,她不一定要接受的,是不?
在美國的時候,她早就跟他說清楚了,為什麼他還是不懂呢?
倘若她真是喜歡他的話,她豈會不回應他?倘若她真是喜歡他的話,無論如何,她也會想辦法待在他身邊的,甚至要為他煮飯燒菜、洗衣抹地都甘之如飴,可前提是她對他有情感可言,是不?
她不想傷他的,但是這種單方面的壓迫讓她感到十分不舒服。
歎了一口氣,她回身靠在椅背上,看著慘不忍睹的豪華早餐,開始懊惱自己怎麼會這麼笨拙,連這麼一點事都做不好?
原本是想早點起床為他準備一頓豐盛的早餐,可誰知道荷包蛋那麼難煎?誰知道烤吐司還要斟酌時間?不過還好,泡杯牛奶她還知道要怎麼做。她先是惱著,而後又笑了,突然間又鎖緊了眉頭。
她這樣做,會不會太一廂情願?
她厚臉皮地以朋友的名義闖進他家,甚至荒唐的幻想著自己是他的女友而為他張羅早餐。她到底是以哪一點這樣認為?她到底是對他抱待著什麼樣的想法?她好像也有點模糊了。
她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搞混了自己該扮演的角色?
她從未崇拜過任何人,從未如此想要接近一個人,如果不是崇拜,如果不是為他洋溢的才華而著迷,那又是為了什麼?
她有點迷惑。
可正當她思忖著這個問題時,握在手中的手機再次震動,她快速地接起,在它尚未發出嗚叫聲之前。
"喂?"該不會又是他吧?
(小美人,你現在在哪裡?)電話那頭傳來慵懶又帶笑的低柔嗓音。
"咦?"這是誰?
(你把我給忘了?)鍾離禁在電話那頭歎了一聲。(小美人,你才來台灣沒幾天就把我給忘了?真狠。)
"阿禁?"天啊,他也到台灣來了嗎?
(呵呵,想起我了嗎!)笑聲很勾人。(對了,你和你大哥到底是在搞什麼鬼?整個公司裡都沒半個負責人在,要不是我碰巧休假來找你的話,我還不知道你們玩得這麼放肆,居然連公司都不管了。)
啐,以為這裡是三不管地帶,就真的放牛吃草了嗎?
"太好了,阿禁,你來得真是時候,那麼一切都交給你了。"真的是上帝保佑,這下子她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蹺班了,她真是受夠了那堆折磨人的數字。
(你在說什麼啊?阿楚呢?)喂!他可不是來代班的。
"我不知道他上哪裡去了,也不想管他了,反正既然他想玩,那我也要玩,我們各玩各的,我才不管他。"哼,是他先不仁,可不能怪她不義。
(喂,你說這話不對吧?)不關他的事啊!
"好了,就這樣子了,我會再跟你聯絡。"
(那怎麼成?你連行蹤都不告訴我,你要我怎麼眼大伯交代?)這不是存心害他嗎!早知道會如此他就不來探望她了。(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特殊,可千萬別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
"我待在很安全的地方,不要再把我當成小孩子看了。"真是的,他以為她還是小孩子嗎!"我跟你保證,我的手機會全天候開著,你不用怕找不到我。"
(如果沒電了呢?)
"我會主動跟你報備我的行蹤。"這樣子總可以了吧?
(但是……)他還是覺得不妥。
"不用擔心我,就這樣子。"
鍾離梵愉快地結束通話,漾在俏臉上的笑更為甜膩。
嘿嘿,她真是太幸運了,想蹺班卻又為沒人看守公司而煩惱時,鍾離禁適時出現,這下子她就可以多窩個幾天。
※※※
鍾離梵笑得滿足,斂下眼努力把吐司上燒焦又難看的部分去掉,慢慢地裝點著一桌子不起眼的早餐,卻見到一片陰影蓋在她眼前的吐司上。
"你醒了!"是她剛才說得太大聲了嗎!
"你以前住在美國嗎?"高測莫深的魅眸直視著她,拉開椅子,尉庭摩十分理所當然地在她的對面坐下。"我聽你的英文溜得很,不過說起話來有點尖酸苛薄。"
感覺上是有一個男人對她死纏爛打似的。
"因為我對他沒興趣,我當然得讓他知道,好讓他可以趕緊另覓佳人,我是在為他著想。"
她和阿禁的對話,應該沒讓他聽出端倪吧?畢竟她沒有指名道姓。
"聽起來很有道理,不過站在他的角度,他可不是這麼想的。"他環視著桌上一片狼籍的早餐,實在是提不起勇氣取來任何一片有著瑕疵的吐司,未了只好拿了一杯看起來還可以的牛奶潤潤喉。
嗯,濃了點,但還可以接受。
"可問題是在我身上,我當然要用我的眼光去看,我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所以不可能為了顧慮到他的心情而欺騙他,這樣子對他沒有好處,甚至還會讓他誤以為我這份廉價的同情是一種變相的情感,反而會招惹出不必要的麻煩。"或許是直了些,但是這是她的溫柔。
"倒也是。"他不甚在意地淺呷了一口牛奶,發覺牛奶不對他的味。"看來你以前在美國過得挺好的,朋友挺多的。"
全然的大小姐性子,他再次對她的身份起疑。
她不可能只是單純的特助或許是鍾離楚門當戶對的未婚妻也說不定,否則她哪裡需要陪著鍾離楚遠到台灣?
而鍾離楚無故失蹤,或許真的與她有關。
"才不呢,大家把我保護得像是個易脆的瓷器娃娃。"她曬笑著。
那種被軟禁的生活,她可是避之唯恐不及,壓根兒不想要再回美國,甚至不想再回公司去。倘若可以一直待在這裡的話,不知道該有多好。
"是什麼樣的環境會讓人如此擔心你會像個易脆的瓷器娃娃?"他等著答案哩!
"我……"她輕轉著眼波,斟酌著每一個字句。"其實也沒什麼,因為我是家中的獨生女,所以家人對我是有那麼一點點保護過度。"
大哥千交代萬交代,就是不允許她的真實身份曝光,當然她會遵守這個約定,可她又不想對他撒謊。不能夠告訴他自己真實的身份;令她感到有點無奈,但或許有一天,大哥說不定會首肯,再說吧,大哥的牛脾氣,讓她想起來就喪氣。
"真是保護過度的話,又怎麼會讓你進入西聖這爾虞我詐的是非之地?"還不說嗎?他就不信他套不出話來。
"西聖怎能算是爾虞我詐的是非之地?"是她在太上層了,天天忙著上網打屁,根本看不到公司內部的黨派鬥爭嗎?"我倒覺得我的工作環境相當好,壓根兒沒有你說的那種狀況。"
整個西聖集團台灣分公司裡,掌握大權的是大哥,而底下的高級幹部全都是老爸的心腹,以他們對老爸的忠誠度,怎麼可能會搞出這種東西?
"難道你會不知道西聖集團利用強權併吞了多間苟延殘喘的下游工廠?"他輕佻起眉。"聽說西聖集團正打算要撤走所有在台灣的投資,包括要移走所有的資產,而鍾離楚這一次到台灣來,不就是要整頓台灣分公司?"
原本是不打算再探討這些一他已經沒有興趣的問題,但是瞧見她方才笑得那般開心的模樣,他無來由的感覺不舒坦。
他倒想看看她對西聖集團到底有多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