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綠兒專心一意在繡鞋時,花廳的門倏地碰一聲大響,她嚇了一跳,針不小心刺進指頭,紅艷的血珠迅速冒出。
「唔,好痛!」綠兒皺緊雙眉,將扎疼的手指含進嘴裡。
一抬頭,就見戎巧仙似一陣紫焰旋風衝進廳內。心一驚,也顧不得刺痛的指傷,兩手趕忙的將那鞋底和針線等物,一股腦全塞進竹籃裡,就怕這繡品給戎巧仙這小惡魔見著了。
綠兒手腳收的恁急,可戎巧仙那顧得及她,根本當她不存在似的衝進房內。整個人怒氣騰騰的。
天爺,發生了什麼大事麼?
戎巧仙衝進了房內,鼓著腮幫子,雙眸怒火跳躍的瞪著前方,小腦袋裡亂糟糟的鬧哄一片。
大哥說他有朝一日真會與別的女子成親、生子共組家庭的。這雖是天經地器之事,但她就是不愛這念頭。
思及到將有一天會有人與她共同分享大哥的愛,她就惱火,心口像空了一角似的,又酸又疼。
隨著年歲愈來愈長,她自是明白她與大哥間非親非故的關係,若非戎撫天貴為「鬼魅龍王」之尊,處事又不受世俗眼光,這才保全了她在「龍神堡」之位。
她從未忘記自己的身世。只是,她對孩童時的記憶不多,甚至可以說是空白。是以在她成長的記憶裡,有的都是戎撫天的一切。
大哥現在愛她、疼她、保護她,可,將來呢?
普通男子年過二十皆成家立業了。大哥今年已屆而立,「龍神社」需要有繼承者,大哥早該娶妻生子了。可,她該怎麼辦?她又該以什麼立場待在龍神堡裡?
將來的大嫂又容不容得了她戎巧仙呢?
唉……煩吶!
綠兒一進門就瞧見戎巧仙苦著臉坐在床沿,小臉一會兒皺,一會兒鼓腮,又有絲落寞的。
落寞?
這種秋風哀愁的情緒,是從不在小姐身上出現的。
戎巧仙個性鬼靈精怪的,又獨得魁首疼愛,堡內上上下下莫不捧著心寵她,哪會有落莫的愁悵歎氣。
戎巧仙不知想了什麼,倏地趴坐上床,兩手握拳直將那蠶絲被又撞又扯的,悶頭吼叫。
緣兒一這會可嚇白了臉,衝上前,焦急的叫喊:「小姐,小姐,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了?」
「可惡,可惡,臭大哥。」
戎巧仙仍兀自的將那蠶絲被視為仇敵般又捶又打的。綠兒佇立在旁,聽見她的悶吼後,焦急的心擺下,舒開了眉,一臉訕笑的歎氣。
「唉,你又調皮惹得魁首不開心,被罵了是嗎?」
這劇碼在堡內,可說是幾乎天天上演。她甚至懷疑小姐會有乖乖不惹事的一天呢。
戎巧仙聽見綠兒語氣裡的調侃,捶打的手停住了,頭一偏就露出凌厲的怒光,直瞪入綠兒的眼。
綠兒倒也不怕,一副早習以為常的翻白眼。心思一轉,嚥了口口水好壓下笑意,小心的開口。「還是這會又被打屁股了?」
戎巧仙坐直身,挑高細眉,怒火被綠兒那調侃的語氣挑的更旺,星眸冷寒,冷硬硬的出聲:「你愈來愈不怕我了喔?」
綠兒見她真的動怒了,心一怔,吐吐小舌,連忙笑開了臉,獻媚的巴結。
「呵,小姐……」
「哼!」戎巧仙重重哼氣,站起身,懶得理會綠兒那討好的巴結。心煩意亂的皺著眉,繃著臉。
「小姐,什麼事煩心,說來聽聽,好讓綠兒替你分擔一些。」
〔你想聽?」巧仙挑眉盯著綠兒淡問。
「當然。這是奴婢的義務。」她也只在此時會謙卑的稱自己是「奴婢」。
跟著戎巧仙這麼多年,她們倆的感情早超越了主僕的間隙。反而多了份姊妹情。綠兒對戎巧仙的心是感激的,是以她一切皆以戎巧仙為優先。
戎巧仙怎會不知綠兒此刻的心思。嘴角一揚,吊足了她的胃口,才道:「不說。」
「呃?」綠兒張大嘴,錯愕的看著戎巧仙不屑的撒過頭,背對著她。「小姐?」
「唉——就跟你說我不說的嘛!」要說什麼?連她自個兒都還理不出頭緒來,要怎麼說呢?
