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巖冷笑著,有其主必有其僕,金鑲兒這種狐狸般的頭腦不是他一手訓練成的嗎?"你倒是懂得拔擢良才,虛心納下起來了,我該替木須兒謝謝你了。"
"其實也還好啦!誰叫我就是這種愚忠的死性子,不想看到巖哥哥你受苦受難。"金鑲兒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他聽出冷巖夾槍帶棒的奚諷如烏雲般飄過來,要想不死得太難看,最好適時將嘴縫上。
金鑲兒這麼做也是為了要替冷巖多加層保護網,冷巖太明白要是被帶回英國的冷璇宮,又要看母親冷夫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訴說冷家興亡史給他聽,要不靠他綿延香火,將來斷了皇脈,別說是封爵賜祿,說不定被丟到路上當平民百姓也找不到個落葉歸根處,誰叫他是老大,當其他四人還在悠哉游哉過他們老太爺的舒服日子時,他就要面臨這種平庸俗套的婚姻枷鎖,去他的鬼傳統,他就要逆天而行,就不信靠傳宗接代才能富貴綿延。
"今晚就要靠紐約港了,你招子要放亮點,那幾個婆子和土匪的特徵你都有底了吧!"婆子和土匪是冷巖對他們鄙夷的稱呼,這班人要不是看在他們是頂頭上司派來的,早能殺能剮就剷除乾淨了。
"我早就調查詳細了,只是……"他的這"只是"兩個字,不免讓冷巖鋒稜的眼角又閃出冷芒。
"還是有漏洞查不出來,是不是?"金鑲兒最怕的就是冷巖這種威中帶笑的聲音,就像拿刀割玻璃教他全身痙攣不已。
"我忘了……要他們的近照……"這下他再也無法自圓其說了。
豬喔!他養的是一頭金頭髮的豬嗎?沒照片光有資料有個屁用,那班土匪婆子長得是圓是扁也不知道,這下子不束手就擒,等著被甕中捉鱉。
"巖哥哥,你別氣,事情也沒你想得那麼悲觀,至少我查出這次上船的受邀來賓只有七對高齡的老夫婦,要是有兩名同是老太婆或是太過年輕的男女上船,我和木須兒一定能一眼就查出,還有……聽說那班土匪們是音癡,我只要仔細觀察座上的來賓哪個像鴨子聽雷的表情,就能將他們揪出來,我們這回的行蹤這麼保密,他們不會想到我們會在一艘豪華游輪上,安啦!"金鑲兒一張粉飾太平的臉,益發讓冷巖的下巴不住的顫動,這小子做事愈來愈打馬虎眼了。
"你最好保佑你自己能活過今年的聖誕節,還有機會拿到明年我發給你的紅包。"冷巖回敬金鑲兒一個警訊,不像話,拿他的婚姻當兒戲。
冷冷的空氣中散著冷巖的冷冷回音,他是該振作了,見到棺材才掉淚,踢到鐵板才知道腳痛,希望這回臨時抱佛腳能有點作用,否則的話,第一個幫公爵夫人端洗腳水的,必是自己這個護主不力的金鑲兒無疑。
梁晶晶、梁晶晶,這下真是人如其名的亮晶晶了,瑪瑙就非要在她粉紫色的晚禮服上貼滿水鑽的亮片,讓她整個人像是背著一面鏡子在街上走,想避人耳目都沒有辦法。更要命的是還把她的清湯掛面的小丸子頭上了大蓬卷的卷子,塗上什麼歐洲貴婦栗褐色的染髮劑,說這是一眼就能看得出的宮廷法拉頭,讓冷巖能被她雍容華貴的氣質給吸引住,不讓他上鉤都不行,唉!她怎會想要做這種黑心肝的事情,要不是姑婆老拿"女大不中留"、"親情深似海"的至理名言來錐著她的良知,也沒必要把自己弄得跟亂世佳人裡的郝思嘉一樣,還要說得一口流利的京片子,來達到裡外兼修的淑女風範。
坐在紐約港內的一間眺海客房內,晶晶一手捲著垂在耳邊的卷溜溜劉海,一邊還要聽瑪瑙的疲勞轟炸。
"你要記得,這冷巖最喜歡的音樂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最喜歡的一本書是狄更斯的孤雛淚,還有……最愛的作家是夏目漱石,他的代表作是《我的貓》,最後別忘了他最愛的一部電影是波蘭導演奇士勞斯基的藍色情挑……"瑪瑙沾了一下口水,繼續翻往下一頁。
離"快樂公主號"進港大約不有一小時左右,瑪瑙還鍥而不捨的為晶晶複習最後一遍冷巖的種種喜好,真悶,什麼人玩什麼鳥,連看的書、聽的音樂都冷門到教人想打瞌睡。
"姑婆,我能不能麻煩你替我拿兩顆喉糖,我怕等會見到冷巖哥哥時嘴巴會突然產生味道。"也許暫時先將她支開,才能偷得浮生半日閒。
"喉糖……好像沒了。"她翻了翻她那祖母級的皮包。
"那你幫……幫我去買一下好不好?"晶晶清清喉嚨,假裝吞嚥困難。
"那你等會,你先好好再背一次,回來我再來重新替你複習。"現在晶晶說什麼瑪瑙都會照做,她晚景是淒涼還是富貴,都冀望在晶晶這小寶貝身上了。
晶晶跑到正在刺繡的琥珀面前,看她戴著方型老花眼鏡在那自得其樂,真希望自己的姑婆是琥珀奶奶就好了。
"琥珀奶奶……"晶晶不敢找凶巴巴的朱雀姊姊聊天,青龍更是跟個活啞巴似的,睬也不睬她一眼,成天就只會叼根稻草在嘴邊等著這趟無聊的任務結束後好打包回大陸,整個房間她也只能找慈祥的琥珀奶奶說說話了。
"你喉嚨不舒服就別說太多話了,我去倒杯開水給你。"她欲起身,晶晶卻搖頭壓住她的身子。
"我是騙我姑婆的。"晶晶揉著手中的面紙,一臉愧疚。
"你還真夠膽的,我和你翡翠奶奶、珍珠奶奶三人加起來還不敢騙她,竟被你這小丫頭給搶了頭。"琥珀雖是責難語氣,臉上卻是抿著笑紋。
"我只是不懂,為什麼我姑婆非要我這麼快就跟那冷什麼巖的碰面,他真有那麼好嗎?"晶晶將一片冥思推往無遠弗屆的天空,這姑婆為何老想早點把她推銷出去,這個叫冷巖的男人果真那麼炙手可熱嗎?
