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真的很努力的把宛清園的裡裡外外都找過,可就是找不著人呀!
「我知道了,這不能怪你,你一定很累,先下去歇著好了。」莊曉夢讓她先下去休息。
「可是我們還沒——」莊曉生、心急的開口道。
「曉生看她的樣子,再問也問不出什麼,還是讓我去宛清園附近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說不定能找到些蛛絲馬跡。」莊曉夢小心藏好自己心中的不安,他不想再加重曉生心頭的負擔。
莊曉生突然想起一件事「會不會是胡姑娘有事先回她家?」
「應該不會。」莊曉夢搖頭。「她如果要離開這兒,就不會把饕餮單獨留下來。」他指著一旁安靜的大白猿。
他知道胡蝶有多重視饕餮,對她來說它並不只是一隻寵物!而是她的家人!她說什麼也不會把它丟下來一個人走的。
「那—」莊曉生的話才剛要出口,就發現四個男人不待通報的來到內院.「你們是什麼人?來這兒做什麼的?」
這四個人給人的感覺並不差,各個都是相貌出色的佳公子,若是在平時,莊曉生定然會生出惺惺相惜之意,可現在他根本沒有心情交朋友。
「你們是蝶兒的兄長嗎?」莊曉夢突然開口問。他們四人的眉宇之間都和胡蝶有幾分神似,再加上他曾聽胡蝶提過她的四個哥哥,就推出這樣的結論。
「看你不怎麼說話,沒想到腦筋還挺不錯的嘛!」胡結磐豪氣的拍拍他的肩。「對了,我叫胡結磐是蝶兒的四哥。至於那個板著一張臉的是我大哥胡起堝,那個滿臉笑容的是我的二哥胡承畹,還有不大愛吭聲的是三哥胡轉琥。」
胡結磐這個人很好明白,他遇上欣賞的,嘴巴就會不停的講,講到生的都變熟了。可要遇上他不喜歡的,根本不用說話——直接動手。
「四位這一次來是因為胡蝶嗎?她是不是和你們在一起?」莊曉夢稍稍放了心中的大石塊。
看他們幾個人的身手和氣勢,若胡蝶是和他們在一起,必然不會有什麼事。
胡起堝兄弟互看一眼,最後默契十足的由胡承碗把話說明白。
「是這樣的,我想給你看樣東西。」
也許是他們交換的眼神讓莊曉夢感到疑惑,那不安感覺又隱隱躍上心頭。
「什麼東西?」
「你認得這個嗎?」胡承畹將一方純白的小手絹遞給莊曉夢。
莊曉夢點點頭,「這是蝶兒的手絹,為什麼——」
他說了一半的話突然打住,因為他發現這手絹上面竟然有行字——
欲見蝶歸來夢與神廚賽
莊曉夢的臉色陡然凝重起來,這上面的字雖然不多,但意思十分清楚,如果要胡蝶回來,那就要由莊曉夢上場此神廚賽。
「大哥!那上面寫的是什麼?」莊曉生看到他大哥臉色沉重,當下不由得著急起來。因為會讓一向無波無浪的莊曉夢露出這般神情,一定是件嚴重的事。
「是下神廚帖的人帶走胡蝶,只要我去參加神廚賽就會沒事的。」莊曉夢說得好是平淡,但他微微下垂的嘴角已說明一切。
「大哥你——」莊曉生雖然不明白當年他大哥為什麼不願再下廚,可是為了不讓好不容易回家的大哥覺得心煩,他也不想過問太多原由,如果他真不想做廚師的話,也就隨他吧。可是現在下帖子的人擺明了針對他大哥,怎麼教他不為他大哥捏一把冷汗呢?
莊曉夢將臉埋在手中的手絹中,他閉起眼睛.腦中浮現的都是胡蝶的盈盈笑語和翩翩身形,在他的心湖盤旋下去。
他深吸一口手絹上淡淡的香氣後,張開眼掃了四週一眼。
「這比賽就讓我去吧!」
神廚賽的場地就在城郊雨巖山半山腰的平台上。
那是一處自然風化的場地,它的形狀就像是洗腳盆,所以,也有人稱這個地方為『濯足台』。
神廚賽加上那經現世的消息,濯足台的四週一下子湧進成千上萬圍觀的民眾,所有的人都爭著想目睹這曠世難逢的廚藝比賽到底鹿死誰手,當然其中也有不少人是為了那一本那經而來。
盤坐在場中的莊曉夢,絲毫不理會四周嘈雜的人聲,只是靜靜打量著面前的線香,等待著線香一滅就將要開始的比賽。
線香最後的一絲白煙終於裊裊的在天際化於無形,繼之而來的是一道由天而降的黑色身形,穩穩的落在莊曉夢的面前。
莊百味的出現引起在場還認得他的人一陣驚呼,更對這父子交戰的局面大為好奇。
「你到了。」莊曉夢起身立直身子,抱起雙拳,緩緩的向著黑褲、玄衣的莊百味行禮如儀。
「你來早了。」莊百味輕輕吐出四個字。
「既然不得不來,早晚又有何別?」莊曉夢俊眸淒然,臉上的神色難辨。
「說得也是既然不得不來,早與晚又如何?」莊百味仰天長笑,卻笑得很是冷清。
一陣風吹過,卻吹不開兩人的無語相凝。
「胡蝶她可好?」在這緊張時刻,莊曉夢掛心的仍是那佔住他心上一角就不肯離去的胡蝶。
「結束這一場比賽,她自然就會出現。」莊百味沒有給他直接的答案.
