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居樂坐在桌前,一邊低頭吃飯,一邊紅著臉讓米甜甜梳理辮子。
米多多以手支頤,雙肘靠在桌上,笑嘻嘻地道:「其實姐夫不憨,姐夫很聰明,他知道怎麼拐姐姐。」
米甜甜啐道:「多多,還不去掃地!」
「嘻!以後我要向姐夫討教、討教……」
「姐姐、姐夫!不好了,河裡又被倒染料了!」米軟軟跑了進來,一臉憤然。
「什麼?」米甜甜用力扯住辮子。
「痛!」
「啊!樂哥哥,對不起。」她趕緊紮好絨繩,急著要跑出門。
「甜甜,等一下,我跟你去。軟軟,你看屋子。」安居樂也跳了起來。
「你還沒吃完飯呀!」
「回來再吃,我們要趕快阻止他們再弄污河水!」
河邊已經聚了一群街坊鄰居,看到米甜甜過來,忙道:「米大姑娘,又是周家幹的好事,他們趁半夜倒了這些顏料,噯!這次還有臭味!」
一條清淨河水再度變成濃稠不堪的染缸,米甜甜皺起居,掩了鼻子道:「沒王法了!走,我們去找周家染坊理論!」周家染坊似乎早有準備,大門緊閉,也不再排放有顏色的污水。但出水口正滴著綠色的髒水,而附近的水面更是顏色鮮艷,氣味惡臭,絲毫不能掩飾染坊就是弄污河水的兇手。
早有人守在染坊大門抗議。「開門!開門!敢做壞事就要敢作敢當,不要躲在裡面當縮頭烏龜!」
還有人氣極了,舀了一桶又一桶的髒河水,不住地往牆上、大門潑灑,不一會兒,整片牆面就變得和河水一樣五顏六色。
「周文禮!你出來呀!」米甜甜大腳猛踹大門。
「甜甜,別這樣。」安居樂把她拉回來,這次情況激烈,他得更小心保護甜甜。
「我要送一壺髒水給大少爺喝!」米甜甜恨恨地瞪著大門,要靠安居樂和米多多拉住她,才不至於讓她衝上前踢門。
群眾義憤填膺,河水是他們生活不可或缺的命脈,如今一再被周家污染破壞,嚴重影響到日常生活。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們再也無法原諒罪魁禍首,幾十人齊力大喊,終於撞破門閂,衝進了周家染坊。
染坊內正高掛漂染後欲晾乾的布匹,嫩紅永綠、鵝黃、天藍、石青……七彩奪目的顏色在灰暗天空下迎風飄展,眾人一時看傻了眼,反而裹足不前。
「哼!你們這些鄉巴佬,沒見過進貢的絲織極品吧!」周文禮從屋子走出來,手中搖著一把扇子,不屑地撇下嘴。「又是你!」眾人怒吼著。
「你們這些亂民再不出去,我就一個個抓到大牢!」他揮手示意,廊外出現數名拿劍的大漢。
眾人被劍光嚇到,不覺退後了幾步。
米甜甜倒是跳了出來。「周大少爺,你又不是衙門捕快,怎麼可以亂抓人?更何況是你做錯事,該被抓到大牢的人是你!」
「我們周家染坊連夜趕工,就是為了送到宮裡好讓娘娘們過年裁新衣。你們在這邊妨礙染坊的工作進度,皇上知道了,全部都要殺頭的!」
米多多叨了一根稻草,滿不在乎地道:「要是皇上知道你弄污河水,害得成千上萬的老百姓無水可用,大概會先殺你的頭。」
有人也喊道:「當今皇上聖明,你這是陷皇上和娘娘們於不義!」
周文禮笑道:「喲!你們當起判官了?皇宮要用的東西,你們這群無知的老百姓管得著嗎?」
米甜甜逼近周文禮,怒道:「你這黑心鬼昧著良心賺錢!鄉親們,大家不用罵了,直接把他捉到官府去!」
群眾鼓噪叫好,幾個拿劍的壯漢立刻護在周文禮面前。
「賤婢就是賤婢,一點都沒有長進!」周文禮輕佻地伸長扇柄,勾起了米甜甜的下巴,意濕地笑著。
米甜甜立刻伸手撥開,不料這個動作惹怒周文禮,他也迅速扯住她的手腕:「我帶你回周家管教……」
「不准你欺負甜甜!」
「碰」地一聲,一個拳頭飛上周文禮的鼻樑,來勢兇猛有力,他一時站立不穩,節節後退,撞上身後的染缸,一屁股跌了進去,染缸承受不了重量,登時翻倒摔裂,紅色染料流了一地,也把周文禮染成一個大紅人。
群眾哈哈大笑,頗有出了一回惡氣的快感。
「樂哥哥?」米甜甜憂心地抓住安居樂暴起青筋的拳頭。
「甜甜,你退到後面。」他把她攬到背後,以壯實的身軀護住她,堅定有力地道:「他再敢欺負你,我還要打他!」