"那是因為你姑婆覬覦冷家的財……"琥珀一時溜口,幸好老人癡呆症還算輕微,知道懸崖勒馬。
"你說什麼?"晶晶魂歸來兮。
琥珀捏一把冷汗,搖頭如搖扇。"我……我是說你姑婆她想要你有個好歸宿,你也知道,她不關心你她要關心誰,乖晶晶,別想太多,相信你姑婆和琥珀奶奶替你做的安排,我們不會害你的。"夭壽喔!活了一大把年紀還說謊,下地獄時怎跟閻王交代。
"那琥珀奶奶,你有沒有看過那位爵爺長什麼樣子?至少別讓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這事問姑婆絕對得不到答案,趁她還沒回來前先找琥珀奶奶打探些情報。
"他呀……"這可考倒她了,所有的資料只有那大追蹤高手有,再說冷巖那小子她也將近十年沒見過他了,記得小時候看他的時候還是在十歲那年給紅包的除夕夜,之後他被送往維也納去學音樂就沒再碰過面了,這點,她心有餘而力不足,況且,這種屬於高度機密的東西,青龍和朱雀是不會透露半點口風,去找他們也是注定碰釘子的。"琥珀奶奶忘了耶!"也罷,古代婦女出閣不也是跟擲骰子一樣碰運氣,否則"嫁雞隨嫁、嫁狗隨狗"的諺語是怎麼產生的,不也等到洞房花燭夜時才能目睹夫君的容顏,她還算好的呢!能先來個第一類接觸。
"希望別是那種暴牙斜眼的就好……"晶晶把擇偶的條件降低下來,手中把玩的鉛筆也不自覺的掉到地上。
"喉糖,喉糖來了。"浮躁中帶點興奮的聲音隨門板開啟後傳來,瑪瑙好不容易跟櫃檯要到兩顆喉糖,可令她堆著笑意的事還在她接下來的話中。"吃完喉糖就可以準備走了,大船在二十分鐘後就要進港,記得,姑婆教你的你別忘了。"別忘了……從晶晶張著半微的口不難猜出,她是全忘光了。
"那趕緊走吧!我買了黃牛票,頭等艙的位置都我們包辦了,冷巖那孩子不看到咱們這可愛的晶晶都難。"瑪瑙已迫不及待拿起隨身行囊,第一個走出房間。
之後的青龍和朱雀也尾隨而行,琥珀看著晶晶步履鈍遲,慈藹的拉起她的手說:"要是巖兒晶晶不喜歡,我去幫你跟你姑婆說去,琥珀奶奶站你這邊,絕不讓你平白吃虧,我才不會跟你沒良心的姑婆一樣,不喜歡的對象琥珀奶奶絕不勉強。"有了琥珀這句保證,晶晶才有了荒漠中見甘泉的甜美,她才不想在這即將邁進二十一世紀的年代還玩這種媒妁之言的遊戲,這冷巖要真不順她的眼,她不會被姑婆牽著鼻子走的,少女的愛情革命來了,她要當秋瑾、她要打破傳統,讓女人走出自己的一片天。
加油!
"鑲……鑲……金鑲兒,你給老子我滾出來!"大船進港已經過了兩個鐘頭,剩下最後的一個小時他就要在游輪上的"凱旋廳"裡演出了,在這節骨眼,金鑲兒竟然忘了將他要表演的西裝和襯衫燙好,連西裝褲也皺巴巴的跟狗啃似的,最令他氣結的是抽屜裡的襪子全是成單不成雙,沒有一隻花色是一模一樣的,還有他帶上船的十二雙皮鞋,黑的更黑,白的也黑,這叫他穿什麼出去跟那些上流政商打交道,要是這回的演奏會不成功,他拿什麼再深造的狗屁理論去跟那些"逼婚陪審團"斡旋協商,這渾小子,未免也混得太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