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下在這俱樂部裡游泳的,全是高級的白領階級,每個人眼光當然跟恩斯特一樣,都被臨臨這東方美女的靈氣所吸引,這也使得恩斯特暗暗起誓,不會再讓臨臨踏進此處一步。
「不行啦,你不能放手,我……噗噗噗……我會沉下去啦……」旱鴨子一落水,形象完全破滅。
「臨臨小姐,你腳要不停打水,這樣才能製造前進的動力。」女教練細心為臨臨解說,但頻頻被水嗆到的她仍是七手八腳,兩手拚命在半空抓著空氣,一副快要溺斃的樣子。
「我……我有打……噗噗咕嚕……可是就是動不了啊……」硬逼著女教練帶她到深水區的臨臨,想要偃苗助長,卻難一步登天。
坐在池畔頻頻張望的恩斯特,心有餘卻力不足,心裡想著著該如何助她一臂之力,但這種事只能靠她自己,他也愛莫能助。
「不要怕吃水,學游泳不是那麼簡單的。」他也學過,嗆鼻是必經過程,沒有反反覆覆修正練習,哪能有開花結果的一天。
「我……咳咳,我……噗嚕咕嚕……我不練了!」頻頻滅頂的臨臨,再也忍受不住地心引力影響,怎麼拍水打水就是跟個鉛塊一樣往底下沉,她絕望了,知道自己並不是游泳的料,全世界不會游泳的人那麼多,還不都活得好好的,她又何必跟自己過意不去呢?
在女教練的牽引下,臨臨垂頭喪氣地抓著欄杆起身,恩斯特拿著浴巾為她披在身上,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是緊繃嚴肅的。
「休息十分鐘後再繼續好了。」看她一臉毫無成就感樣,恩斯特並不忍心苛責。
「我不練了,我們回去吧!」水上芭蕾又不是惟一的運動,她可以朝其他的培養。
「不練?」恩斯特表情一沉,隆隆的噴漿聲在腹腔醞釀。
「我鼻子難過死了,天啊,我會不會快死了……」她一手按著鼻管,貌相淒憐。
「不會,學游泳並不會學死人,等會我請教練在你手臂兩旁綁上兩塊浮圈,必要時救生圈也能派上用場。」學東西最忌虎頭蛇尾,半途而廢,為了她好,也為了讓她對於學習東西的精神上更加積極,他要陪她成長。
「浮圈?」她看到兒童戲水池裡的小朋友手上綁的玩意兒,臉色立刻垮下來。「我才不要,丟臉死了!」
「臨臨!」恩斯特聲音驟亮。「學東西若是怕丟臉,什麼都別想學會,要面子不是在這個時候,學會了你自然就不覺得面子有多重要。」
「我還是不要,你就當做我今天沒來學游泳,也從來沒跟你提過這件事好了。」臨臨像只鴕鳥般的低頭側身離去。
恩斯特橫臂一擋,阻斷她的去路。
「好,你若一心想逃避,那以後我也沒耐心陪你學任何東西,你自己好自為之吧!」恨鐵不成鋼,佛聽了也會升起三把火。
從沒見過恩斯特生氣的她,這下總算大開眼界了,當初苦苦哀求人家陪她來學游泳,現在不過是吃了點水嗆了鼻,就全然否決掉對方的好意,好比辛苦的雙親培養小孩唸書,兒女卻抱個大鴨蛋回來,試想,換成是她都會火大。
「你生氣了?」看他橫眉豎目,嘴唇緊抿,昔日俊逸的神采已不復見。
「沒有,剛剛口氣大了些,把你嚇著了!」一時情緒飄揚,但一心都是為她著想。
「是真的嚇著了,如果你要我學游泳,就要扮鬼臉逗我開心。」她正試著找台階下。
「此話當真。」為了避免雙方僵持不下,這台階他願意搬來。
「女子一言,駟馬難追,要不找教練來當公證人。」她招招手,卻被恩斯特給阻了下來。
「相信你就是了!」他伸出舌頭,又把高挺的鼻樑往上一頂,接著兩眼一鬥,看得臨臨哈哈大笑,笑不攏嘴。
「可以學了嗎?」
「還不替我套浮圈!」
振臂一伸,兩人都甜蜜蜜地笑了起來。
倫敦近郊一處華麗莊園,坐落著一幢古色古香巴洛克式建築。
佔地一方的石氏一族,是倫敦華人圈中,最為成功的海外企業家。
從六○年代初期,石家便以紡織業起家,之後再轉戰進軍汽車業,以製造高價位的名牌服飾和名貴跑車揚名立萬,從此奠定富豪之家行列。
而由於海外投資越來越多,有足夠消費高價位能力的亞太地區並不容忽視,為拓展此地商機,攻佔這一地的華人商圈,並進而打進大陸市場,兩年前便指派石家的小兒子石克勤前往台灣做市場評估,並將亞太總公司設點於此,做放射性的營運規劃,進而一同分食這塊大餅。
