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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段小樓

  楔子

  法國南部

  隆河流域

  夜半時分,九歲的笥儂在一片火光滿天的喧鬧聲中驚醒,只聽見屋裡屋外全是大喊大叫的嚷嚷聲。

  嬌小的白笥儂吃力地攀到窗台上,只見前方的葡萄園燃著熊熊大火,兇猛的火勢像條大蟒蛇,幾乎要吞沒她家的整片農園。

  "笥儂,快過來,火快要燒到家裡,爸爸背你出去!"笥儂的父親流了滿頭的汗,大聲叫著她。

  笥儂揉著眼奔向父親,哭哭啼啼的說道:"葡萄娃娃都沒有了,葡萄娃娃都沒了,葡萄娃娃都沒了……"晶瑩的小淚珠從她眼角潸潸滴落臉頰。

  "別哭,這一切都是意外,葡萄娃娃過沒多久會再回到我們身邊的。"笥儂的父親一把將笥儂抱起,火苗隨著風勢不停的吹向住了好幾十年的房屋,就算捨不得,也無法再待下去了。

  父女倆跑到屋外,見葡萄園工人紛紛從工寮跑出來救火,偏遠的效區,也沒有精良的救火設備,靠著人力一桶接著一桶水的救火,根本是於事無補。

  大火整整燒了兩個多小時才停歇,余盡過後的殘煙從葡萄園中飄出,而笥儂家也受到波及。

  全部都沒了……真的全部都沒了……"笥儂倚在父親懷中,不斷聽到父親喃喃自語念著。

  她小小的心靈看不懂大人們的喜怒哀樂,只是緊緊環著父親的脖子,工人們個個神情凝重,有些上了年紀的大嬸們,還嚶嚶地啜泣起來。

  "老闆,這一定是金粉王朝的西門世家幹的好事,而且若我猜得沒錯,鐵定是那個老奸巨猾的燧人老頭,我帶一票人去找他算帳。"長工瓦西是個大老粗,拿起手中的鐵鍬就想去討回公道。

  沒憑沒據的拿什麼去指責人家況且對方是金粉王朝,別說是我們這種小果農鬥不過他們,就算是整個歐洲最有錢的幾個企業王國,也不敢招惹他們,你這把老骨頭就別去送死了。"笥儂的父親眼神空洞,對方財大氣粗,哪是他們這種升斗小民能應付得起的?

  "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把我們辛苦經營的葡萄園全毀了,那我們以後還靠什麼維生?"瓦西兩眼濕潤,說話也哽了氣。

  笥儂很少看到瓦西哭,平常他都是笑口常開,她最愛爬到瓦西身上玩他的大鬍子了。

  "要是我當初答應把葡萄園賣給他們,或是接受他們收購的價錢,今天也不會落到這種血本無歸的下場。"早知道對方會用這種惡劣的手段,他把園子賣了換些錢也好,而今,什麼都沒了……

  那天晚上,笥儂觀察到爸爸和那些工人們都沒睡,大伙圍在囤積葡萄的小倉庫內,點著小燈,沒什麼人說話,就連一向最愛說話的小田鼠也默不作聲,他是瓦西的孫子,最喜歡講山上好玩的故事給她聽。

  直到她眼皮沉重想睡時,全部的人才又站了起來,她沒聽清楚爸爸跟他們談論什麼,只是從朦朧的視線中看到那些叔叔阿姨們和爸爸相擁而泣,接著就一個個走了出去。

  而這些人一走,笥儂就再也沒見到他們了……

  最後只剩下瓦西和小田鼠,他們說什麼也不肯走,瓦西說這裡已經是他的家,他要和小田鼠永遠留在這裡,讓葡萄園再變出更多的葡萄娃娃來。

  笥儂的父親只是苦笑,並沒有說半句話。

  後來,笥儂的父親說要去借錢重建葡萄園,把她交給瓦西照顧。怎知,他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幾天,瓦西接到一封信,才知道笥儂的父親因受不了壓力,想不開而自殺了。據說,屍體在隆河上被撈起,那已經是一星期之後的事了……

  笥儂一直以為爸爸去找媽媽,後來當她知道媽媽早已難產而死,爸爸因跳河而亡時,那已經是十年後的事了。

  第一章

  十年後

  法國巴黎市

  一個夏日的週末夜晚,許多年輕的男男女女穿梭在香榭大道上,一堆人各自聚成一個小圈圈,手執啤酒站立在街道兩側,就著七彩絢麗的霓虹燈管輕鬆話著家常,度過這一季的歡樂時光。

  而在這一片自成天地的環境裡,卻有著一家與眾不同的小酒吧,裡頭傳來慵懶的藍調爵士音樂,在這號稱藝術之都的巴黎,這種播放藍調的小酒館比比皆是,但這家卻是格外地門庭若市,許多人還在外頭排隊,等著擠進這家有著特殊魅力的酒吧。

