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玉不在我這兒,等我拿到,祭過我娘後,就給你。」
玄如塵看了一眼他娘親的墳。反正他對玄武莊的東西本來就沒有興趣,而他之所以想找回玄武玉,也不過是想洗清他娘親的冤屈。原本他打算尋回玄武玉,祭過他娘親之後就毀了它,反正玄武莊已毀,留玄武玉又有何用?
不過,既然這姑娘說玄武玉能救人,就當是替玄武莊積些陰德,送給這姑娘便是,至少除了他之外,她是第一個向他娘親的墳墓膜拜的人,看在這一點的份上,他就無條件把玄武玉這身外之物送她吧!
「祭過你娘親……」丹霧訝異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碑上的字,「你叫玄如塵?你真的願意把玄武玉給我?真的是太感謝你了!」她又叫又跳的說,沒想到事情那麼容易。
「等我把玄武玉給你的時候再說謝。」玄如塵轉身要走。
「等一等!」丹霧急急的拉住他的手。一陣黑暗伴隨著恐懼和哀傷一下子全湧上丹霧的心頭。
是他!
丹霧猛地領悟過來。她雖然沒有看到他的臉,可是,她依然能肯定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從小就出現在她夢中的那個男人。
她連忙用手撥開他的紗幕,玄如塵沒防丹霧有這麼一手,才讓她將他頭上的紗幕掀起了幾分。
丹霧猛地吸了一口氣,就是這雙眼睛,雖然現在冷得不像她夢中的多情而哀傷,可是,她還是認得出這雙打她有記憶以後,不斷出現在她夢中的眼睛。前夜夢中,他拿刀要殺她的記憶一下子浮現在她的腦中,她恐懼的抖了一下,他真的會殺她嗎?
「聰明的話,不要跟著我。」他從丹霧手中拉下紗幕。
玄如塵誤會了丹霧眼中的恐懼,他以極快的身法閃離了丹霧的身邊。他應該早就習慣一般人看到他時會有的嫌惡和恐懼,為什麼這個女孩的表現會如此之深的傷了他的心呢?
「放心!我說的話一定會做到。」
他深深的看了呆立在當場的丹霧一眼之後,就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第二章
丹霧一臉無趣的走在城外的小路上。那個玄如塵還真是難找,難怪人家要給他取個綽號叫「冷血鬼面」了,這個人不僅冷,還真像是個鬼,說不見就不見,自從玄武莊一別後,至今讓她找了這麼多天還找不到人。
不過,人雖然沒有找到,她倒是聽了不少有關他的傳聞。她發現這個叫玄如塵的男人名氣大得很,這一路上,她隨口問問,幾乎沒有一個人沒聽過他的名字,而且,多多少少都能說出一、兩段有關他的傳奇事跡。
這些傳奇有些簡直到了荒唐至極的地步,可是,講的人還說得活靈活現,好像是他親眼看到的一樣。
有人說他曾經單槍匹馬剷平一整個強盜窩,而且,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殺光了所有的盜賊。
甚至有人發誓他是靠喝人血為生,所以,他才會出手又快又狠,從來沒有他要的獵物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最可笑的是,她竟然親耳聽見一個母親對哭泣的小孩說,他若不安靜下來的話,半夜「冷血鬼面」就會來抓走他;而那個小孩竟然馬上閉上了嘴,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這也未免太荒謬了吧!
丹霧看了看頭頂的太陽。北方的氣候和鳳凰山實在差太多了,鳳凰山位在終南山群中,四季如春,到處花木扶疏;可是,在山西和綏遠這一帶,到處是一片片的黃土,除了一叢叢的雜草之外,看不到幾棵樹。
這是什麼鬼天氣?白天熱得像是在烤人;一入了夜,又冷得像是要結凍似的,她只好白天穿夏衣,晚上著冬裝。
算了!再走下去也不是辦法。她眼尖的看到不遠處有一家茶店,便三步並兩步的跑向前去,什麼事都比不上填飽肚子來得重要。
「老闆,給我一壺茶和一個窩窩頭。」丹霧一坐定,便趕忙向老闆點菜。
這一趙遠門說辛苦倒也不辛苦,不過,每一次到了吃飯的時候,她就好想大姊。以前在鳳凰山的時候,吃的東西都是她大姊一手包辦,而她大姊的手藝更是一絕,幾乎沒有什麼菜她做不出來的,於是,養刁了丹霧的胃口,害她吃什麼都不習慣。
不過,人是鐵、飯是鋼,不吃總是不行的。所以,這段日子,她最大的收穫大概是學著不偏食,畢竟,她大姊總不可能一輩子照顧她們嘛!