綠兒一步踏前,正想開口,戎巧仙卻無預警的一個大旋身,驚得她又急退了一步。
「對了,綠兒。方纔我進門時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戎巧仙雖然仍煩憂於戎撫天的事,但她會想這腦袋就愈糾雜,她向來對這類理不出結論的問題,只煩半往香的時間便暫且拋到腦後。反正再鑽腦也無濟於事,明兒個直接問大哥便成。
煩憂一拋,她那骨碌碌的大眼又恢復狡黠的淘氣。虎視眈眈的直瞅著綠兒問。「呃?沒,沒什麼東西啊?」綠兒刷白臉,明明驚慌失措還佯裝鎮定地兩手揮舞著,乾笑答道。
「是麼?」巧仙眉梢子一揚,探明了不相信她的話。點點頭,在綠兒來不及擋身前,拔腿衝出去。
「啊——小姐!」緣兒趕忙跟上前,但仍晚了一步。
「這是什麼?」巧仙緊揪著眉問,撇著嘴不解的問。她狐疑的盯著大口喘著氣的綠兒,「這是男人的鞋底耶,你要繡給誰?」
「我——」綠兒又急又惱的羞紅臉,伸手搶回鞋底。
怎知戎巧仙像被什麼東西吸引住目光,伸手就在她的竹籃裡東翻西找的。
「小、小姐!」
戎巧仙抓出一隻繡荷包,仔細審視。這荷包紅底金線繡著花鳥圖。繡功是生澀了些,自是比不上「雲織坊」的繡品,可卻也是令人眼羨的荷包。
戎巧仙歪著頭,一臉驚異地望著緣兒,好似不認識她了。語氣有些詫異地問:「這些都是你做的?」
綠兒點點頭,放棄向巧仙搶回荷包,沒好氣的坦言:「是啊。二夫人教我的。我才剛開始學做一些時候,繡法還有些不純熟。」
戎巧仙真個覺得眼前這女子,不是同她長大的同伴了。鎖眉疑問,「這——好玩麼?」
綠兒一臉燦笑,巧仙就是這孩子性情,凡事皆以好玩為起頭。不假思索,她重重點頭答道:「很好玩的。」
倏地一個念頭閃過腦際,綠兒誘哄的道:「小姐你也該學著做些女紅了。二夫人說,女孩子長大了都該要習這些的。小姐不一直氣惱大夥老當你還是個孩子麼?學做女紅,定沒人會再笑你小了。」
「是麼?」
做女紅真個是長大的表現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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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在戎撫天的書房聚集了冉靖、徐兆宏、邢昊和戰武等人商討事宜。
「你這回離開牧場多日,不單是為了逃婚一事吧?」戎撫天凝神對著一臉愜意,啜著熱茶的冉靖問道。
冉靖口裡含著熱茶,聽他這一問,眉梢子一揚,眼裡含笑的將杯子放下,搖搖頭,這才答道:「什麼事皆瞞不過你,是不?」
戎撫天面色未改,等著下文。徐兆宏等人亦凝神想探個究竟。
冉靖瞧瞧這又瞧瞧那的,這才哈聲一笑,正色開口。「你們大夥可曾聽聞*暗蠍子*?」
戰武收了平時嬉鬧的態度,一手撫著下顎,皺眉道:「是苗疆一帶頗具惡名的殺手集團。那幫裡的殺手個個以手段凶殘為名,而且喜以下蠱,迷惑人心來達成目標。再者,聽聞那幫殺手接生意,不以錢財交易,而是提出要求來作買賣的。要求的條件很是千奇百怪。」
戰武在「龍神堡」負責探查一務,對於各方資料皆有龍神堡北六南七,十三省各處計有二百七十三個分舵處及秘密分社所搜集而來。
冉靖眸裡閃著讚賞的目光。「龍神堡」不愧是當今最具規模的帝幫,戒律森嚴不說,集聚的精英份子才是最令人顫寒之處。他非常慶幸自己與「龍神堡」是為友之勢。
冉靖點點頭,一臉的嚴肅「戰武的情報非常正確。前些時候我得到一個消息,*暗蠍子*原只在苗疆一帶活動,雖手法凶狠,倒也沒在江湖上引起什麼風浪。只不過,近日來,*暗蠍子*有一舉進佔中原的動作。江南一帶已有六個幫派的首腦先後遇刺,且皆是當場身亡。」
徐兆宏梳把著虯髯鬍,臉色靜沉道:「嗯。俺最近也聽到一些風聲。年前咱們在長江下游的生意就曾被那幫人破壞。雖然捉了兩名探者,可分社傳回來那兩名探者卻自殘暴斃,所以也就無法探出原由。那幫殺手冷酷無常,且不惜玉石俱焚。」
戎撫天眉頭緊皺,心思百轉的靜默了半晌,這才沉聲開口,「傳聞*暗蠍子*的首腦是名心狠狡詐,刀法詭異的高手。最早便是名身價極高昀殺手。而他最常對買家的要求便是奉上一名絕色美人。這人生性嗜血,連對女人的手法亦極為凶殘,往往在春宵過後,便將女人凌虐至死,死狀皆奇慘無恍。」
冉靖點了點頭,又道:「這*暗蠍子*原只是出價買通的殺手幫派,而今竟野心勃勃的犯進了商場來。而且由*暗蠍子*的舉動來看,恐怕是盯上*龍神堡*來了。撫天,你們可得小心謹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