  裡頭的陳設呈現著棗灰色的陰暗色系,牆上儘是六○年代幾位法國老牌女明星的掛像,零散的幾張桌椅,表面早已斑駁脫漆,但讓這裡的客人趨之若騖的並非是這裡的懷舊風味,而是此處的音樂和醇酒,不過,最讓客人引頸企盼的正是小圓台上表演的酒娘,她才是本店主要的賣點。

  笥儂穿著一件黑絲透明薄紗,使得裡頭的曲線若隱若現的呈現在各個不同角落,修長的大腿套著一雙柔質絲襪,配合一頭亂中有序的長髮,讓底下的每雙眼睛瞪出如牛鈴般大的瞳眸。

  悠揚的薩克斯風緩慢奏出藍調樂曲,笥儂順著節奏,輕盈地舞動她窈窕勻稱的身子,這樣如魔鬼般的胴體,曾經有花花公子雜誌要她當封面女郎,要不是因為她志不在此,或許所造福的男人,就不會只是這家小酒吧的凡夫俗子而已。

  而在這座小圓台四周,則均勻分佈幾瓶調製雞尾酒的洋酒,有苦艾酒、琴酒、薄荷酒、杜松子酒和幾瓶白蘭地等等,她慢慢下腰拾起面前的搖酒器,並從冰桶中拿起幾塊冰,順著她的胸溝,慢慢放進搖酒器中。

  那柔軟的肢體語言,在在攫奪場內眾位男士的心,當她輕啟櫻唇時,更是讓場內氣氛達到高潮,萬頭鑽動的場面激昂且熱絡。

  "各位迷人的小傢伙,現在我要搖一杯馬丁尼,不知有誰想要點今晚的第一杯酒呢?"亮黑的高翹睫毛頻頻對底下客人送秋波,很快就有一位男子將整把鈔票高高舉於頭頂。

  "我出五百法郎買你搖的第一杯酒!"

  笥儂露出一抹倩笑,潔白貝齒在燈光投射下,更是晶亮剔透。"好,那我就為你搖一杯五百法郎的馬丁尼。"

  她給樂師一個迷人的眼神,隨即音樂則轉為輕快並帶有濃濃挑逗意味的拉丁曲風。

  笥儂雙手各拿著琴酒與苦艾酒,耍了幾招花式特技,兩支瓶子在半空中呈現交叉狀的翻轉,其快速且多變化的式樣,讓在場的客人掌聲連連,口哨聲不絕於耳。

  將兩瓶酒注滿搖酒器後,笥儂的舞蹈跳得更加火辣,把冒出冰珠的搖酒器從她胸前朝腹部滾去,沒漏出一滴酒的純熟手法,看得台下的人更是喝采聲不斷。

  最後她拿起一隻雞尾酒杯,並故意抖落右肩肩帶,當所有人拉長脖子盯看時,笥儂才把香醇的馬丁尼倒入,裡頭還放進一顆從她胸前拿出的青橄欖。

  "脖子不用伸那麼長,五百法郎就只能看這麼多了。"笥儂將酒拿給那名男子,笑容可掬地從他手中接過錢,看到對方懊悔沒再多付一些錢的表情時,她暗笑不已。

  這就是這家酒吧之所以迷人之處,他們將酒保與舞孃合而為一,創造出獨一無二的銷酒方式。笥儂不知說了多久才說服瓦西,答應她用這樣的方法讓這家小店起死回生,而從每星期六大爆滿的情況看來,果然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接下來,我要用伏特加搖出一杯血腥瑪莉,不知還有哪位迷人的小公雞願意讓我替他調配?"笥儂繼續拋出性感的唇型,不到三秒鐘,就有十來只手高高舉起,並且爭相叫價。

  "我出一千法郎!"

  "我出兩千法郎……"角落傳來另一道聲音。

  "我再加兩千法郎。"之前的男子又趕緊追加,想到能一窺這具妖嬈的身軀,散盡錢財也甘願。

  總共是三千法郎!

  這種價錢在當地可說是天價,花三千法郎喝一杯雞尾酒,在全世界各地的酒吧,可能也沒有這樣昂貴的行情。

  笥儂看著那位出了三千法郎的法國佬,頭頂微禿,鼻頭油亮,還挺著一個小桶肚,在一般人印象中,這傢伙就像是刻薄的房東,或是性情古怪的糟老頭。

  還好只是賣酒不賣身,要不然,她寧死也不願意替這中年男子調酒,瞧他一張笑咧的歪嘴,配上一對賊淫淫的色眼,怎麼看就是怎麼不舒服。

  "小公雞,那我就替你調一杯三千法郎的血腥瑪莉嘍!"

  再怎麼說也是來者是客,笥儂絕對沒有推托的權利,她照例跳上一段香艷的熱舞,也耍了些擲丟酒瓶與冰塊的絕技,最後為了滿足這位花錢的凱子,她大膽地將兩側肩帶松落至上臂處,顯眼的酥胸微露,看得那位法國佬猛吞口水。

  "謝謝你的賞光,這是為你調製的血腥瑪莉。"她將酒杯遞到那位中年男子面前,可他臉色則差得發臭,覺得自己像個白癡被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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