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等到知道他沒事了嗎?而且醫生不也說,沒什麼大問題。」宮律強作一臉 的淡漠,但是她顫抖的手指卻洩漏了她的心事。
「你和他十年前就認識了吧?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角律,你別逼我好嗎?」
「大姐,你在逃避。」方角律也不拐彎抹角,一開口就直指中心。
「角律,我這樣做是為了大家好,那都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現在提出來根本一點 意義也沒有。」宮律避開了方角律像是要看入她心底的眼神,她明白方角律看事情的眼 光一向犀利,可現在她最不希望的便是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好吧!山不轉路轉,反正他昏過去前說他開始想起十年前的事,大不了我去問他 便是。」方角律聳聳肩,轉身就走。她律師又不是當假的,學法律的都知道發現事實是 必須由多方面下手,而一向優秀的她,怎麼會不知道如何淋漓盡致的使用呢?
「角律!」宮律忙拉住她。她最不想要的就是讓龍原濤想起十年前的事,當然更不 可能讓方角律去刺激他的記憶。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方角律也不囉唆,她就是要一個明確的答案。所謂知已知 彼,才能百戰百勝,如果她真想圓滿的解決問題,至少得先瞭解問題所在,就像打一場 官司也總得先弄明白訴訟標的是什麼吧!
宮律垂下眼睫,她的手不自覺的玩弄起她左手的無名指,「十年前,我在京都愛上 了一個叫浪雲的男人,他說他是一朵流浪的雲,但他願意為我駐留。」
「浪雲?」方角律有些迷糊了,她還以為她大姐和龍原濤之間暗潮洶湧,什麼時候 又多了浪雲這一號人物來了?
「也許是年少輕狂,這情來得既急又凶,我就這樣認定了他,還答應他的求婚。」 宮律緊咬著下唇,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還是悲喜交加?
「等等。那年你不是才剛滿十八嗎?」方角律驚訝的張大了眼。她還一直以為方家 最衝動的是那個比男人還男性化的方商律,怎麼也沒想到一向清冷的大姐也會有如此的 表現,這真是太令她訝異了。
「十八歲……那是好遙遠的日子了,我們沒有買婚戒,但他在我的無名指上刺了一 圈浪雲相接的刺青。」
她的心早就在十八歲那一年急速老化,可她手上的刺青卻時時提醒她曾有的年少輕 狂。
這十年來,好幾次她想除去這緊緊箍住她的迷咒,可終究下不了決心。
「然後發生了什麼事?」
「就像一出爛得不能再爛的通俗劇,浪雲騙了我!他不是流浪的雲,這世上根本沒 有一個叫浪雲的人,有的只是一個一出生就注定成為守護龍原家的龍原濤。」
「他?那個浪雲是龍原濤?早知道他是這種男人,我在帳單至少得再加上十倍。」 方角律氣得直跳腳。
「我那時的反應比你更激烈,我幾乎想殺了他,你知道嗎?那是一個飄著片片落楓 的崖邊,我拿著槍指著他,那一刻,我是真的很想就這樣殺了他。」她閉上眼,深深的 吸了一口氣,借此平穩心中的紛亂。
「你不會真的對他開槍吧?」方角律聽得一身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然後一陣槍響,我那時真的呆住了,因為,我明明沒有開槍,可是他卻中槍墜崖 ,我猛回頭,就看見他的母親,也就是那個把龍原濤的身份告訴我的女人雙手握著槍, 而她的槍口還冒著煙。」
「她幹嘛要殺自己的兒子?」方角律更迷糊了。
「你還不明白嗎?她想殺的人是我,她一定是受不了我這一張臉曾奪去了她丈夫的 心,現在又出現在她兒子的生命中,只是她沒想到他竟幫我擋了那一槍。」
宮律臉上綻出一抹淒清的笑容。
那時候的她真的很恨松田流華,可是在明白了上一代的愛恨情仇後,她對松田流華 的感覺也整個改觀了,她在宮律的心中已不再是可恨,只剩下可悲。
「或許他並不是真的想騙你,畢竟,有幾個人會拿生命來開玩笑?」
「不管真的假的都已經不重要了,在他墜海後,我也跟著跳了下去,我流掉了孩子 ,而他失去了記憶。」
宮律面無表情的道出實情。
「孩子?!」方角律驚呼出聲。她慶幸自己不是站著,不然,這下她非跌個四腳朝 天不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她大姐十年前的故事竟是如此轟轟烈烈、曲折離奇。
「如果說人的大腦會為了保護人類而自動遺忘一些不好的事,那他的遺忘不啻是一 種幸運,他不會知道他曾傷了一個女孩也被那個女孩傷害過,他不會知道他曾經有過一 個早夭的小孩,這樣他就不會難過也不會有噩夢了。」宮律輕綻一抹笑容,但看來卻是 如此的悲傷。
因為這樣,她選擇了默默離開。他或許騙了她,但他也救了她,如果遺忘是最幸福 的方法,那她決定讓他保有他的幸福。
方角律歎了一口氣,「你根本一點也不恨他嘛!」
「我從來就沒有恨過他。若真要說恨,我也只是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那你又為什麼要離開?反正他愛你、你愛他,不是剛剛好嗎?」方角律真的是聽 得一個頭兩個大。
如果談個戀愛就得如此耗心傷神,那她情願拿這些力氣去多賺一點錢!
