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承認,只是淡淡一笑,然後毫不留戀地將雜誌合上。
然而就在他將雜誌合上的同時,「保崎英梨」這四個字已經深深地嵌入他的心——
* * * *
謙司在桌前專注地看著資料,他的秘書悄悄地將一疊已經整理過的信函擱在桌上。
他抬起頭,睇了秘書一眼,「有什麼比較重要的信函嗎?」
「都不是有急切性的。」她說。
他伸出手,隨意地將一疊信函撥開;突然,一張灰黑色的請柬落人了他的眼簾——
他信手拿起,只見上面打著金色的PRADA字樣。
「噢,」秘書見他拿著請柬,隨口便說:「是發表會的請柬,芥川先生應該沒興趣吧?」
他不語,只是拆開了信封看著。
PRADA?保崎英梨不就是PRADA的代言人嗎?這麼說起來,她應該會出席PRADA的新品發表會吧?
如果他去了,能再遇見她嗎?
「芥川先生?」見他盯著請柬若有所思,秘書不覺疑惑。
他將請柬收到抽屜裡,什麼都沒說。
一般而言,要是收到他沒興趣參與的邀請函,他總是立刻丟進紙簍裡。但這次……他將請柬收下,那豈不是表示他要參加?
「芥川先生要去?」她訝異地問。
他一向不是個喜歡出席公開場合的人,除非必要。
他露出難得一笑的笑容,「我喜歡PRADA。」他說。
* * * *
英梨向來是個敬業也盡量樂業的人,雖說有時模特兒這個工作讓她覺得很厭煩。
坐在後台,髮型師正聚精會神地在替她整理髮型,而她也趁這個空檔瞇了一下。
突然,她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
「英梨。」造型師捧著一束純白色的玫瑰走了過來,「你的。」
「我的?」她是常常收到崇拜者的花束,不過通常都是紅玫瑰或是其他顏色的鮮花,像這樣純白的玫瑰,她還是第一次收到。
接過花束,她在上面翻找送花者的署名。
「別找了,我幫你看過,沒留名字。」造型師說。
「我看一定是暗戀你的人送的。」髮型師笑說。
「暗戀?」她喃喃地道,無意識地看著眼前這一束白淨無瑕的玫瑰花。
暗戀這個字眼,有時感覺真悲傷。
她將花束一擺,懶懶地歎了口氣,然後又望向鏡中的自己。
從小她就知道自己漂亮出眾,但越是美好的,數量就越是稀少。
因為稀少,難免就覺得孤單。
「唉……」閉上眼睛,她將腦子掏空,什麼都不想。
不想她的孤獨、不想她的寂寞、不想她的遺憾、不想她的匱乏、不想她想要卻要不到的平凡……
不多久,發表會開始,外頭傳來司儀清脆明亮的聲音。
「英梨,上場囉!」發表會總監來到她身後,態度非常客氣。
「知道了。」她站起來,挺直腰桿、板起背脊,婀娜曼妙地走到定位。
聽見音樂聲後,她率先走了出去。
這已經不知是她第幾次的走秀了,比起當年初出茅廬的她,現在的保崎英梨可是個比誰都專業、都夠水準的職業模特兒。
她穿著一襲PRADA今春的白色西裝式套裝,顯得她的曲線更加玲瓏窈窕。
在她的肩上是一隻式樣簡單大方的PRADA黑色手提包,黑白的搭配使她看起來非常具有時尚感及利落感。
勾起她職業的笑容、按著綵排時的路線,她走到了舞台的最前方。
站定、回眸,她以最美麗的一面展現在所有與會者的眼前;
驀地,她在一張張陌生的臉孔中,看見了一張她最熟悉的面容——
芥川謙司?!
以為自己看錯,她睜大了眼睛將那張臉孔看個仔細,而就在同時,她發現他也正注視著她。
是他,真的是他!
說不出心裡是驚是喜,反正她就是覺得心跳加速、血液逆流,好像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自從那天撞車之後,她已經三個星期等不到他的電話聯絡,而現在……他居然出現在發表會上?!
他……他是為她而來,還是另有目標?
不知怎地,她慌了起來;而且臉上出現了極不自然的笑容。
保崎英梨,你不能丟臉、不能出糗!她在心裡警惕著自己,然後轉了個身往回走。
她隱隱覺得自己的雙腳正不聽使喚地輕顫著,雖然她說不出究竟為何,但她知道一定跟他的出現有關。
他認得出她嗎?他……他應該知道她的名字吧?她那天已經將名字跟電話都寫在他掌心上了呀!