在等老闆將她點的東西送來的時候,丹霧無聊的打量一下四周。這個茶店並不大,也不過就這麼三、四張方桌,但是,生意倒還不錯,至少每一桌都有人坐。
丹霧聳聳肩把眼光放回自己的手上,但一個聲音又把她的注意力引了過去。
「聽說『冷血鬼面』要接下玉門堡這個案子,難道玉門堡的滅門血案不是他下的手?」在丹霧左手邊,一個正在喝茶的男人對著他身邊的另一個男人說。
「說不定這只是障眼法。難道知道玉門堡是玄武莊滅門血案的最大嫌疑犯,『冷血鬼面』一定會上門報仇的。」另一個男人不贊同的搖頭說。
「你們說的是玄如塵嗎?」丹霧好奇的走過去問。
「除了他,還有誰能擔得起『冷血鬼面』這四個字!他的武功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殺個人甚至不用一眨眼的時間。」第一個說話的人開口回答丹霧的問題。
「他是被懸賞人的噩夢,只要被他看上的獵物,從沒人能逃掉的。」另一個男人補充的說。「對呀!上次有一個通緝了好多年卻沒人抓得到的江洋大盜,最後官府出了十萬兩銀子請他抓人,不用一周的時間,他就抓到那個人了。」另一桌的男人也回頭附和。
幾乎茶店的每一個人,一提起這個話題就欲罷不能的你一言、我一語的談了起來,看來,玄如塵還真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他這麼厲害啊!那你們知不知道要到哪裡才能找到他?我好想見見他。」丹霧給所有人一臉天真無邪的笑容,然後滿意的看著所有人都對她報以憐愛的微笑。
難怪她二姊老是說她的笑可以騙死人不償命,現在看來,她姊姊所言不假。
「小姑娘,你還是不要冒險吧!這個人很可怕的。」一個人對她搖頭說。
「是呀!你要是不小心惹他生氣了,說不定你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你的脖子和頭就已經分家了。」另一個人也跟著說。
他血腥的說法讓丹霧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後吞了吞口水,不禁又想到那個他要殺她的夢,連忙打了個寒顫。
那個人似乎很滿意他的話對丹霧造成的效果,他點點頭,「那個人就是這麼可怕,所以,像你這麼可愛的小女孩,還是不要接近他比較好。」
「這樣啊!」丹霧倒不認為他的話是正確的。可是,她聽得出他沒有一點惡意,所以,也就不加以反駁的點點頭。
「她知不知道他為什麼叫『冷血鬼面』?」有一個人從另一張桌子走了過來。
「我聽說他臉上的鬼疤是打一出生就有的,那是惡魔的記號。」
「說不定那是他自己弄的,好讓自己看起來更可怕;也或許他喝多了人血,臉上才會長出那些冤魂不散的鬼疤。」最早勸告丹霧不要接近玄如塵的人,用一種恐怖的口氣說。
丹霧一點也不相信他的話。可是,他用這麼恐怖的說法來描述玄如塵,仍是讓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玄如塵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為什麼所有的人都把他說得這麼可怕?
※ ※ ※
玄如塵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一直跟著這個小女孩,這一向不是他的作風。
他總是冷眼看著一切事物的進行,除非必要,否則絕不插手,他只是漠然的看著世事流轉,是為了什麼,會令他放不下這個水靈靈的小姑娘?
這些個日子以來,他當然知道這個小女孩一直在找他,也一路打聽他的消息。
看來,這個小姑娘對他倒是一點認識也沒有。這對他來說可算是一件新鮮事,他還以為這些年來,他早就成了每個人噩夢的主角、鬼怪的代名詞。
聽聽市井之民對他流傳的各種傳說就知道,幾乎每個人都能說上一段十分離譜的描述,而這些傳說十有八九都是以訛傳訛。
這也可以算是一種人類特有的創造性吧!一句話從一個人口中傳到另一個人耳中的時候,就會失真幾分;而經過的嘴愈多,真實的部分就愈少,剩下的往往是被改造過,經過一番加油添醋,成為荒誕可笑的傳說。
而他從來不曾為自己辯解過什麼。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覺得有這種必要,他不覺得有必要去改變世人對他的看法。
要說他冷血也可以,要說他冷漠也無妨,對他來說,眾人對他的看法是他們的事,而他仍是他,一個命中注定孤獨的男人;而他,也早就接受這份孤獨帶來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