「你不會明白的,我和他之間永遠存在著一個陰影,明知道會是一種痛苦,我倒希 望他永遠不要記起這些事。」
「不公平!難道你就這樣抱著記憶過一輩子,而他就可以輕輕鬆鬆當作什麼事都沒 發生過嗎?」方角律不贊同的皺眉。使不得、使不得!這檔子事她怎麼算都是賠本生意 。
「一個人痛苦總比兩個人難過來得好。」宮律搖搖頭,臉上的表情明確的表達她不 想再談。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我要你以你的律師道德起誓,我剛剛跟你說的話你絕不能跟他 講,即使一句也不行。」她嚴肅的看著方角律。
「我發誓,這樣可以了吧!」方角律無可奈何的點點頭。誰教她大姐法官當久了, 臉上總有一種不怒而威、不容反駁的氣勢。
不過,律師的道德一向是和賺錢的數量成反比,如果照這樣的方式算起來,那她根 本沒有任何的道德可言,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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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中了槍後,龍原濤那十年前的記憶便奇跡似的一點一滴又回到他的腦海。
他想起了十年前的他,一心想逃避龍原族長這位子帶來的壓力而逃家,他渴望自己 能成為一朵到處流浪的雲,所以,他成為浪雲……「看來你恢復得不錯嘛!」
突來的聲音讓龍原濤的心漏跳了一拍,等他發現出現在他面前的人是方角律時,他 又恢復那一向教人難以看透的優雅神色。
「你這麼好心的來看我,我需不需要付費?」他臉上的笑化去了話中的尖銳。
「你真的很上道,不過,今天這個是額外服務,加量不加價。」方角律說得好似這 是天大的恩情。
「真是難得。」龍原濤挑起一邊的眉頭,這種加量不加價的話怎麼可能從方角律這 個錢鬼的口中說出!
「反正我和大姐就要回台灣了,在此叨擾這麼久也應該付點費用,才能清楚明白, 老死不相往來嘛!」方角律說得很故意,聽得人可是心驚膽戰。
「宮律要回台灣?」他知道自己不該當著外人面前有太大反應的,可一聽到宮律要 走的消息,他的心就抽痛得不能自己。
「所有的事情都辦完了,不回台灣留在這兒做什麼?她和你可是非親非故的。」
「誰說她和我非親非故的?她和我在十年前就已經論及婚嫁了。」龍原濤又急又氣 的道。
方角律挑起一邊的眉頭,看來不用她多說,這男人已經想起來差不多了嘛!正好省 下了她那所剩不多的律師道德。
「那時她多大?十八?你不知道未成年人結婚可是要監護人同意的,我爸什麼時候 同意你和我大姐結婚了?要是他發現多出你這個女婿,非嚇得他提早退休不可。」方角 律一口就將他的話給堵了回去。
「反正我不會讓她走的!」龍原濤堅決的道。
「不讓她走?你只會說說而已,我看你是受了點傷、失了點血,但也還不到不能走 出房門去看看我大姐的地步吧?」方角律粉不給面子的吐他的槽。
「那是因為我的腦中還是一片混亂,該死的!她怎麼會原諒我拋下她一個人去面對 這十年來的噩夢?」龍原濤心煩的抓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