也因為如此,石克勤才必須天天與投資廠商進行午餐敘談,所在位置正好是臨臨所上班的百貨公司頂樓,此地的港式飲茶深深掠取他的腸胃,也就是這樣,才有緣與臨臨譜出一段不該開始的戀曲。
就是因為整整兩年都待在台灣,以至於表姐白芮妮下嫁給恩斯特的事他一無所悉,導致那天在戲院門口,無法結識那無緣的表姐夫……
「姑媽,我實在吞忍不下這口氣,你一定要替我出面才行。」披頭散髮猶似厲鬼的白芮妮,不停地在石夫人面前哭訴,這是她最後一步險棋了,要是連石夫人也不願出面,她的婚姻就真的完了。
「這件事你別來煩我,當初是你自己不守本分,在外頭跟野男人胡亂瞎搞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你說恩斯特會發了狠心鐵了面,我並不會感到驚訝。」石夫人將頭一側。「曼麗娜,把我的水煙壺拿過來,」
一旁女侍將銀製的燭台煙壺端到石夫人跟前,並在煙草內添加些許茴草滲入水中,於頂端點著後,再恭謹的將煙管呈到她的面前。
白芮妮看得出姑媽並不太想多管此事,但她深知,憑姑媽在英國的社交圈地位,還有一定的身份背景,一定有辦法說服恩斯特,即使不願看她這僧面,也該看看佛面吧!
「姑媽,當時我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會被那無賴給騙走,跟他沒多久後,我就開始後悔了,你知道的,直到如今我還是愛著恩斯特,會搞到這樣主要是他把心思全放在工作上,這……這並不能全部怪我啊……」孤芳的身夜夜自賞,顧影的心日日自憐。
石夫人緩緩吐出一口煙圈,神態陰沉卻持重。
「是真得到教訓,還是別有用心啊?」同樣都是女人,她瞞不過她那雙看盡人世的眼睛。
白芮妮神情一愣,面容刷過一記蒼白。「這……這當然是得到真教訓,姑媽,要是我真跟他離了婚,不是也害得你名聲受累,我們雖是姻親,但我也不願詆毀姑媽的聖名啊!」
她摸清石夫人重視門當戶對,操守節廉的陋規,要不那麼堅持,她那小表弟也不會錯找一個家世不清不白的東方女人,結果人只到了機場,馬上就被打了回票。
「你還真是替姑媽設想周到啊!」她細微的眼眸瞇成一直線,活似工於心計的後宮嬪妃。
「您是姑媽,挖心掏肺也得替你顧全名望嘍!」白芮妮繞到石夫人身後,慇勤地替她槌起肩膀。「口蜜腹劍的丫頭,就出那張貧嘴!」說來說去都離不開「裙帶」兩字,斬不斷的家族命脈,讓石夫人不得不面面俱到,以維繫整個家族的清譽盛名。
會讓她這般重視名節操守,全都拜克勤父親所賜,生性風流的紈褲公子,拈花惹草當成家常便飯,這在英國的上流社會是司空見慣的事,包養情婦、生私生子的事層出不窮,甚至於大玩性交派對,都是克勤他父親每週的固定活動。
那時石夫人為了顧全大局,只有忍氣吞聲,並不想與他多做爭執,以至於養成他根本夜不歸寧,到最後因為玩弄未成年少女,被一狀告到法院,這樁醜聞讓石家蒙羞了好幾年,因為這樣,才使得石夫人嫉惡如仇,對於和道德禮節規範牴觸的事,全都主觀地拒絕。
這也包括臨臨母親改嫁一事,這種在一般人眼中並不覺得有什麼大驚小怪之事,在石夫人眼裡,她根本無法容忍,甚至無法接受。
姑侄倆相聊甚歡之際,大門驚被一記狠狠推門聲拍開,石克勤跌跌撞撞走進家門,濃烈的酒臭味立即傳送到兩人的鼻中。
「老天啊,你是喝了一地窖的酒才回來嗎?看你這樣子快把我嚇死了!」白芮妮驚叫出聲,兩顆瞳眸瞪得出奇的大。
石克勤抬起沉重的頭顱,兩眼醺茫茫地看著前方,幾十個重疊影像在他面前像萬花筒變來變去,連白芮妮和石夫人的頭都在半空飄來飄去,好不熱鬧。
「嘿……是……是小表姐啊,你……你是又在哪姘到哪個野男人,要來向我媽咪討教討教的啊?」他腳步一個浮晃,整個人往一旁的明清大瓷花瓶抱去。
「克勤,你……你在說什麼啊?」白芮妮急得柳眉亂顫,一排貝齒緊緊鎖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