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也是鬼,從來就是如此。」在夜風中,玄如塵的聲音詭異得像是野獸的悲鳴,卻又讓聞者心酸。
劍影一閃,玄如塵的寒水劍已直指顧玉成的咽喉,光可鑒人的寒水劍身映出了顧玉成這一代梟雄恐懼的臉色,反射在他們兩人的眼中。奇怪的是,當顧玉成一看到他自己的狼狽臉色時,竟然奇跡似的讓他又恢復平靜。這一刻,他看起來又是那個雄霸一方,人人不免敬他三分的玉門堡堡主。
「要殺、要剮隨你,但我只想在臨死之前知道一件事,弱心……弱心她好嗎?」
這個讓他執愛一輩子的女人,讓他臨死仍牽掛不已。
唉!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玄如塵的眼光閃了閃,怒瞪著眼前的男人,是他讓他的臉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是他害死了他的娘親;更是他讓他背負了剋死族人的罪愆。這些他都可以不計較,可是,他竟把丹霧傷得這麼重……
這種種的一切,教他怎能不恨,又怎能不怨?
可是,此刻,這個男人在他的眼中,只是一個因愛成狂的男人。在以前,他或許不能瞭解這種心理,但在丹霧進入他生命之後,他雖不贊同他激烈的做法,但卻也明白愛是如何牽動人心。
「你真的想知道?」玄如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給你兩個選擇,你是不想死?還是想知道我娘的下落?」
他暗暗下決心,如果顧玉成說他不想死,那他就一劍殺了他;如果他情願知道他娘親的下落,那他就放過這個至少是真心對待他娘親的男人。
不看別的,只為了他還有那麼一顆真心。
「我找了她二十年,我不想再等另一個二十多年,我要你說她在哪兒,或許我死了,還能藉一縷魂魄去見她。」顧玉成一臉的堅決。
玄如塵慢慢的抽回手中的劍,默默的轉身離開,反正他已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你不能走!你還沒有告訴我弱心的下落!」顧玉成以極快的身法擋住在玄如塵的身前,他不死心的問。
對他來說,他可以不要命,因為他的弱心是他愛逾性命的女子。「我娘在玄武莊。」玄如塵低低的說。
「不可能!玄武莊是我踏平的,那裡根本沒有弱心的下落;就算弱心已死,她也總有塊墓碑吧!」
顧玉成一點也不相信玄如塵的話,多年來,他一直不停的尋找楊弱心,他非常確定楊弱心沒死,因為他一直沒有找到楊弱心已死的證據。
現在的玄武莊早就是一堆斷垣殘壁,根本沒有一點人煙的跡象,他一向纖弱的弱心妹妹怎麼可能自己住在那種地方?
「我娘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你找的人早就不存在了。」
「不可能!你騙我!」顧玉成怎麼能相信,他花了大半輩子在找的女人早就不存在這個世上了。
「二十年前,你造的謠確實讓我爹對我娘起了疑心,我娘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只好選擇投井自盡。」
「自盡!不會的,弱心妹妹她……」顧玉成拚命的搖著頭。這教他如何相信?他竟是害死她的禍首呢!「你一定是騙我的對不對?這絕對不可能,我從沒看到弱心的墓,她不可能死了。」
找尋弱心的下落,是他多年以來唯一活著的理由,也是他的一切啊!
玄如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娘是投井而死,我爹認為這是家醜,家醜不可外揚。可憐我娘死了,卻不能入土為安。」一想起這件事,教玄如塵又不得不恨。
顧玉成像是沒了氣,一下子整個人跌坐在地上,他像是失了魂的猛搖頭,口中還不停的喃念著:「弱心,我對你做了此什麼?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原諒我!」
一陣狂嘯,他反手往自己的天靈蓋打下去,速度之快,讓玄如塵想救他也沒有時間,只留下滿地交織著悔恨的血,和空中那句濃得化不開的……
「原諒我……」
第九章
背上斷斷續續的刺痛把丹霧從無夢的睡眠中拉回,她微皺著眉頭,有些吃力的張開眼睛,仔細的想辨認出這是什麼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可是,由四周的漆黑,和桌上微弱的燭光看得出來,現在已是夜晚時分,所以,這讓她更難辦認。
丹霧首先打量一下房間四周的擺飾,淡雅而精緻,看來,這裡的主人雖然富有,卻不流於俗氣,他的身份該是屬於……
丹霧愣了一下,因為通常她的預知能力都會就她所看到的,在她腦海中浮現出答案,可是,現在她卻發現腦海中竟是一片空白,空空洞洞的什麼也沒有。這讓她驚慌了起來,因為預知是她從小就有的能力,她習慣這種能力就像是自己的一部分,現在她突然什麼也感受不到了,這怎麼不教她倉皇?
