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她的名字好像是叫伊念嫦,如果沒有「誤會」的話,應該是她同母異 父的妹妹。
妹妹?對一向認為自己是個孤兒的她,這樣的稱謂實在令她陌生。
她不知道伊念嫦這樣跟著她到底是為了什麼?不過她也沒有興趣知道,反正 她早已過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對這種突然而來的關係只讓她覺得麻煩。
其實,她對這對自稱是她的生母和妹妹的母女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在她 早年的生命中,就只是為了如何活下來,根本沒有時間去怨恨自己被丟棄的事實 ,而後她忙著搶錢,對她來說誰丟棄她根本不重要。
她實在不明白為何電視劇中被丟棄的小孩一定要去恨丟棄他們的人?對她來 說,去恨一個從來不曾在心中留下影子的人,實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她承認自己上次在面對那個婦人的時候話是說得重了點,但其實說穿了,她 會這麼生氣是因為她們的出現破壞了她和「阿生」的生活,因為她們一出現,她 的「阿生」也就不存在了。
是的!除此之外,她對她們什麼感覺也沒有。
要擺脫那個女孩並不難,瞧瞧她,還跟蹤到被人搭訕,一副脫不了身的模樣 。
若月看了一眼那個搭訕的男人,看起來就像是那種街上到處可見的小混混, 這種人不是很難對付,但被這種人纏上了,若不知道方法,真要脫身也不是一件 容易的事。
她應該趁著那女孩被纏上的時候擺脫她才對,而她也打算要這麼做,反正又 不是她要她來跟蹤自己,也不是她要那個小混混去向她搭訕的,所以,她就算走 人又怎麼樣?反正光天化日之下,那些小混混最多就是吃吃豆腐,也做不出什麼 事來。
她應該下了決定就走人的,而不是又回頭看了那女孩一眼,然後看到她那快 哭了的無助可憐樣;等她發現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她已經來到了那個小混混的 面前,一把抓住了那個男人的手
「如果你們不想聽我唱「蘇武牧羊」的話,最好乖乖的走。」
「什麼是蘇武牧羊?」小混混被這突來的程咬金嚇了一跳,有些不解。
「你不知道蘇武牧羊怎麼唱嗎?」若月皮笑肉不笑的說。
小混混沒想到若月會問他,直覺的就順著她的話回答。「蘇武牧羊「北海邊 」……」
「沒錯,就是「被海扁」,如果不想的話,我勸你最好乖乖的離開,不然我 打起人來,可是不知道輕重的喔!」若月警告的說。
「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敢跟我搶?你以為你真的有……哎喲!」本來 正要逞兇的小混混,突然慘叫一聲,原來是若月對他的手使勁一抓。
若月的手勁本來就不小,加上長年為了搶錢而練就出來肩能挑、手能提的本 事,她這一使勁,讓那個小混混痛得差點沒哭爹喊娘。
若月一鬆手,那個小混混就連滾帶爬,頭也不敢回一下的飛快逃離了她們。
「謝……」伊念嫦的道謝聲小得一如蚊蚋。
「別謝我!沒事就早點回家!」若月擺擺手,也不打算多做寒暄,轉身就走 。
「姊姊!」看著愈離愈遠的身影,心急的伊念嫦忍不住喊著。
若月不想理她的!可是,那一聲「姊姊」竟然像是魔咒般的讓她停下腳步, 伊念嫦總算能順利趕上她。
伊念嫦張口欲言又止,一時之間,兩個人之間出現一片靜寂。
「你有什麼事嗎?如果沒事,我先走了。」是若月先出聲。
一看若月轉身又是要走,伊念嫦急急的說:「對不起!」
「為什麼?」若月不大明白。
「那一天我對你的態度。因為我好嫉妒你,所以才會用那種態度對你。」伊 念嫦低下頭說。
她一向是一個體貼人的女孩,當她發現自己用什麼樣的眼光看著同母異父姊 姊的時候,著實吃了好大一驚,心中也不由得好生愧疚。
「嫉妒?我們才第一次見面,我有什麼好讓你嫉妒的?」若月覺得荒謬。
「姊姊……我可以這樣叫你嗎?」伊念嫦的眼神讓若月說不出任何反對的話 ,她只好點點頭。「姊姊,我是因為杜二哥從來就沒有用看你的眼光看過我。」 伊念嫦紅著臉。她畢竟只是個青澀的女孩子,要她承認心中的戀慕是需要很大的 勇氣的。