如果他今天是為她而來,那麼……為的是什麼事呢?
噢,老天!為什麼他只是現身,就足夠教她六神無主、神魂顛倒?
接下來的時間,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捱過去的。
說來,她是早已經習慣眾人的目光了,但他那專注、認真的眼神卻讓她差點兒不敢上台。
他在看她嗎?還是……只是在看一具好看、會走路的軀體?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好不容易捱到了結束;待所有模特兒上台致謝後,她迅速地回到了後台。
坐在鏡台前,她無意識地卸著臉上的彩妝,腦裡卻還停留著他的臉龐及身影。
「英梨,英梨!」總監聲音裡夾帶著驚喜,「有位貴賓找你。」
她沒回頭,卻在鏡子裡看見了芥川謙司高大挺拔的身影
第三章
「啊!」她陡地一震,驚慌地回過頭去。
他不疾不徐地來到她身後,臉上是一記淡淡的、迷人的笑。
她想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可笑,卸了一半的妝、華麗的髮型、驚慌失措的神情……天啊!她的形象都沒了。
謙司看著她一臉驚慌的模樣,不覺一笑,「保崎小姐,好久不見。」
「呃……我……」她心裡又亂又慌,衝口就說:「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話才說完,她深深地感到後悔了。
她怎麼能這麼說呢?這樣聽起來好像是在跟他撒嬌或是示愛一樣。
老天爺,她怎會幹出這種蠢事來?
他挑挑眉頭,高深地一笑。「是嗎?」她一直在等他的電話,她的意思是……
「不,不是的,我是說……」她知道這個時候才急著解釋,只會讓她看起來更愚笨,但她已經亂了方寸,根本顧不了那些了。
「我是說,你為什麼一直沒把修車的帳單給我。」她一臉尷尬卻又強自鎮定地說。
「我說過不用。」
「我可不想欠你人情。」雖然心裡沒那麼想,可是她卻因為太過緊張,而說出了一些不通情理的話。睨著她美麗而年輕的臉龐,他勾起一記微笑。
雖然她嘴上說得淡漠而絕對,但謙司並不覺得她是真的想從他這兒拿到修車的帳單。
可是如果她不是為了那個,才把電話、姓名抄給他,又是為了什麼?
不知怎地,他心底竄起一種雀躍的情緒,雖然他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但他知道那情緒讓他的心暖暖的、溫溫的、柔柔的。
這通常並不容易,他的心很難因為誰或是什麼事而變得柔軟。但她……
「修車真的花不了什麼錢。」他淡淡地說。
「可是我是肇事者,費用當然由我來負責。」
他一笑,「你覺得過意不去?」
她那緊張、可愛的反應讓他覺得好心動,儘管明知她年輕美麗,而且跟自己不屬於同一個世界,他還是被她吸引著。
是啊,若不是受她吸引,他今天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出現在這個場合裡。
英梨不知所措地說:「是我讓你無端破費,所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總之遇上了他,她就變得遲鈍起來。
對他這種有錢人來說,修車費實在不算什麼,她也知道他百分之百不會跟她追討修車費用,只是……
要是不找個借口,她又哪裡有機會再跟他聯絡呢?
「我的車只是刮傷,你的比較嚴重吧?」他撇唇一笑。
她訥訥地道:「那當然,小真還在維修呢!」
她的車是復古車,維修廠極少,零件也取得不易,所以維修起來特別費時費事。
「小真?」他微怔。
「噢,是我的車,它……它叫小真。」忽地,她神情有點窘迫。
她這樣是不是顯得有點幼稚,真正成熟的女人應該是不會這麼做吧?
在他跟中,她會不會根本就是個不講理、蠻橫、驕縱、霸道的女孩呢?她並不想這樣,她……她也想在他面前表現出最美好的一面啊!
可是為什麼一碰上他,她就像腦震盪般不知所云、狀況百出?
「你的車有名字?」他難以置信,但又覺得好新鮮、好奇異地望著她。
他還是第一次碰見有人幫車子取名字,而且還叫「小真」。唉,這果然是年輕人才會做的事啊!
「不行嗎?」她一時控制不了地又出現那種嬌蠻的語氣。
「不,」他不以為意地一笑,「很有趣。」
後台來來去去的人不少,大夥兒不時偷偷瞄著他倆的互動情形,一些模特兒們眼底則盈滿羨妒地睨著她。
在如此競爭的行業中打滾,吃香的人總是遭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