她閉上眼睛,盡力的讓自己鎮靜下來,想找出能力突然離她遠去的原因。她習慣性的順手屈指一算,連卜出來的卦象有些不明,這對她來說一向是很少出現的。
突然,一個事實擊中她,看來,玄大哥批命紙中以紅血祭之,要的不只是單純她的血而已,還要藉由她的血引導她的仙氣來掩住他身上的煞氣;而她的仙氣就是她預感的來源,難怪她會什麼都感應不到。
這個領悟原本該讓她驚慌失措的,因為,她根本不知道這種現象是暫時性的,還是這一輩子再也找不回她的能力。
可是,她發現,除了一絲淡淡的失落和不習慣之外,她的心中沒有一絲後悔,反倒是有些感激。因為,這表示她的看法是對的,玄大哥身上的煞氣是可以制得住的,那她就不用再孤獨一生了!
「小姐,你醒了!感覺好點了嗎?我去找大人來。」
一直照顧著丹霧的一個婢女一看到丹霧動了動,連忙走到丹霧的床邊,伸手探探她的頭,確定丹霧沒事之後,就對她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大人?丹霧微皺了眉頭想了想,半晌,她才想起上次在客棧見到的那個和玄大哥似乎頗有交情的人。她現在會在這裡,一定是玄大哥帶她來的。
那玄大哥人呢?
「你醒了!你感覺有沒有好一點?」嚴正祺人未到聲先到,他的聲音由門外傳了進來,不一會兒,他已經來到了丹霧的床邊。
丹霧有些赧然的想起身,一動,卻又扯到了背上的傷口,痛得她淚水硬是擠了出來,嚴正祺連忙出聲阻止她。
「別動,你背上的傷口才剛合口,你還是好好的休息一下。你餓了吧?我已經喚人備了些清粥之類較易入口的清淡食物,馬上就送來了。」
「謝謝你!」
丹霧小心不扯動傷口的點點頭,然後就安靜了下來。突然,她像是想到什麼,抬頭看看四周後,連忙問著嚴正祺:「玄大哥呢?是他帶我來這兒的吧!他人呢?」
一陣驚慌爬上了她的心頭,為什麼沒有看到玄大哥的人呢?他是受傷了嗎?還是不想見她?抑或是他離開了……就這樣把她一個人丟下來了!
這個想法讓丹霧的臉色一下子刷白,她一刻也靜不下來,掙扎的想起身,一點也顧不得背上如火燒般的疼痛,因為對她來說,玄大哥不要她帶給她的恐懼早已經佔滿了她的心,除了恐懼,她沒有辦法感受到其它感覺。
嚴正祺急急的過去按住不停掙扎著要起身的丹霧,他可不想讓她又弄開自己的傷口。她背上的傷口可不小,要止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她已經流了太多血,再流血的話,可是很危險的。
「你別緊張,他沒事。你再這樣亂動,等會兒傷口又裂了,你會害我被玄如塵那傢伙給扒掉一層皮的!」
丹霧聽到了嚴正祺的話之後,才安靜了下來。她睜著她那水靈靈的大眼睛,一臉希冀的望著嚴正祺。
「你的意思是玄大哥會再回來?」她緊緊握著嚴正祺的手,像是在要求他的保證。
「當然了!」
他的話讓丹霧鬆了一口氣,臉上也綻出一朵笑容,「那玄大哥去哪兒了?他什麼時候會回來呢?」
嚴正祺有些怔怔然的看著丹霧臉上的笑容。多麼美的笑容啊!難怪連一向冷得可以的玄如塵也沒有辦法抵抗。要抵抗這種像仙子般靈秀的笑容,實在是太難了。
如果不是明白她的感情全繫在玄如塵那小子的身上,而他也知道這女孩可能是唯一可以釋放玄如塵感情的人,為了這個令他相惜的玄如塵,他樂於讓這一段感情發生;不然的話,他一定會為了這麼靈慧又絕美的女子傾倒。
玄如塵知道他有多麼幸運嗎?
「嚴大哥,你在想什麼?」丹霧等著嚴正祺的回答,可是,他卻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讓心急的丹霧忍不住的出口問。
「沒什麼。」嚴正祺微笑的搖搖頭,他發現,即使不為她傾倒,她身上仍會自然散發出一種令人想寵愛她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