「你對阿生……」若月有些吃驚,要不是她對情感這種事一向遲鈍,她早就 應該看出來的,伊念嫦那天看她的樣子,活像是心愛的東西要被她搶走了一樣。
「現在沒有了,姊姊,你不要誤會。」伊念嫦怕若月誤會的急急畫清界限。
她是很喜歡杜二哥沒有錯,可是,當她知道杜二哥可以為了若月而和杜大哥 對抗時,她就知道自己沒希望了。
「他又不是我的,我誤什麼會?」若月不自在的說。
「姊姊不要這樣說,杜二哥是真的很愛你!我認識杜二哥這麼多年,從來沒 有看過一向溫順的杜二哥對什麼事情堅持到可以反抗專制的杜大哥,可是為了姊 姊,杜二哥說什麼也不讓步,我知道杜二哥一定是很在乎姊姊的。」伊念嫦連忙 說。
「我不想談這個。」若月實在不習慣和人聊這種事情,而且對她來說,她和 伊念嫦只見過兩次面,要她對她剖心挖肺的談她心中的事,似乎稍嫌早了點。
「那我們就不談這個。」伊念嫦點點頭,「姊姊,不過我有一件事不知道可 不可以說?」
「什麼事?」
「我覺得你並不是很討厭我和媽媽,不然你剛剛就不會救我了,對不對?」
若月聳聳肩,不承認也不否認。「那又怎麼樣?」
「那我可不可以請姊姊和媽媽見個面?媽媽一直以為你很討厭她,上次回去 後就常常哭,我真的很捨不得。」
「這……」若月猶疑著。
「求求你啦!」伊念嫦一臉的企求。
若月無力的歎一口氣,她發現自己對伊念嫦祈求的臉,就如同對阿生一樣
一點免疫力也沒有!
※※※
「媽媽,你看我帶什麼人來了?」伊念嫦興奮的說。
「念嫦,一個女孩子不要這樣大聲嚷嚷,這兒是飯店,可不比在家……」何 沁蘭的話在看到跟著伊念嫦身後進來的人的時候,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媽,你不是一直想見姊姊,為什麼一見了姊姊,反而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而且我們這樣站在門口不是很奇怪嗎?」伊念嫦連忙打圓場。
「喔!對!我還沒請你進來生,你要不要喝點什麼?」被伊念嫦一提醒,何 沁蘭像是大夢初醒的連忙說。
「你不用忙,我只是來說聲抱歉的。」若月並沒有多待的意思,她會來,只 是因為伊念嫦嫦說,這女人因她的話而難過著。
「抱歉?」何沁蘭疑惑的看著若月。
「上次的話,我說得太過分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若月客套的說。
「你罵得一點也沒有錯,我寧願你多罵我一些,也不要用這種冷淡的客氣面 對我。」若月的客氣對她來說比上次的話更傷人。
「你不要這個樣子。」若月不安的看了一眼伊念嫦,她來這兒真的好嗎?
「媽,你這樣會嚇壞姊姊的。」伊念嫦勸道。
「我太急躁了是嗎?」何沁蘭垂下頭,她也知道她的表現太失常了,但是這 能怪她嗎?
「你真的不需要這個樣子的。」若月歎了一口氣,「你只是做了你自己的選 擇,畢竟你那時才多大?十六?十七?要這樣一個小孩子承擔未婚媽媽的稱謂是 太難了,不是嗎?」
「你真的不怪我?為什麼?」何沁蘭在若月的臉上找不到一絲憤怒,她明白 若月說的是真的,不是說來哄她的。
「或許,是因為我知道人在絕望的時候總是會做出一些決定,而我也知道什 麼是絕望的滋味;你請人找過我,應該知道我的過去,我曾做過很多在世俗的規 范中是不可原諒的事,我又有什麼資格責怪你?」若月自嘲的一笑,她根本沒資 格怪人的不是嗎?
「可是,你不覺得你的那些遭遇都是因為我嗎?」
若月雙手抱胸,不耐煩的問:「你到底是想說什麼呢?你希望我大聲控訴你 的行為?還是哭喊著不原諒你之類的話?」
「什麼都好!你怎麼可能這麼平靜且不在乎?你難道不曾在心中想過,如果 我不曾丟棄過你,這一切的一切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何沁蘭有些狂亂的 說。在她自責了近三十年之後,她實在不能接受若月這樣的輕描淡寫。
「或許吧!」若月倒也不否認,「如果說我連這種情緒也沒有,那也是騙人 的,只是,有人讓我明白很多事要向前看,與其猜測著永遠沒有解答的如果,倒 不如好好的過著現在的每一天來得實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