樂哥哥生氣了!他以前從來不會打人,遇到事端也是多方忍讓,如今他終於動手教訓周文禮,米甜甜既高興又驚慌,躲在安居樂身後。
周文禮讓工人扶起,頓覺全身骨頭散掉,鼻樑劇痛,他伸手一抹,以為會看到血跡,不料只是看到滿手掌的紅色染料。
「哈哈!」米多多指著他笑道:「大少爺一張大花臉,可以去唱戲嘍!」
「哈哈,」群眾也跟著狂笑。
周文禮惱羞成怒,哪肯罷休?他惡狠狠地指著安居樂道:「你這個狗奴才!竟敢撞壞我獨家的秘方染料!來人啊,給我拿下!」
「你們不能胡亂抓人!」米甜甜又搶到安居樂身前,張開雙手擋住他。
「甜甜,小心!」
安居樂推開一個想拉走甜甜的壯漢,平常一餐五碗飯的威力在此發揮無遺,那壯漢被他大力一推,竟然踩不穩腳步,撞向身後的同伴,衝力過大,頓時兩人雙手亂抓,想找一個支撐穩住身體,四隻大手不約而同抓向晾曬布匹的竹架。
細弱的竹架不堪壯漢的拉力,應聲倒下,就像推骨牌的效果,竹架一根根倒下,竹竿一支支落地,嘩啦嘩啦,所有在空中飛揚的布匹全部沉淪了。
「你們?!」周文禮變了臉,神情十分難看。
有人小聲喊著:「完了,那是皇后娘娘要的絲綢,我們……惹禍了嗎?」
「閃吧。」也有人躡著腳步快速溜走。
「安居樂!」周文禮臉色更加陰沉,指向地上一堆混亂:「你今天竟敢損壞御用的染料、綢緞,我要你賠!」
米多多一隻食指也是死命指向周文禮:「你們自己走路不小心,亂撞亂摔,怎麼還來怪罪我姐夫呢?」
「米多多!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今天你也有份,一起賠償我的損失!」
「那我們的損失又找誰賠?」米甜甜氣壞了。「你賠我們乾淨的河水來呀!你賠水,我就賠你染料!」
「甜甜,別說了,我們去報官。」安居樂拉了她。
「好!我們走!」
「誰也不准走!」一聲威喝遏止了眾人的腳步。
群眾自動讓開一條路,馬捕頭帶著二十名捕快走進染坊,怒喝道:「縣裡沒大人,就造反了嗎?啊!周兄,你的臉……」
周文禮也顧不得臉上的染料,忙道:「馬兄,你來的正好,快把這些刁民抓起來!」
馬捕頭看到滿地狼藉,立即會意,擺出威嚴道:「是誰搗了周大少爺的染坊?快快站出來!」
米甜甜急道:「是他們自己摔倒撞壞的。」
周文禮先發制人,「馬兄,是這姓安的打人,還有姓米的、這個、那個……」他胡亂指了一堆人。
「這麼多?」
馬捕頭十分頭痛,原來的縣老爺拿了太多的銀子,不久前才被欽差大人革去官職;如今新的知縣尚未就任,又發生這種群眾抗議事件,如果他抓了一群人到大牢,屆時新的知縣一上任就得問案,豈不嫌他給新官找麻煩?
他還想保住捕頭的寶座呀……
「馬捕頭,這些可是御用的絲綢,不是小事喔!」周文禮揭風點火,暗示此事非同小可。
「呃……」雖然周家亂倒染料不對,可是周家與總督、巡撫交好,更是宮裡指名的絲綢供應大戶,他只是小小的捕頭,更是不能得罪啊!
他立刻做了決定,望向第一個被點名的安居樂:「你是主謀?還打人?」
「不,我不是……」
「來人!把他拿下了!其他人再不走,也一起拿下!」
米甜甜驚急地道:「大人,你們不能隨便抓人,明明是姓周的不對啊!」
「你這個小姑娘,趕快回家去!」馬捕頭不耐煩地道。
後面幾個捕快快步上前,拿了鐵鏈就要套住安居樂的脖子,卻是一愣。「是安哥兒?」
安居樂不料自己會變成鬧事的犯人,見到了熟人,也是驚慌地道:「孫大哥、李大哥,我是冤枉的!」
米甜甜更是拉緊他的手,急得淚水在眼眶打轉。「你們不能抓走樂哥哥!」
「不能抓!不能抓!」群眾也有人喊著。
馬捕頭喝道,「誰再喊就統統抓起來!還不快散去?」
群眾縱然心有不甘,但看見穿官服、拿鐵鏈、佩刀劍的捕快,他們氣勢頓時矮了一大截,只好咬牙瞪眼,默默退開。
「還不押他去大牢?」
「是!」
孫捕快聽命,只好套了安居樂,低聲道:「委屈安哥兒幾天,新的知縣大人很快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