莊曉夢點點頭,「既要比廚藝,你想比些什麼?」
崖底突來一陣強風,吹得四周的人驚叫連連,也將許多人隨身的東西吹上半空,然後像下雨般的落了一地。
落在莊曉夢和莊百味跟前的是詩抄的一頁他們同時伸手將紙撿起,一下子紙張應聲而裂。
兩人在看了手中和對方手上的紙後對看一眼微微點頭。
「天意如此,若不順應天命,豈非悖天而行?」
莊百味將自己手中的紙交給今日身為評審的四位料理界知名人士。
「這是我的菜名。」
「這是我的。」莊曉夢也將手中的紙遞了出去。
評審一看紙上的字全傻了眼因為莊百味的紙上寫的是——
一枝紅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而莊曉夢的紙上題的是——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檔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邊。
他們兩人的行為不僅讓評審、也讓在場觀看的人都覺得匪夷所思,這明明是李白的兩首詩,怎麼會和比賽的菜名扯上關係?
可就算再怎麼不明白,也沒有時間讓他們多想,因為頃刻間,這兩人已拿了所要的材料回到各自的位置,眼看一場龍爭虎鬥便要開始。
只見莊百味將所有的材料一次丟上半空中,也沒人看見他何時動刀,但材料在重回灶台時,不僅已一樣樣分好類,最可怕的還是所有的材料已裁切整齊。
莊百味的這一個動作引來全場的驚呼,而後是滔滔不絕的叫好聲!久久不絕於耳。
而另一方面,莊曉夢輕抓起如黃綢般的豆皮甩開,豆皮就像天女的綵帶一般柔柔舞開,然後等距離的如落英般飄落在他之前已分好的材制上就成一個個的方形餃子。
莊曉夢這彷彿舞蹈般輕盈優雅的畫面一樣引來眾人久久不停的贊語。
若說莊百味之前表達的是排山倒海的氣勢,莊曉夢呈現的便是行雲流水的婉約。就技巧而言是各有千秋、難分軒輊。
既然在刀工、技巧上難分高下再來比的便是菜的色、香、味、形與食感。
莊百味的年紀為長,所以先將他的菜端給早已忍不住食指大動的評審。
「這『一枝紅艷露凝香』,說的就是用紅椒的辣味鎖住所有材料的味道嗎?」一入口,香辣的感覺就在日中飄散開來。
「配上這大小恰好的肥腸滋味實在難以形容,這就是『雲雨巫山枉斷腸』的意思嗎?」一個評審讚歎出聲。
那肥腸嫩而不爛的口感,沒有完美的控制好火候的話,根本很難到達這境地。
「只是這燒汁中隱藏的味道是什麼—?此鮮甜卻又不失濃郁?」其中一位評審突然提出疑問。
莊百味淡淡一笑。「是蟹殼和燕窩一起熬出來的湯作為高湯調味。」
「是了,蟹殼和燕窩,這真是好個『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評審豁然開朗,不覺又是一聲驚歎。
廚藝到達這般的境界已是出神入化,沒想到這信手拈來的詩竟然能變成這麼一道無可挑剔的珍饈,這手藝已達空前。
接著上的是莊曉夢那以一二尺見方的白雲盤裝著的料理,一個個雙色餃子浮在開著蛋花的芡汁上頭,組成一幅不可思議的迷離幻境。
「好一個『雲想衣裳花想容』這雲衣用的是用豆皮裹著豆腐的餃子吧!」
這一入口,生出的竟是濃濃的豆腐香引得評審又是一陣絕倒。
「加上這滲著香芋末的高湯,便是如春風拂檻般的濃露華和群王(芋)山頭見。」莊曉夢細膩的巧思無一不可見。
評審發出讚歎的嘖聲。「這最妙的還是這『會向瑤台月下逢』,蛋花是月!月下是用瑤柱(干貝)熬成的上湯對成芡汁,不僅是色、香、味、形,就連意境也美得令人傾心。」